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元嘆口氣:
“可張知言倒好,不僅納妾了,還有寵妾滅妻之嫌?!?p> 此話一出,兩人皆沒太意外。
——都是在外面混過的,這種事早見怪不怪了。
說起來比這更混賬的也不是沒有。
如今,比起事情本身,他們腦子里更多的開始思索起解決之道來。
“不能把人除掉?”
“可是有什么為難的?”
張知勁兩叔侄異口同聲的問。
張家元搖搖頭。
可不是有為難嗎?
說起來,這位寵妾也是有來歷的。
原來,當年張知言與其父張家富跑出家鄉(xiāng)后,陰錯陽差下竟然投了軍。
這中間兩人雖然幾經(jīng)生死,但也不是沒收獲,至少就交了幾個很有過命交情的朋友。
尤其其中有一個叫李鵬飛的,與張家富是同年,這已是一層緣分。
同時,因他比張家富父子早投軍了好幾年,經(jīng)驗多了,如此機緣巧合下不免救了張家富父子幾回。
再加上兩人性子又合得來,張知言父子更是與其相交莫逆。
尤其在張家富死后,張知言甚至還認了他做義父。
那年,他們領了公干經(jīng)過李鵬飛家鄉(xiāng)。
因為李鵬飛好多年沒回過家了。
——張家富父子雖然也背井離鄉(xiāng)的,但他們父子兩在一塊到底與他孤家寡人不一樣。
眼看親人近在咫尺,他再也忍不下去,便忍不住想回去看看。
張知言雖然明知道不合適,違背了上封的命令,可一是李鵬飛的事是實情,他想回去更是人之常情。
二是,兩人的感情太緊了。
他到底說不出反對的話。
豪氣上來,索性豁出去跟著義父回去了。
結果到家才發(fā)現(xiàn),李家人這么些年因為戰(zhàn)亂、饑荒、疾病等原因,早就死的死、散的散,家破人亡了。
李鵬飛當時如何號慟悲催就不多說了,就在他們失望而歸傷心離去時,這時候卻意外找來了一個人。
——一個李鵬飛拐了彎的外甥女名叫齊麗英的。
甥舅兩人相認,齊麗英傷心欲絕的說起了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
她父母親人這些年也像李鵬飛家人一樣陸陸續(xù)續(xù)的不幸離世了。
只剩她一個無家族無親朋的弱女子,還不等她靜下心來想想怎么活下去,便有村里的大戶仗著人多勢眾把她搶回家去了。
當然人要臉樹要皮,人家對外說的也好聽,是做媳婦的。
這也是他們家仁義。
在這個大家都活的艱難的時候難得發(fā)善心,不忍她一個弱女子餓死,或為了活下去做了什么——輕則有辱家門、重則帶累了整個村子的名聲的事。
實際上呢?
自古以來,正經(jīng)的媳婦都沒幾個過得好的,何況像她這樣近似于白撿一樣的媳婦?
吃苦受累那是應當應分,能吃上一口飯就不錯了。
當然萬幸男人還不錯,可還有婆媳不合這個千古難題呢。
齊麗英都絕望了,她感覺這輩子就這樣過著苦日子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李鵬飛回來了。
雖然兩人這親戚有些遠了,但再遠也是親戚不是。
是繼續(xù)待在村里過著看似安穩(wěn),實則沒有盡頭的苦日子呢?還是拼一把,奔向前途不明的外鄉(xiāng)?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看法。
對齊麗英說,當她聽聞表舅回來的那一霎間,她心中已打定主意了。
——寧愿餓死在外面,也要去闖一闖。
畢竟,不離開日子一輩子也就那樣,以后甚至比這還苦。
離開,反而還有其他的可能。
再則,這老家也沒什么值得她留戀不舍的東西了。
齊麗英沒被辜負。
跑出家鄉(xiāng)后,她的日子過得真是好。
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再深的傷痛也逐漸淡去。
李鵬飛也該重新娶妻生子了。
雖然他年齡也不小了。
但誰讓人理由太強大?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可不是說著玩的。
至于生不生出來?
不說別的,漢武帝七十上還喜當?shù)嗔藗€小兒子漢昭帝呢。
他李鵬飛年齡再大,離著七十歲也遠著呢。
……
人都有私心雜念。
新媳婦進門后,看齊麗英就有些礙眼了。
這也難怪。
畢竟,齊麗英住在李鵬飛家中,她又沒地兒掙錢,相當于吃白飯的,由李鵬飛養(yǎng)著。
她寄人籬下的,自然不會由著性子使勁花費,可她再怎么花費的少,也還是要花錢的。
那些錢,男人給媳婦花,那是天經(jīng)地義。
男人給兒女花,那是應有之義。
男人給下人花,人家給你獻衷心了。
可給你一個拐彎抹角的親戚算怎么回事?
打秋風也不能這樣長年累月的打呀?
按新媳婦所想,那些錢以后可都是她們母子的。
何況,女子總歸還是要嫁人的好。
齊麗英的年齡又不大,又不是嫁不出去。
真那樣的話,她只能自認倒霉了。
主母的意思,還能沒下人領會?
李家的變化,齊麗英很快察覺到了。
她又不傻。
‘識時務者為俊杰’,這些道理她也能想的明白。
知道眼前除了嫁人別無他法。
可是嫁誰?
剛從苦海里掙扎出來,她再也不想嫁什么貧苦百姓。
可她看上的人家,人家還看不上她一個二嫁的村婦呢。
就是想做妾,人家也嫌棄她不夠美貌。
幾經(jīng)挫折后,萬般無奈的她盯上了張知言。
一來對方有品級,意味著她以后可以夫榮妻貴。
二來武將有錢財,她日后不缺錢花。
當然,唯一不好的是老家有妻室。
可那又怎樣?
這些年,甚至以后陪著張知言同甘共苦的人是她齊麗英。
再說,不講情分,只講利益,她還有一門貴親——舅舅李鵬飛呢。
老家那個有啥?
不過,有著那么一個人在,總歸礙眼。
怎么辦?
齊麗英想的明白,她也下的去狠手。
比如,按張知言的本事,早能夠給老家妻母兒女送信,送最最需要的銀兩了,可齊麗英為了盡快扶正,便刻意往后拖延。
目的就是希望能把姜氏餓死。
——這年月鄉(xiāng)下人過得艱難。
有點吃的(一來保存力量,二來尊老愛幼什么時候都是傳統(tǒng)美德),都是盡量可著青壯老幼先來,女的都靠后。
就像姜氏一樣,沒吃沒喝時,她是寧愿餓死自己也不能讓家中老幼有事,要不然家里男人回來也饒不了她。
當然要是她自私點,餓死家里老小,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這招并不管用。
一來,齊麗英沒想到張鄭氏婆媳兩人潑得去面子。二來,就是張氏族里插手了。
氣憤之下,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著施恩與張家族里,讓族人保舉她為原配,由妾變妻。
不要想著她是不是異想天開。
雖然按理來說,太平盛世的時候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行事
可這不是亂世剛結束嘛?
這時候的一切本來就是亂的。
更為重要的是,姜氏與張知言成婚時沒有婚書。
——當時為了方便,也為了省那份銀錢,倆人兒的婚事減了又減,很多事情真不能細究。
如今倒是方便了姜氏抓把柄。
她只要捏著這點兒,再加上張知言支持,族里證實,再把她的姓氏寫在家譜上,她就能擠掉姜氏上位。
那她就是張知言的原配正室。
就算有人心里明白,她不承認,這就是事實,誰也奈何不了她。
她也不相信有人這么傻,明擺著會得罪他們還非得說出來。
包青天真不是人人都能當?shù)纳系摹?p> 當然,若有一天真有人較真,拿這事告他們一狀,那也沒啥可怕的。
這證明,她們家已經(jīng)失勢了。
別人想要對付他們,只憑這一個把柄怎么夠?
斬草除根,以絕后患的道理很多人都懂。
既然沒有這一個把柄也有其他,那當然也就無所謂多它一個少它一個了。
話說回來。
送禮自古以來都是一門大學問。
但萬變不離本宗,送心頭好,最缺的東西總不會錯。
鄉(xiāng)下人最缺什么?
說起來無非錢財二字。
只是送多少合適?
送少了顯得他們不大方,也顯不出誠意。
送多了,又怕人心不足蛇吞象,甚至可能惹出什么事端來。
想了想,雖然天下父母都希望兒女平平安安的,但望子成龍,望心思也必不可少。
那就建學堂好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嘛。
讀書不僅可以改變門庭,以后這也是助力,簡直是兩全其美。
代價卻不過是花費少少的銀子,而他們家——還真不缺那點錢。
這般一琢磨,一切都算計好了。
可惜眼看著還是要失敗。
——齊麗英和張知言商量之時,因為想著下人們跟老家的黃臉婆沒有利害關系,是以并沒有背著人。
偏偏其中有一位丫鬟有點長舌,平時不敢往外傳主家的私事,但不妨礙她回家里炫耀啊。
又偏偏撞上了申知義來打探消息,很是收買了一些人,其中便有這位丫鬟的老娘。
財帛動人心,于是
“古人常說美色誤國,美人鄉(xiāng)是英雄冢。他張知言被女人迷住了,我不稀奇。
稀奇的是偏偏這人選,這可真映了那句話——情人眼里出西施?!?p> 張家善不滿的哼了哼,又接著譏諷:
“如今,他張知言不過稍稍出息點,就這么無法無天,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我看將來出息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說不得還得害在這上頭。”
“行了!”
張家元打斷他喋喋不休:
“又不是長舌婦,哪來那么多閑話?你忘了以前的教訓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咱只要把該咱們做的做好就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