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一回長安,李林就把堂妹李婉兒帶到他面前致謝。
婉兒英姿颯爽,俊秀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和李林有血緣關(guān)系,性格也與她名字很不相符。
“浩哥哥,咱們是舊相識,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我是被爺爺奶奶寵著長大的,嫁到名門大戶,受不了繁文縟節(jié),更瞧不上丈夫的酸腐,休回來正好。只求哥哥多留我段時日,讓我在這牧場上放馬、打獵,過幾天舒心日子?!?p> “昆士牧場是咱自家的,你若喜歡,住一輩子都行?!?p> “有哥哥這句話,婉兒就踏實了。怪不得我九哥寧肯脫離宗籍也要跟隨哥哥。”
“哈哈,這責任我可擔當不起,你九哥也不是因為我被削籍的?!?p> “哥哥就是個混世魔王,敢把我從王家救出來,還有什么擔當不起的?”
“誒,害怕著呢!休書拿到了嗎?”楚浩滑稽地縮了縮脖子,問道。
李林拍拍他的肩膀說:“大爺爺一咽氣,你就派人去偷,能拿不到嗎?婉兒就是仗著休書,才留在京城,與王家達成和離。”
“爺爺病倒,皇上、太子送食、送藥,死后又親自送葬,若那時拿出休書,王家就完了。為顧及爺爺?shù)念伱?,真是便宜了王家!”婉兒拍案而起?p> 楚浩平靜道:“可有帶你九哥送葬?!?p> “有我在,誰敢阻攔!”婉兒怒目圓瞪:“只是九哥不愿意再回到族譜上,我也沒辦法。九哥沒家沒業(yè),浩哥哥幫他置辦的妥妥帖帖,九哥當然不用留戀那份家產(chǎn)。”
三人從當今聊到兒時婉兒學騎馬射箭,誤傷李林,楚浩打了她的家奴,嘲笑婉兒騎馬的姿勢,跟婉兒比騎射……說起來楚浩和婉兒小時候的糗事還真不少。
午飯后,婉兒去休息,李林叮囑楚浩說:“讓婉兒再住個兩三天,趕緊把她打發(fā)走?!?p> 楚浩抿嘴笑道:“怎么,又受欺負啦?”
“欺負我事小,惹出亂子事大,這位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又是非常時期,勸回大爺爺家,由我爺爺坐鎮(zhèn)管著,方能安心。”
“我只管撈人,剩下就是你們兄妹的事情啦。”
“你,當初你聽了楊衛(wèi)洲那小子嚼舌,攤上麻煩讓我自己解決,不行,你必須管?!?p> “麻煩,我沒覺得麻煩啊,就在牧場上住著吧?!?p> “誒,你……”
***
楚浩趕到凱歸牧場給馮伯夫婦請安,聽沈夫人說范簽要娶媳婦。
女孩是十多里外一個村莊上的農(nóng)家女兒,皮膚黝黑,肌肉瓷實,一副健壯的樣子,干活是把好手。
女孩的父親是個眼高手低的人,出門經(jīng)商不利,在家種地不甘,看到女人腿軟;母親整天在田里勞累,對父親仇恨抱怨,顧不上照顧孩子;上面兩個姐姐嫁到附近村落,過得也不如意,二姐更是與人私奔,名聲掃地;下面兩個妹妹都小不懂事。
她家沒有男孩,跟牧場的來往全是女孩出面,她趕著馬車把干草、糧食和蔬菜賣到牧場,牧場上的人都叫她蠻女。
楚浩、李林和楊衛(wèi)洲叫上范簽喝酒,在大家的一再逼問下,范簽才說了與蠻女相愛的原因。
“就是見得多了,看上眼了。她對我好,給我洗衣服,縫補,無微不至照顧我?!?p> 李林說:“一天,我從粟草堆經(jīng)過,聽見有人在唱歌。大中午,太陽毒辣,整片田野沒有一個人,只有蓉兒趕著一輛牛車回家。她帶著草帽,把一個麻袋蓋到頭上,任老牛拉著車往前走。路上顛簸,她用抖動的聲音大聲唱著歌?!?p> “唱什么歌???”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哈哈哈……”大家一陣兒大笑。
楚浩制止眾人,笑著問道:“這也不是勵志的歌啊?”
范簽有些含羞:“李林說得,那雖不是勵志的歌,卻是首歡快的歌對嗎?她那么樂觀、勤勞地做事,向往著美好的生活,難道還有比她更可愛的人嗎?”
大家都不說話了。
“后來我叫住她,問她到龍水渠怎么走。她掀開頭上麻袋,笑容爛漫,詳細為我指路,就這樣認識了。”
“那你喜歡她什么呢?”楚浩問。
“跟她聊天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和輕松。她那么大度,通情理,愛讀書,又幽默,我倒覺得自己枯燥乏味呢。”范簽摸摸頭。
李林贊同道:“有多少大家小姐嬌滴滴、蠻橫挑剔,除了梳洗打扮什么都不會。我們家就有兩個,她們整天就想嫁給什么顯赫官宦。真嫁過去了,并不懂得相愛、相處,顯貴家里又娶上三妻四妾,爭風吃醋、暗地里多少算計,還不如跟一個簡單、快樂的人在一起。”
楚浩點頭:“說得好,婚姻是夫妻二人相處,兩個人的幸福只有兩個人自己知道,不是外人看起來的光鮮。”
大家再也不笑話范簽的選擇,反而更尊重他和他的愛人。
春日暖陽下,牧場上繁忙喜慶為范簽舉辦婚禮。
楚浩手上拿著一長串賓朋名單,政界、商界、農(nóng)工……,唯獨沒有長輩和親戚,所以他把女方那邊的家屬格外放在一個重要的位置,盡量不要顯得太世俗。
熱鬧非凡的婚禮上,賓客紛至,范簽的弟弟范轉(zhuǎn)和奶奶也到了。楚浩本來對范轉(zhuǎn)卷些錢走也無所謂,礙著范簽的面子沒有跟他計較。
范轉(zhuǎn)反倒得了意,在牧場宣揚楚浩跟他的關(guān)系,和他奶奶一起瞧不上蠻女一家人,人家來敬酒,兩人都不起身,范簽的奶奶還抱怨楚浩沒能給范簽尋門好親。
牧場的小正也在西市開店,跟范轉(zhuǎn)對立,小正跟楚浩說:“范轉(zhuǎn)好像娶了什么人的女兒有了靠山,幾年也積攢了一些人脈,而且還帶走了原來咱們店里的老主顧,生意居然做得也不錯?!?p> 楚浩越發(fā)不爽,又不能在酒宴上把范轉(zhuǎn)怎么樣,忍不住多喝了幾杯,不多會兒就到后院狂吐。
李林細心,跟過來拍拍他的背勸道:“浩,今天是簽兒大喜的日子,來了那么多人,沒必要理他?!?p> “我是不是心眼變小了,看到范轉(zhuǎn)那小子我就想揍他。”
“他一個馬具店的生意能做多大?跟他計較犯得上嗎?你是給簽兒面子,不然拿掉他還不是小菜一碟?!?p> 楚浩吐完直起腰來說:“是啊,來了那么多朋友,我是高興,咱不管他,走,到前面照應去。”
“這就對了?!?p> 馮伯夫婦來當媒人,雪晴帶著女兒也來了,天知道楚浩還因為什么喝多了酒。
雪晴大方地跟楚浩打招呼,楚浩見到雪晴,那種感覺、他想要找的那種感覺、讓他緊張了半天的那種感覺并沒有出現(xiàn)。
他搖搖頭,再看看雪晴,除了臉上幸福的光暈,她的樣子沒有變。
‘難道是我醉了,不過淳嘉諾熙比她漂亮得多!’
楚浩最近一次在歌妓那里的想法,在面對雪晴時居然也跑進他的腦海里。
他與雪晴打過招呼,走到遠處再回頭看她,那個想法還在!
‘淳嘉諾熙比她漂亮得多。是的,淳嘉諾熙要漂亮得多,淳嘉諾熙在我心里,誰都比不上!’
他默念著那句“咒語”,高興地手舞足蹈,雪晴對他投來關(guān)切的眼神,他也毫不在乎。
‘不用再喝酒、不需要再迷醉自己,我太喜歡現(xiàn)在這種感覺了’,楚浩在心里歡呼著,不再別扭了。他走出去得心應手地招呼著來賓,忙著宴席的每個環(huán)節(jié),熱熱鬧鬧地把新人送到洞房。
馮伯和沈夫人抱住雪晴的女兒舍不得放手,雪晴只好住下,楚浩為她安排房間,甚至還抱了抱她可愛的混血寶寶。
翌日,楚浩等不及商隊的籌備,把事情交待給楊衛(wèi)洲和李林,備馬趕往遼東。
不料,李婉兒卻叉腰擋住去路:“上哪兒去?”
楚浩瞇著眼睛,感覺到有麻煩,故意抬高聲音說:“找媳婦兒去。”
“你眼前就有一個?!?p> “晚了,我年前已經(jīng)成親。”
“那,那你為什么把我從王家奪回來?”
“小姐,請你想明白,不是奪回來,是王家不要你了。我這樣做是看著李林的面子,小時候小姐幫我擺平李林家那幫混蛋,這會兒我還你個人情,你若不要,我可以把你再送回王家?!?p> “你,你,你是混蛋、混世魔王!”
楚浩讓馬童繞過她,出了門,不忘回頭叮囑一句:“牧場上的馬不能隨便用來打馬球,用馬之前,要向李林申請,如果惹得馮伯不高興。這牧場,小姐就不能住了。”
他說完打馬走了,留下李婉兒氣得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