這天,學校放學早,居葁玖是獨自回了官邸的,王居亦一早便被朱家小公子和幾個公子哥拉出去玩。她到官邸也不過四點半剛過,院子屋子都沒什么人在,只有幾個人在除著院子里的草。
迎上這些人的目光,相互問好,在往自己房間走去時,經過側廳,聽見姑母和姑丈的聲音。居葁玖也沒想著要偷聽,卻又聽得提及居岑寂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她轉過身子,向著側廳走去。
本就是偷聽,自然不能有大動作,只是隱在柱子后邊。
“良闔,要不我們還是回北城吧?”
王良闔好一會才發(fā)出聲音。
“回自然是要回,只是還不是時候。是不是想家了?過陣子趕著岑寂生辰,你帶著居亦和葁葁回去住上些日子再回來?!?p> 王良闔與居岑安的感情一直以來居葁玖都羨慕不已。
在沒有聽居岑寂說過姑丈和姑母的感情時,居葁玖一直都沒法理解,為何姑母要嫁給這樣一個男人,直到那一日她聽過他們的故事。
王家算不得資底雄厚世家大族,在舊朝廷不過一屆文官,王良闔爺爺正六品官職,在那烏煙瘴氣的清廷里不與一眾貪官同流合污,洋人扛著長槍大炮攻城略地那會,他的爺爺秉著不愿求和的硬性子,一氣之下倒在那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沒再醒來,到他父親那會已經跟著朝廷官員同洋人紙上周旋。
朝廷覆滅,洋人占領紫禁城,王良闔的父親踏著大潮走在前列,后來派至柏林。那時候駐外官員不得承認,國內初始時皆以賣國賊,求榮保富貴相看。
小環(huán)境的起起落落往往是一個大時代的縮影,王良闔是在動蕩與革新的大時代背景下成長,他二十歲出頭,終于掙脫那舊時代里的規(guī)規(guī)矩矩,踏出家門跟上革命步伐。
民國的天向來變換無常,風云激蕩,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居岑安。
那是的王良闔是軍中少將,自己混出一方天地。
那時的居岑安只是個女學生,居老爺子也早已為她定好了一門當戶對的親事。
若是沒有趕上那場戰(zhàn)事,他兩這一生都不會見面,相識,相愛,最后私奔。
大抵戰(zhàn)火紛飛里的愛情就是這樣,炮火連天里一眼心動,那一瞬就已經注定之后的一生。她救了他一命,那短暫的相處里,是后來所有事情的因,因果相關,只是這果太難。
那時他們都不知道對方姓名,也沒有想要告知對方一切,或許還是相互之間不太信任,又或許是怕對方知道自己身份最后兵戈相向。
這一別就是兩年多。
再次見面是在大都會的宴會上,北城那時還是張司令的駐扎地,王良闔是他最信任的少將。居岑安匆匆忙忙闖進大都會又遇上了他,心心念念兩年多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最后是居老爺子親自將她從大都會領回了家。
那一刻,王良闔才知道她是居家二小姐,張司令家未過門的兒媳婦。
居岑安一點都不像是深閨女子,做事果斷,絲毫不含糊,變著法的出現在王良闔身邊,時間久了在笨的人都能看出這姑娘對他有意思。身邊好友提醒著他要注意分寸,畢竟是張家未過門的兒媳婦,他心里自然有考量。
她越是追著,他越是避著。
在她表露心跡不久,他便被調離出北城,她向所有認識的人打聽他的蹤跡,無人知曉。
到了待嫁的日子,她卻一直心中有他,出嫁那天,她逃婚了。
許是上天有意為之,出嫁那天張司令被人刺殺,事情孰輕孰重無人顧及上她,逃便讓他逃了,也就是那天在慌亂的人群里,有人告訴她,王良闔在柏林。
不遠萬里,奔赴柏林只為找一個他,見到王良闔的第一眼,她淚如雨下,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抱著他,眼中的淚打濕他的外套。
她再回國是一個人,北城像是換了天,張家早已在北城銷聲匿跡,接收的是又一方勢力,總歸同她沒有半分半毫關系,誰頂著這片天,她都一樣生活。
那時候居葁玖已經出生,居岑寂已經在道上混出些許名堂。
居岑安第二次去柏林,是王良闔親自接走的,居老爺子一萬個不同意,只因不愿女兒做小。她愛他,即便沒有名分也愿意跟他走,兩個人是私奔,并非正大光明,好在王良闔沒有負她,愛了她一輩子,寵了她一輩子。
女人的愛情便是如此,真心的愛了,撞上南墻也絕不回頭。
時過境遷,多年之后居岑安坐在居府后宅的小庭院里想到這些,她的天真歲月,爛漫時日里,竟為了王良闔這樣勇敢過,不懼山河之長,不懼他人所擾,不懼路途坎坷。
她一向勇敢,在遇見他之后。
患難見真情,居葁玖不能準確的將姑丈姑母的愛情定義成這五個字,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里,他們這樣的相愛,兜兜轉轉,確實不易。少女心思,她也渴望一份誠摯的愛情,腦海中毋的出現一張面孔。
過于出神,王居亦出現在她身邊都沒察覺,愣生生被她嚇了一跳,不敢發(fā)出太大聲響,猛的捂住嘴巴。
“你怎么成日里凈做這些事情來——”幾分嗔怪的語氣。
“我說你在干什么,原是偷看你姑丈姑母濃情蜜意?!?p> 他只把頭伸著往里瞅了一眼,那半露著的頭迎上廳里的目光,笑的春光燦爛。又收回來,對著居葁玖道:“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這一副思春模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只會拿我打趣?!?p> 像是被看穿心思,臉霎時紅了起來。
“呦呦呦,還說沒有。快說說是哪家公子,我來替你做做媒?!?p> “你做夢!沒有哪家公子,我只是在想事呢!”
王居亦樂呵呵的笑,擺出一副“我都懂”的樣子。
兩人打鬧間屋子里的人走出來,看著王良闔與居岑安停住胡鬧,恭恭敬敬的問著兩人好。
“姑丈,姑母?!?p> “爸,媽。”
王良闔看著王居亦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開口一句:“混賬東西,今日又去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