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這幾天焦頭爛額,先是內(nèi)堂鬧鬼連著做了七天法事超度紹兒,對外只稱是葉姨娘仁德見紹兒疾病去世悲痛萬分,特找工匠買了口薄棺材安葬。出殯那天好些人都看見棺材上貼著鎮(zhèn)尸符,打著鋼釘。
紹兒的事沒過去幾天,街面上關(guān)于林家喜悅樓要玩完的消息已經(jīng)像初春河沿上的柳絮一樣不懷好意且沸沸揚揚。林恒在家里泡了幾天避不見客。書房紅木幾案上、地上到處都是他練字打成團(tuán)扔在一邊的“忍”字。
嚴(yán)梅梅過來探望他。點墨提著食盒,才拐過角門,寶扇就跑過來:“大掌柜您可別進(jìn)去了,咱們家老爺許是撞客了,披頭撒發(fā)的見人就罵。頭幾日和尚喇嘛日日就在這后頭念經(jīng),我聽著都瘆的慌!你說會不會是紹兒怨咱們老爺沒給她主持公道?”
常常在身邊走動的幾個丫鬟小斯都不怕嚴(yán)梅梅,嚴(yán)梅梅對底下人溫和體恤,重獎少罰,好些差當(dāng)?shù)牟蝗缫獾亩枷氲剿懊嬷\個頭臉來混飯吃。
“準(zhǔn)是你不老實又偷他酒喝了唄!”點墨擠兌他。
“還喝酒,點墨姐姐站著說話好生硬氣,我到跟你換換,你來伺候幾天試試水來。!”
“你想的美,我們那邊三個隨身的一個蘿卜一個坑,哪像你,多你一個不多,少去一個也不顯!”
嚴(yán)梅梅看著他們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貧嘴,也不惱,她從袖筒里掏出幾顆銅板:“去,拿去買點什么吃的,你們倆就在這門口廊下聊天,不準(zhǔn)離開,我在屋里要聽得見你們說話,倘若聲音小了,我叫書香打你們倆手板子!”
點墨和寶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忘了尊卑規(guī)矩忙俯身就要跪下,嚴(yán)梅梅防著他們這手,一手一個拽起來。
“你們這兩只皮猴子到也奇了怪了,怎么我一說叫你們買零嘴子吃,倒要給我跪下,好懶話都聽不出來了不成?”
寶扇看著點墨,點墨看著嚴(yán)梅梅,四只眼睛考證著大掌柜話里話外的滋味兒:“去啊!快去!”嚴(yán)梅梅真是沒有辦法,索性就照著他們倆的思維方式來,看準(zhǔn)了寶扇圓厚的肥臀就是一腳,“多買瓜子,一會出來我數(shù)地上的殼兒,嗑少了罰你們倆書房里寫字去!”
趕上這種好事還有跑的慢的?怨不得大家伙都恨不能削尖腦袋往墨語軒鋪子里鉆呢!
嚴(yán)梅梅推開門,書房里到是挺暖和,一股水仙花的清香撲面而來。穿過深紅柚木色的雙面雕花圓形拱月博古架,書房正中掛著黑胡桃色木框裱好的大幅書法長卷,林恒曾說這是林家長輩留下來的古董,曲里拐彎的也看不出來寫的是什么字。南窗下,林恒敞懷披著寶藍(lán)色夾襖,月白的儒衫袖子上染著一堆墨跡,頭發(fā)隨意的拿跟繩子拴著,細(xì)碎處垂了一肩。腳下案幾下到處都是拳頭大的碎紙團(tuán)。
看見嚴(yán)梅梅進(jìn)來,林恒臉上涌起復(fù)雜的表情,說實話,這個時候諸事不利,林恒壓力前所未有的大,他有點怪嚴(yán)梅梅的好大喜功拖累了林家。如今小牛拉大車舉步維艱,大廈將傾之前的茍延殘喘罷了。
嚴(yán)梅梅今天穿的比較素雅,淺綠色的棉襖裙上撐著幾根翠竹,耳朵上滴溜溜的兩支翠色冰玉葫蘆跟著她的步伐晃啊晃啊的。
“你又來討嫌,怎的進(jìn)門都不說通報一下?!闭f著顧自往后一仰直接躺在軟榻上:“寶扇。我看你又是快吃板子了,叫你外頭好生看門,怎么隨便就放人進(jìn)來了?”
嚴(yán)梅梅解開斗篷,坐在林恒身邊一樣一樣的拿出酒菜,收了桌上的筆墨也不擦?!皠e叫喚了,寶扇叫我支出去買瓜子兒啦!我原想著咱們家老爺日日夜夜盼著梅梅過來呢,既如此,還是走了吧!”
“快走吧!”林恒翻身臉朝著門外:“你怎的門都不知道關(guān)上,屋里這點子熱乎氣兒都得叫你放干凈了,把我凍死你可遂了心了?!闭f完爬起來赤著腳關(guān)門,“怎么全是素的?肉呢?”
“啊,節(jié)糧度荒,肉來的時候在盒子里裝著來著,我看點墨收拾的麻煩,拿起來自己吃了!”
“你......!”林恒知道嚴(yán)梅梅鬼精,是專門跑來氣自己的,佯裝生氣一把拽起嚴(yán)梅梅的胳膊,略一用力,嚴(yán)梅梅就勢倒在了他的懷里,林恒抱著她,倆人四目相對:“倘若,我是說,倘若--林家敗落了,你會在哪兒?”
嚴(yán)梅梅原本使勁憋著笑,被林恒憂郁的口吻一逗,竟然“哈哈哈哈哈”把臉都笑丑了。林恒特別生氣,一把將她推倒在軟榻上,嚴(yán)梅梅還是止不住的笑,整個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淚都溢出來了。
“你,你,你,你敢嘲弄我!”林恒本來無限柔情的等著嚴(yán)梅梅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貧窮疾苦的”,那樣他就會在心里給自己幾分肯定,幾分勇氣,士為知己者死也算成全了我輩風(fēng)流人物的一段佳話。誰成想這個沒心肝的混賬東西,她,竟然如此嘲笑自己。林恒始覺得街上的傳聞很對,自己就是個天大的蠢貨,居然就叫這個丫頭輕易騙的捉襟見肘,家財散盡。要是個小子,此刻林恒早就拔刀相向了。
嚴(yán)梅梅想扶著他的手借力爬起來,林恒退后一步躲開,有時候看著她那種可惡的樣子真想撲上去,毀了她算了。太可恨了。
嚴(yán)梅梅看著他背著手不理自己:“老爺,吃飯吧,喜悅樓完了,沒錢了,挪動不開了,過了年,你就得割地賠款散盡家財了。吃了這一頓,下一頓的饑飽還不一定呢!”
說完拾起一雙筷子,自己刷了酒仰脖一飲而盡。林恒看不透她,一雙拳頭緊緊的攥著,他想看看接下去她會對自己說出什么更過分的話來,大不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大不了自己會要什么。
嚴(yán)梅梅又刷了杯酒,遞到林恒唇邊。林恒低下頭叼著杯子惡狠狠的一飲而盡。“其實,我是向陽閣從小養(yǎng)大的殺手,我聽命于一個神秘的組織,我們被混在大遼國的各個街道上,有的是大富之家,有的是王侯清貴?!?p> 林恒聽得脊背冒冷汗:“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玩兒!”
“你瘋了,瘋了是不是?”林恒再次把嚴(yán)梅梅扯到跟前,通紅的眼珠子布滿血絲。嚴(yán)梅梅又笑了,花枝亂顫的渾身都在抖動。“神經(jīng),我說什么你都信,人家只是個小孩兒。老爺坐下來吃飯吧,梅梅不鬧了,有正經(jīng)事跟你說!”
寶扇一溜小跑專門上醉香居給點墨要的一斤葵花子兒。拿油紙包裹了,回來的路上看見牛大寶在套車。牛大寶攔著他:“寶扇,我可抓著你了。手里拿什么好吃的,見面分一份。”
“你撒手!”寶扇很討厭愛占小便宜的牛大寶。他這個人不愛干凈,誰的東西也敢嬉皮笑臉的上手搶。上回豆梗給了他一支雞腿,寶扇原預(yù)備下了差給老管家薛爺爺下酒的,他求著薛爺爺給自己的葫蘆上描猛虎下山,自己都沒舍得咬上一口。放在寶路的小屋里,等回了差,再一看雞腿叫人啃下去好大一塊肉。
寶扇當(dāng)時就跟寶路急了,寶路說:“不是我咬的,真不是。剛牛大寶拉薛管家去換藥的時候書香姐姐托他給捎點針頭兒線腦兒。叫他在外頭等著,書香姐姐回屋里寫倆字兒的功夫,這小子就混進(jìn)我房里來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回來你那支雞腿怕是骨頭渣渣都叫人舔干凈了?!?p> 打那開始只要老爺用車不是非得說話,寶扇都不理牛大寶。牛大寶個子高圓圓胖胖的是個話嘮,跟著寶路一起走了幾趟差,差點活憋死。今兒既見著了沒有不搶他的道理。
“這個是大掌柜的叫我買的,點墨姐姐還在廊下等著我回差事呢,你快撒開我。待會大掌柜的要是等急了罵我,我可就說是你攔著我的!”
“切,端的那么小氣,怨不得你不長個兒呢!我娘說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是梁上掛的籃子都摘不下來將來可娶不著媳婦子!”
“你就渾說吧,我才九歲,我長個的日子還在后頭呢,哪里像你才十三歲,見天做夢都是娶媳婦的事!”
“我愿意!”
寶扇說著怕牛大寶跟著追上來打他瓜子的主意,低著腦袋緊跑。不妨迎頭撞上了薛管家。
“哎呦呦,看著點啊,猢猻,差不點給你薛爺爺撞殘廢了!”
“薛爺爺好,”寶扇打了招呼:“您老腿可好些了,這是要去松鶴堂換藥膏子去嗎?”
“啊,你慢點跑,仔細(xì)摔倒了磕壞了牙!”
“薛爺爺在寶扇就不跑了,我是躲著牛大寶,他搶我吃的?!睂毶葟膽牙锾统鲆恢粠еw溫的黃色葫蘆:“薛爺爺,你看這個,我從集市上淘換來的。有個嬸子家專門賣葫蘆,這個小的沒有人要,嬸子稀罕我,見我稀罕就與了我了。你說這個能刻猛虎下山嗎?”
薛管家接了葫蘆拿手里摩挲了會:“葫蘆不錯,放我這,等會子我換了藥膏子回來先在上頭畫個小樣,畫得了,我叫我們家妞妞去喊你,你看著好咱爺倆再上手刻。不過這是個細(xì)致的活兒,薛爺爺腿不好眼睛也不行,只能慢慢的白天做?!闭f著憐愛的摸著寶扇毛茸茸的大腦袋:“也不說戴個帽子聽差,看把這雙耳朵凍得,都成小辣椒了。要不是我這腿燙了還真就沒這個時間,這回啊,我叫你好好看看你薛爺爺?shù)牡窨淌炙?!?p> “那太好了,如此寶扇先謝過薛爺爺!”
劉公公的商隊在魚骨碼頭打尖,四十幾個明哨暗衛(wèi)隨侍左右。人還沒到碼頭,客棧已經(jīng)被清了場。老板常年做買賣的生意人,應(yīng)付這類事情很有經(jīng)驗。提早準(zhǔn)備出幾十個人的飯菜來,也不多嘴,自然有人來找他來領(lǐng),一群人吃好了把鍋碗瓢盆送回來,去時候多少回來還是多少。
劉公公騎著棗紅白鬃大馬,身邊跟著四個小斯打扮的大內(nèi)高手,幾個人均換了老百姓家常的衣服,輕裝簡行。馬上端的就是一位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溫潤儒雅,帶著點看什么東西都毫不在意的表情。
辰時,靖州還在半夢半醒間打磨。馬上新年了,城內(nèi)的商戶張燈結(jié)彩,街道兩側(cè)的鋪子大多還沒有下門板,幾個勤快的伙計睡眼惺忪的相互打了招呼跟熟臉的客人作揖。小巷口聚集了很多排隊等著吃鹵煮的丫頭小斯,秩序井然。大伙都狐疑的互相打聽,怎么睡一覺起來滿大街都貼著“喜悅樓”三個大字,下頭紅筆粗粗的從不同方向畫了個箭頭?
牛大寶剛套上夾襖,正在院子里看嚴(yán)遷練劍,自己跟著有模有樣的學(xué)。
“大寶,你想學(xué)嗎?”
“想。我學(xué)會了就可以去鏢局當(dāng)鏢頭了,那邊賺的銀子多,常年走南闖北的多有見識,強(qiáng)過整天窩在府里頭喂驢子多少倍!”大寶憧憬著自己當(dāng)上大鏢師的樣子,威風(fēng)凜凜的,他就可以在豆梗面前耍威風(fēng)了。
嚴(yán)遷收了手里的劍,接過來大寶遞上的熱乎手巾擦汗?!斑@習(xí)武啊,重在強(qiáng)身健體。我就是把全部會的手藝教給你,也沒用?!?p> “那為啥?”
“江湖,你懂不懂,那是斗心眼耍手段的地界兒。哪有府里待著痛快,牲口起碼不會坑人!”
昨個晚晌,房里才掌燈,嚴(yán)遷領(lǐng)著兩個女人悄悄溜進(jìn)了嚴(yán)梅梅的寢室里。忙了一天,此刻的嚴(yán)梅梅卸了滿頭的朱釵,才洗的及腰長發(fā)柔順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穿了家常的藕粉鑲繡金絲團(tuán)花的素綾夾襖坐在暖閣里。嚴(yán)遷低著頭垂手立在右下手。點墨在大堂里頭看著門防著別人進(jìn)來。書香在二門外當(dāng)值,正領(lǐng)著寶路學(xué)著畫小鳥兒。
“你們也起來吧,甭跪著了,下頭冷!”
年輕點的女人抬起頭,聲音耳熟的很?!拔覀兪遣皇谴蚰睦镆娺^?”
嚴(yán)梅梅拿錦帕捂了眼睛,地上的年輕女人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天駕了馬車去村子里接林琳的貴人嗎!
“林琳怎么樣了,叫我見見孩子吧!”
“只想見一見還是?”
婆子不敢想,她們二人和寇姨娘都是向陽閣的殺手沒錯,可她們也同時是林琳的姨娘和姥姥。雖然這個親認(rèn)得便宜,但是她們心里一直就這樣彼此關(guān)照著,血緣有的時候反而沒那么重要了
“我不是惡人,也知道你們的來歷,既然離開了向陽閣,過去的那一章就得掀過去,重打響鼓另開張吧!”嚴(yán)梅梅往嘴里放了塊糖:“林琳那里缺個可靠的人手,我想還是放你二人在她身邊照應(yīng),我才能放心!”
“你不想殺我們?”
“殺人?我可沒那么多富裕命償給別人。”殺手,其實沒什么可怕的,她們也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比旁的人更會打架罷了。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兩個女人就這么點念想,這幾日好吃好喝的并沒有人難為她們娘兩個,甚至到了園子里連看守都沒備下一個。年長的陳婆婆年輕的叫玉壺。她們饒是久經(jīng)紅塵也猜不透嚴(yán)梅梅壺里賣的什么藥。
“我有三個條件:其一,你們二人不能再夾帶著小姐私自去任何地方。要保證她在家里無憂無慮的長大。其二,你們不得在府上傷人。其三嘛,我還沒想到,回頭想起來我再知會你們倆!”
兩個人當(dāng)晚千恩萬謝的搬去了葉姨娘的凝香苑,對外只說是人伢子手里淘換來的一對逃難的母女,自愿賣身在府上當(dāng)差。
彼時的葉姨娘正對著夜啼的幼兒一個腦袋兩個大,說也奇怪了,林琳一到玉壺母女手中立時就不鬧了,連著吃了兩只媽媽,頭一次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了個大長覺。
夜里陳婆婆披著衣裳從茅廁回來,玉壺趕緊遞過去一只湯婆子:“我明個找人去買個夜壺給你,歲數(shù)大了,夜里頭尿多,也省的你冰天雪地里來回跑,看再感冒了,我可沒有多余的銀錢給你找郎中!”
“嘿嘿,小蹄子,對人好也不會說個軟和話。眼看著咱們娘倆也算是安定下來了。我那兒子這輩子恐怕是再難相見了。丟的時候他才寶路那么大!”
玉壺給陳婆婆倒了熱水遞過去:“唉,我不喝了你拿開吧!喝多了夜里還得折騰?!?p> “你別老想了,你要是喜歡寶路,回頭認(rèn)下干兒子多好?!?p> “我是那么想,還干兒子,他哪里配當(dāng)我兒子,就是認(rèn)下來,也只能是孫子輩的啦!到是你啊,玉壺,我拿你還有蔻妮兒一直當(dāng)親閨女待的。如今你也大了,我想著最多過個一二年咱也混熟了,托托人給你找個婆家,早早的趁著我還硬朗還能抱上外孫子,哎呦,想想老婆子我都舒服呦!”
玉壺羞答答的拿了枕頭砸她:“越老越糊涂,待要生孫子你自己找個爺們兒嫁了自己去生去吧!”
“哈哈哈哈哈......”
葉姨娘姨娘梳了頭在腦頂盤好,用人房里傳來那娘倆爽利的笑聲,這才是個家的樣子,葉姨娘滿意的想。
辰時剛過,滿城的晨霧都被熙來攘往的人影吹散了。陽光灑在路邊枯黃的野草上明晃晃的好像連草都鑲了銀邊框。
靖州城的四個角門里忽然同時跑出來四個小斯。手里拿著鑼叮叮咣咣的邊敲邊喊:“快來瞧快來看,喜悅樓開業(yè)酬賓,巳時抽獎來者有份!快來瞧快來看,喜悅樓開業(yè)酬賓,巳時抽獎來者有份!”
幾個小斯一炷香一趟的接力,到了事先約定的地點,自然有墨語軒的伙計送上熱茶糕點。墨語軒全體出動為喜悅樓的開業(yè)大造聲勢。
巳時還未到,喜悅樓門口的路已經(jīng)是萬人空巷連蒼蠅想飛過去都費勁了。一樓大堂外成箱的雞蛋低于市場價格出現(xiàn),魏彪派的親兵就守在喜悅樓兩側(cè)維持秩序。
“都排好隊??!先到先得,誰來哄搶,看見二樓沒,直接拎上去罰站啊!”嚴(yán)遷站在桌子上大聲的維持著秩序:“唉,門口買雞蛋,一樓買菜買衣服啊,今天開業(yè)酬賓,東家半價優(yōu)惠,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了啊!”
“讓開點我先來的!”
“哎呦,你踩了我的腳了,不嫌隔腳??!
“掌柜的你給我們后頭的留著點啊,我們排了半天隊了!”
“大伙別忙,三樓小吃,吃早點的您樓上請啊,咱三樓的雞蛋跟樓下的一樣,只接待食客!”
“貴不貴呀!”
“看看就知道啦!”
買菜的,搶便宜雞蛋的,喝著茶在二樓看熱鬧的,人挨著人,人擠著人。
劉公公隨著人群跟著大伙上了二樓,喝茶聊天的坐了不少人,還有專門來觀賞字畫鑒寶的雅士。
“這個地方到是有趣,咱們出來這些日子到不曾見過這份熱鬧!”劉公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伙計上來看茶:“這為爺,您老一看就是遠(yuǎn)道來的,這個樓是我們東家的,林恒,大才子,那可是咱靖州城家喻戶曉的人物!”、
“哦!”
“這不算什么,好瞧的是,這個喜悅樓的掌柜的是個沒出閣的大姑娘。人家這本事,這次我是服了!”
“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
前面街道上萬人空巷,路都堵死了。像類似這種開業(yè)活動嚴(yán)梅梅肯定提前誰也沒告訴,她要的正是這份意外驚喜。薛管家跟著牛大寶打馬往后街跑,走到半道遇到了當(dāng)值的魏彪。
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到了喜悅樓,連附近的商賈很多都跑去看新鮮?!拔很姞敚 毖芗掖蛄撕熥痈罕氪蛘泻簦骸扒懊娼裉煸趺戳?,那么堵啊?”
“呦嚯,薛大管家啊!我當(dāng)誰呢!那是你們家喜悅樓開張啊,前幾日嚴(yán)遷找我吃酒就定下今天開張叫我?guī)е值軅兙S持秩序。怎么你不知道?”
“哦,真就開張啦!開張好開張好啊!”
兩人站在醉月樓前頭說話,掌柜的看見魏彪也出來見了禮,飯館子里這會沒有什么人。掌柜的囑咐小伙計趙船打柜上包里幾包新來的腌貨:“魏軍爺老也不來我醉月樓,你看我這生意都馬虎了許多!”
“哪兒的話,你小子是惦記我兜里那點銀子了吧!”
“魏軍爺說笑了,有薛管家在我就不留你們了,趙船快把我給軍爺存的好貨拿來!”一手接了油紙包遞給魏彪:“一點意思,不成敬意,軍爺別嫌棄粗陋,下回來我給您留著上好的魚翅呢!”
“得嘞,那咱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畢竟涉及到姑娘家的名聲,魏彪并不是個混人。爹娘沒的早,依著他自己的本事也置辦不起什么好的嫁妝打發(fā)他妹子風(fēng)光大嫁。幾家來求親的家里都和自己差不多,魏彪活了一世他太知道楚道艱難,故而即便是妹子誤會自己貪求富貴他也還是想給自己妹子托付一個好前程。
女子畢竟不像爺們兒,嫁錯人一輩子就完了。他看重的是林恒的人品學(xué)問,這些早不知道托付多少人打聽好了。試問誰會愿意送自己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兒送去給別人做小的?
他自己就是男人,太了解男子喜新厭舊的脾性。與其在小門小戶里給妹子尋個粗衣爛釵倒不如跟著林恒錦衣玉食的痛快。將來倘或姑爺納小妾變了心,起碼還有份富貴給自己做保障。何況,林恒沒有正妻,將來生個一男半女的,就憑著妹妹的性情容貌,被扶正也不是完全沒有機(jī)會。坊間都謠傳林恒不會生育,要說上回見嚴(yán)遷的時候還有過幾分猶豫,自打知道了林琳的存在,把妹子送進(jìn)林府的事,魏彪已然解除了所有的后顧之憂。
思及此處,心說,唉,也罷!權(quán)當(dāng)做哥哥的貪慕富貴,隨世人怎么罵去吧!
“老管家有所不知。我父母亡故的早,舍下只一個妹子與我最親。如今妹妹說話就十六歲了,我一直苦于尋找不到好人家,故而.....”
“好說,我當(dāng)什么要緊的大麻煩了,既如此,我家去叫內(nèi)人好好踅摸踅摸,不日有了合適的就到府中拜見,咱們再一處從長計議你看如何?”
“薛管家可能是誤會了,其實人我已然給妹子看好了。只是這個人家里已經(jīng)有了妻妾,妹子過去可能也就是補(bǔ)個姨娘的位置,倘若沒成,對妹妹的名節(jié)多少會有影響,所以還得請薛管家多多包涵!”
“哦,這么說來,我聽這意思是,叫我去提親嘍?”
魏彪憋紅了臉騷眉塌眼的連連點頭,也不敢抬頭去看薛管家,好像自己做賊叫人逮到了一樣的難為情。
“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以至于叫魏軍爺都如此低調(diào)?”
“啊,正是,”魏彪憋了半天吭吭哧哧的:“正是你家老爺林恒!”
“?。课壹依蠣斄趾?!”
“噓,老管家你可小聲點吧,再叫人聽了去,我魏彪再無顏面見街坊們了!”
牛大寶在外面聽得真切,咧著個大嘴不敢笑出聲,只得擺出個狂笑的表情,路人見了都像看怪物似的躲著他們。
“這個事,我辦不了!”魏管家是家里伺候過兩朝林老爺?shù)脑狭恕W孕】粗趾汩L大,以他對魏彪的看法,虎虎實實的那么一個人,他妹子就是個嫦娥怕也是狗熊變得吧!
車內(nèi)沒了聲響,許久魏彪憋著火:“既如此就當(dāng)我魏彪沒提過!”說完了一打簾子,看見牛大寶無聲的樂,一股怒氣橫生,照著后背就是一腳,險些兒把人瞪下車去。才要跳下車去造出幾分聲勢表達(dá)一下憤滿,忽然轉(zhuǎn)身:“敢問薛管家,你們府上索修德家的老二索積少你可認(rèn)識!”
“哦,自然是認(rèn)識,昨日還來家給我送過東西!”
“昨天,他不是跟你們府上的嚴(yán)遷去了京中辦差事嗎?”
“這到未曾聽說,嚴(yán)遷最近也沒離開過林府,我不知道什么京中辦差事的事,或許是見我年邁腿上有傷,老爺疼顧我,怕我操心憂慮太多也未可知?!?p> “行了,我知道了!”
牛大寶揉著后脊梁,見魏彪又打了簾子怕他再突然給自己來這么一腳,麻利的先從車上跳了下去。那馬車原走的也不是很快。牛大寶自己還沒站穩(wěn)當(dāng)冷不防魏彪跟薛管家打了招呼也不看人,前后腳跟著牛大寶蹦下了馬車。倆人一時間都站不穩(wěn),抱在一處摔了個七葷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