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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梓同帶門而出。藍若林不知他與韓仕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多問,將文件遞給韓仕。
一般這種正式文件起草好之后,都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股東會議的通過,文件的翻看,不過是簡單的看一下幾個重要的點,無非是金額、負責人、時間、地點種種。
韓仕翻看了一下,便了簽字了。將文件遞給藍若林時,卻緊緊地抓住不松手。藍若林奇怪地看他。他笑了,道,“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嗎?”
“嗯?”
“怎么總心神不寧?”
“沒有?!彼{若林撒謊。
韓仕淡定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眸子里看出一點端倪。而她更是嚴肅地看著韓仕,手中的文件夾捏的更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韓仕被這樣嚴肅地看著,不知怎的就笑了。他松開手,道,“Well,沒事就好。”
藍若林愣了愣,哦了一聲,轉身退出了韓仕的辦公室。直到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都在疑惑,剛才為什么敢于那樣盯著韓仕看,而且眼神絲毫都沒有任何退縮。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盯著一個人看過。
事實上,兩個人對視的時間并沒有多長,但在韓仕和藍若林兩個人看來,他們對視了似乎很久很久。直到藍若林離去很久,韓仕都笑自己,第一次跟一個人對視時輸了氣場和陣地。那一刻,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對她,委實有著不一樣的情感。但……
是,他從一開始答應回國,就知道有一場商業(yè)聯(lián)姻在等著他。那時,狄志遠的父親狄龍還問過他,是否真的想清楚了。直到前不久,他都覺得,跟誰結婚都沒有關系,有目的的結婚,總好比空口談情要強的多。但今天方梓同提起雷華,他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情感。
韓仕的腦海里回想起雷華,那個穿戴一身名牌的女子,有著一張?zhí)鹈缷珊┑哪槪陂L直發(fā)一順到底,會應酬會交際,識得屬于他們這個圈子里的各類大咖大觸,會彈鋼琴會畫畫,隨口也能跟你聊電影文藝。但韓仕知道,這種從小被泡在蜜罐中長大的女子,對任何事情的學習可能有不錯的擅長和堅持,但對于自我的思想和拓展,往往還不夠。不過,這樣的女子,是屬于他的圈子的女子,與他相同類型的男子,大抵上也都會娶這樣的女子。這并沒有什么不同,但為什么,他此刻卻從未有過的煩躁。
而因為韓仕都問起藍若林為何心神不寧了。藍若林決定要恢復常態(tài),畢竟,過幾天她就要出差,一周半月那種,旁人說就說去吧,正如陸柳所說,他們說我又能把我怎樣?
她決定盡量避開上下班的蜂蛹人流,尤其是下班。因此她決定今天下午下班半小時后再離開辦公室。誰知下午五點半左右,突然變了天,盛夏的雨仿佛從天上直接倒入人間,一時之間電閃雷鳴。而這時,藍若林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藍若林家人向來沒事不通電話,所以這個電話,一定是有事而來。而這年月光景,一定是母親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果然,藍若林一接上電話,母親就在那邊說了對方的各種條件,還說六點就在他們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餐廳等候。
藍若林無語道,“媽,我……”
“我就知道你不情不愿的?!彼{媽媽說,“電話是你爸接的,他可不好意思拒絕,隨即跟我說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反正我們接都接下了,要拒絕你自己去拒絕?!?p> “媽……”
“我這邊來客人了。先這樣了?!彼{若林的父母自退休,便開始經(jīng)營了一家小綜超。老兩口都有退休金,經(jīng)營小綜合純粹是為了有點事做。依照藍若林父母的話,藍若林沒有結婚,藍若林的弟弟剛結婚一年沒有孩子,他們老兩口想帶孩子都沒有辦法帶,只能繼續(xù)忙碌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藍若林被掛了電話,正發(fā)愁怎么去了拒絕,卻不想立刻就收到了對方一條信息。對方做了自我介紹,又說自己已經(jīng)快到餐廳了云云。藍若林不好拒絕,只能回復,“好,六點見。”
藍若林父母知道藍若林每次偷懶?;纱鄬⒌攸c約到她公司附近,她不來都不行。藍若林很是無奈。這天下,一個人的父母不能選擇,父母的孩子,父母也是不能選擇的。藍若林覺得,是自己讓父母很不痛快,才讓自己更加不痛快。
她快速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聚集了大片大片的烏云。她沒有帶傘。她祈禱自己足夠幸運,能夠在雨未下之前坐在約好的餐廳里。
穿著自己的雪紡淡藍襯衣和OL短裙,背自己剛買不久的布蘭施包包,她跟著下班的人群,一起站在了電梯里。
電梯永遠都像一個密閉而恐懼的怪獸,它吞噬你在它的肚子里,讓你跟各種各樣的蛔蟲和細菌在一起。
藍若林站的直直的,心里還是回蕩著那些流言蜚語。她自覺認為自己該出淤泥而不染。
電梯終于下來了。這幾分鐘,她覺得自己都可以不用呼吸。而就在電梯門開的瞬間,整個電梯的人已經(jīng)看到外面的傾盤大雨。仿佛整個大廳都被罩上了雨幕。
人們紛紛說著,中午還是好天氣,說變就變。大部分人都沒有帶傘。所以他們更擔心的,是今天的出租車是否好打。如果不能,擠公交便更為困難。
藍若林看著嘩嘩雨幕,也發(fā)了愁,她想著要不以加班為由拒絕相親吧。但又一想,回去會不會被父母扒皮抽筋。她左右搖擺時,已經(jīng)隨著人流來到門口。
外面的巨大玻璃屋檐下,人們不約而同地等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走。有人拿出手機來叫車,有人打電話給家人請求接回。而這時,門口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門被打開。一個男人打著傘從車中走出來。
藍若林瞬間驚訝,但很快猜測可能他是來他們公司有工作要做或事情要談。所以她假裝自己是鴕鳥般低下頭,祈禱那個男人不要看到她??伤€是來到她面前。
“嗨?!狈寐牭哪兄幸羧诤现晁?,浸入她的耳朵。
藍若林抬起頭快速看了他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向他鞠了一個小躬。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便只是小聲地嗯了一下。她敏感地朝周圍四處去看,果然看見跟她一起等候在這里的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向她。
樊均也隨即看了一眼周圍,道,“有些話想跟你說,但電話上不太方便,我……”
藍若林這才驚訝地看他,“你來找我的?”隨即又馬上看看周圍,低下頭去。
樊均顯然沒想到藍若林會以為他不是來找她的,便道,“嗯,對?!?p> 藍若林實在沒臉在這里待著讓眾人圍觀,便指著樊均的車道,“這車是你的?”
樊均又一次懵逼,道,“嗯……是?!?p> 藍若林說,“那上車說吧?!彼f著,就快速鉆入雨簾中。樊均一開始還想著怎么跟藍若林說這件事,不想她自己主動先拉開了車門。誰想打開后門準備上車,卻不想居然看見早上那個小男孩正坐在后面,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她與那孩子對視的一瞬間,樊均已經(jīng)將雨傘舉在她的頭頂上。她意識過來才看他,但馬上又低下頭去。
樊均紳士地為她打開副駕駛,藍若林這才踩著高跟鞋上了車。車門關上的一瞬間,那個小男孩在后座問她,“阿姨,你是我爸爸以前的女朋友嗎?”
藍若林一臉驚恐地往后望去,正要否認,樊均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坐進了駕駛室。她只好閉嘴不言,正襟危坐地坐在副駕駛位上。
那個孩子也沒再問其他的,只是翻開了已經(jīng)攤在后座上的課本,拿出來溫書。倒是樊均開口說話了,“下班來找你,實在是有些冒昧……只是因為今天下雨接孩子,離你這邊又不遠……而且,我覺得有些話,還是需要跟你說明……”
藍若林正心里吐槽,也痛恨自己昨晚又一次喝多了,卻又聽得樊均補充道,“不超過24小時原則。”
24小時原則,是藍若林在大學時有一次讀一則文章,是說情感里,無論是發(fā)生了什么問題,但凡出現(xiàn)問題,最好在24小時以內解決,否則會越積越多。說開了反而容易相處。當時藍若林跟樊均已經(jīng)在一起,她便跟樊均說了這個原則。如今再一次被提起,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仿佛自己又一次回到了二十多歲的年紀,在他的面前,她永遠都是那個心生愛慕的小女孩。
樊均見藍若林一直不言,便只好又道,“等下還有什么事么?”
“啊,沒有?!彼{若林隨意道。她早已把那個相親對象忘到了九霄云外。
樊均道,“那一會我們邊吃邊說?”
藍若林被這句話驚醒,才想起自己要去相親。但話已開口,再否認也不好。
樊均還在追問,“你想吃點什么?……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口味是否發(fā)生了改變……日料行嗎?……”
藍若林對樊均后續(xù)的話已經(jīng)置若罔聞,因為她要專心致志地給對方相親男回復短信。便是自己爽約,以苛刻的公司加班來回應。而對樊均后續(xù)的話,都以“嗯”來回答。
樊均帶藍若林去了一家低調奢華的日料店。雨已經(jīng)下的小了,整個城市在雨中華燈初上的感覺當真夢幻而不真實,而當藍若林下車的那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多歲的青春年華里,可這樣的倒回,在那個年華里,他們又怎么可能出入這樣的餐廳。
她站在門口,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那個男孩牽著樊均的手走過來,她才從回憶中驚醒。是啊,眼前的人,又何止是曾經(jīng)的那個人呢?
樊均紳士微笑道,“走吧?!?p> 她也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笑自己。或許,這個笑里,也沒有任何的情感,只是禮貌。
她跟著樊均和那個男孩,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每一步都看得見自己的倒影。這過程仿佛無比漫長,又無限地令人產(chǎn)生幻覺。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而餐廳沒有人聲鼎沸,只有優(yōu)雅的鋼琴聲隱隱慢慢,仿佛這世間都知道是她在做夢,生怕聲音大了會驚醒她。她便這樣一步步仿若踩在云端一般,跟著他不知不覺地入座。
男孩和樊均坐同一邊,藍若林跟樊均對面坐。剛坐下有,她的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還好服務員很快將清水倒入,又將list拿來。她只好馬上假裝很渴地喝水。
服務員將list拿給樊均,樊均紳士地用手擺向藍若林,服務員又把list遞給藍若林。藍若林如夢一般接過來,隨意翻看卻不知道該點什么。她的模樣讓樊均想起從前。
從前他們也曾一起出去吃過飯,藍若林那時都會搶著看菜單,找尋著既劃算經(jīng)濟又葷素搭配的飯菜,還會偷偷湊到樊均跟前說她的經(jīng)濟小心得,那模樣,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其實他們兩個那時也沒怎么出去吃過飯,無非是打折券或哪里開業(yè)做活動,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在家里吃,都是她做飯,連洗碗收拾都是她。她說欣賞他的那一雙繪畫的手,不肯讓他做任何的家務。
想到這里,樊均覺得鼻頭有什么東西在猛烈地向上竄。他終于是忍住,對藍若林道,“要不,我來點?”
藍若林立刻如釋重負,忙把list遞給樊均。樊均點了幾個這家餐廳最好的菜。日式料理上的很快,他們便只是清清淡淡的吃,誰都沒有說話。沒一會,孩子吃飽了,就到處跑著去玩了。樊均這才對藍若林開口道,“好多年不見了?!?p> 藍若林當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點頭笑著。
樊均道,“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藍若林依舊尷尬的笑,像個機器人,也一樣機械道,“挺好?!?p>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樊均最后還是先開口,道,“你就不問問我,我當年為什么沒有履行約定?”
藍若林仿佛忘記了曾經(jīng)的一切,裝傻充愣道,“什么約定?我都不記得了。”她其實有點后悔,為什么今天跟著他來到這個地方呢?
樊均道,“王越一定跟你說了,我跟我高中時的暗戀女神在一起了,對不對?”
藍若林覺得舊事重提毫無意義,她笑著四周看去,好像是在找孩子,又只是岔開話題道,“飯也吃的差不多了。今天我請你吧,要謝謝你昨天收留我。”
樊均輕笑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藍若林是真的不想提起以前,便裝作沒有聽見,要招手叫服務員結賬。沒想到剛抬起的手就被樊均抓在手中。她驚慌地想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他卻抓的更緊。
樊均看著藍若林驚慌失措的眼神,輕聲道,“聽我說完,再結賬走人,可以嗎?”
藍若林忙點頭,樊均這才放開她的手。
“十一年前,我25歲,我去了英國。這些你都知道。后來……我確實在那里遇見了我高中時喜歡的女生,但我絕對沒有想要背叛你,只是,在一年后的畢業(yè)晚會上,我被他們灌大了,醒來以后身邊就是她……再后來,她便說自己懷孕了。她的父母也來了英國,我們的婚禮被提上了日程。那時,我只不過是剛剛在繪畫界嶄露頭腳的新人,她家里卻有錢有勢。那時,他們都覺得她是低嫁?!?p> 說到這里,樊均帶著無限的歉意看著藍若林。而藍若林也注意到,他的雙手交錯在一起,很緊很緊。這表示,后續(xù)一定發(fā)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
樊均接著道,“我那時很想跟你說明這一切,可我當真不知該怎么說。我家里有沒有那么多錢,我回來一趟的機票都不夠,有一段時間,我省吃儉用,想要飛回國來跟你說明情況。當面說明。哪怕是分手??珊髞?,我的護照有點問題,我一直無法回國,后來我才知道,是她做的手腳。我想打電話告訴你,可我覺得,一句對不起都無法說明,所以最后,我只好選擇什么都不說。后來有同學告訴了王越,他打來電話,狠狠地罵了我。我的負罪感,便更重了。我更是無法再跟你說起什么?!?p> “后來,我結婚了,可她卻說孩子流產(chǎn)了。三年后,我28歲時,她又一次懷孕,一年后生下一個孩子,就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那個男孩。”
藍若林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聽這段故事了。
樊均依舊在說,仿佛要將這些往事統(tǒng)統(tǒng)告知?!捌鋵崳覀兘Y婚第三年,我就發(fā)現(xiàn)了我與她的不合。她生來花費大,而我只是一個窮小子,即便后來事業(yè)越來越好,但我依舊省吃儉用,我所謂的慷慨給與,也是給與那些需要的人,而不是自己的自我滿足和奢靡浪費。一開始,我們因為經(jīng)濟和消費產(chǎn)生了很大的分歧,再后來,因為我工作忙而她太清閑,我們之間也很少交流。我承認,她的審美很棒,也會給我很多靈感,可后來,隨著我們之間越來越大的分歧,情感被吵的越來越淡。”
“30歲那年,我發(fā)現(xiàn)了她所謂的第一個流產(chǎn)的孩子,其實并不是我的。她怕我發(fā)現(xiàn),才故意流產(chǎn)。而且那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我也見了。他們又一次有了實質性的聯(lián)系,至于是否有實質性的關系,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不想知道。我便跟她提出了分居。那時是我們吵的最嚴重的幾年?!?p> “三年了。整整三年,我們的離婚一拖再拖,我們在一間黑漆的屋子里,為了財產(chǎn)的分割,吵掉了最后的一絲溫情。”
樊均看著藍若林道,“我回國快半年了。從回來的那天,就見到了你。你的老板來找我談事。還告訴我,他的CFO在追求你。我一直想要跟你見面,不為別的,其實也就是想要告訴你當年事情的真相。這么多年,這些事,我一直放在心里……”
藍若林打斷他,笑問道,“告訴我真相又能如何?”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坐在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面前。她的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她要結賬,她要走人。可她心里又在想,自己是做什么?為什么分明跟過去告別了,還為了這個人心神不寧,還在這里聽他談論那段消失的時光。那些時光,又與她,有什么關系?喝多了、懷孕了、結婚了……去他的這些理由吧。既然當年沒有回來,就應該不回來的徹底一點。
樊均一時失了語,不知該如何作答,沉吟良久轉移了話題,道,“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你已經(jīng)問過一遍了。”藍若林機械地回答,“我很好。謝謝。”
樊均知道藍若林生氣了,那時她心里一有氣,便是這樣的態(tài)度,仿佛瞬間就跟人隔絕到千里之遠。那時樊均的做法就是,不知道怎么應對,所以只好什么都不做。過上一天,兩個人又會恢復如初。隨后,藍若林便對他說起“24小時原則”。而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雖然已經(jīng)結過婚了,但在那段婚姻中,他依舊沒有學會相處之道。
藍若林見樊均沒有再說話,便道,“說完了?還有沒有?”
樊均道,“也就是這些了。”他抬起頭,認真地補充道,“談談你。好嗎?!?p> 藍若林依舊風輕云淡道,“我沒什么好談的。如果你說完了,我們就結賬走人?!彼酒饋?,就要提包,被樊均又一次拉住了胳膊。而這次,藍若林的反應尤其的大,她在瞬間就甩開了他的手。接著輕輕道,“想不到,十年前我就是你的備胎,十年后我依舊是。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來履行約定的?!?p> 樊均看出她眼眶的紅暈,禁不住擺手道,“不,這次的見面,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以遲遲沒有來找你。如果不是昨天晚上……”
藍若林打斷他,“昨天晚上,就當我是被一個陌生人撈回去。而你,也當撈了一個陌生人回去。我們就當是盡社會職責和義務吧?!苯又?,她拎起自己的包,道了句,“抱歉”。就踩著自己的高跟鞋往吧臺走去。
樊均的孩子正在大廳里玩,看見自己的爸爸跟這個阿姨談崩了,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他們。自己的爸爸如木頭人一樣枯坐在沙發(fā)上,桌上的飯菜還沒有全部吃完。而這位阿姨拎包大步流星地走向吧臺,而爸爸也沒有起身相攔。
餐廳里不知何時播放著一曲Imany的《I long for you》。如果不是靜下心認真聽,當真是聽不到這樣溫柔纏綿的聲線的。樊均還是枯坐著,直到他的孩子跑到他面前,用小手小胳膊抱住了樊均,樊均才對孩子笑笑,將孩子摟入了懷抱。
而藍若林路過時,也看見了那個男孩。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這個孩子。孩子長著一張漂亮的大眼睛,完全繼承了樊均的那雙桃花眼,而白皙的皮膚和尖尖的下巴,應該是繼承了母親的。那一刻,她沒有覺得孩子怎樣,也沒有覺得孩子的母親怎樣,她只與樊均有關系。而此時,她只是突然想,如果樊均跟她結婚,她的基因,未必有這么優(yōu)秀,未必能生的出這樣美麗而精致的孩子。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應該孤獨終老。她喜歡和欣賞美麗而優(yōu)秀的人,而那些人,未必是她可以支付的。她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平凡而普通的小人物。她就該認命,找一個跟她差不多級別的人??伤瓦@么不識好歹不甘心……不對,陳克生哪點好?就樣貌優(yōu)秀一點而已。她怎么就不識好歹不甘心了?難道她連這點要求和屈就,老天都不肯給?
她帶著氣,結了賬,步子越邁越大,氣場兩米八地往外走。卻被一個聲線溫柔的叫住,“漂亮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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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若林轉過去,卻見一個笑的一臉燦爛的年輕男孩,穿著一身白色T恤,帶著一個金絲框邊眼鏡,笑嘻嘻地看著她。正是那天在盛世跟岳欣芳聚會時在電梯里的男孩,后來他們雖然留了聯(lián)系方式,但一直都沒有聯(lián)系過。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
藍若林看見這樣陽光的微笑,也不由地笑了出來,道,“怎么會是你?”
電梯男孩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姐姐也在這里吃飯?一個人?”
藍若林嗯嗯了幾聲,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樊均帶著孩子正巧出來。藍若林此刻氣已大消,看見他們,只是別過頭去。
而樊均和孩子也看見了這個電梯男孩。樊均只是朝藍若林點了點頭,就要帶著孩子走。孩子卻在走過藍若林時,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了藍若林垂在身旁的手心里,并甜甜地說了一句,“阿姨再見?!闭f著,還不忘朝那個電梯男孩得意地白了一眼。
樊均自然沒有留意這些,帶著孩子下了臺階走了。藍若林也沒在意,那個電梯男孩卻對藍若林道,“哇,那小鬼……好有心計?!?p> “嗯?”藍若林有點懵逼。
電梯男孩笑了一下,別開了話題,神秘道,“男朋友?前男友?有婦之夫?二婚人士?……”
藍若林打斷他,“你很閑啊?!?p> 電梯男孩笑道,“這不就是你們這些大齡單身人士的狀態(tài)嘛?!?p> 藍若林也被逗笑了,“你很了解嘛?!?p> 電梯男孩笑道,“我哥也是這樣的?!?p> 藍若林道,“你哥多大年齡了?”
電梯男孩笑的詭秘,“要不,我做個媒人,把我哥介紹給你。他們就在里面吃飯,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藍若林忙擺手,“不用了。我還有事,我得走了?!闭f著,就朝臺階下走去。
電梯男孩在后面高聲道,“姐姐,微信聯(lián)系啊?!?p> 3
自那之后,藍若林跟樊均沒有再見面、吃飯,反而跟這位電梯男孩時不時聯(lián)系,男孩有時發(fā)來一些搞笑視頻,有時給她發(fā)語音。彼此也都告知了彼此的姓名。
這位電梯男孩姓冷名睿,剛剛23歲。算起來,剛好小藍若林一輪。她驚訝地感嘆自己的年齡,而冷睿卻說,那怎么一樣的屬相一樣的月份呢。而這之后,冷睿的語音從一開始的姐姐姐姐叫個不停,變成了若林若林。
藍若林也不去計較那些稱謂,從小她弟弟也都是直呼她的名字,而她,也從來都是提起某個人,直接直呼對方的名字。而有一點讓她覺得驚訝的是,她一項是個不怎么發(fā)信息、語音的人,如果同事如岳欣芳和陸柳發(fā)信息,她也都是快速回電話過去,但對于這位冷睿小朋友,她也不知不覺在他的帶動下,喜歡回復一些搞笑視頻和動圖,包括語音和文字,也都會慢慢的、一條一條看過去、聽過去、回過去。
一開始他們聯(lián)系,藍若林就明確對冷睿道,“以后不要動不動就發(fā)信息。有事打電話?!?p> 冷睿打來視頻電話,藍若林竟然也就接了。只見那男孩嬉皮笑臉道,“打電話多沒情趣。人要多說一些廢話才開心,所以姐姐不怎么快樂?!?p> 藍若林那時就對這個孩子無語,“你還知道我不快樂了?”
冷睿嘻嘻笑著,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藍若林生怕這孩子馬上就搞出一套什么大齡剩男剩女的悲哀之類的話,可這男孩直接開門見山道,“姐姐看對話框?!?p> 藍若林將視頻放到后臺同步運行,點開對話框,只見里面回復道,“我哥在家,要不要悄悄看看他長什么樣?”等藍若林點開視頻,已經(jīng)看見視頻翻轉了,那邊是一個穿著T恤的男子在跟一位老者下棋。但都是側面,看不清視頻中男人的長相,但就從側面和身材來看,卻是一位不錯的青年才俊。
“等一下。”冷睿將視頻掉轉過來,可見也是跟他們坐在一起。但冷睿應該是坐在家中的沙發(fā)上,而他哥哥和那位老者應該是在陽臺上。從這翻轉的瞬間和冷睿拿著電話去另外屋子說話的過程中,藍若林看見他所在這間屋子竟然有上下樓,層層金碧輝煌更是不用說。
冷睿跑回自己的屋子,笑嘻嘻道,“怎么樣,藍姐姐?可看見我哥的身姿了吧?”
藍若林卻不提這件事,故意談論他家,道,“你家這么金碧輝煌啊,不會是什么大門大戶吧?我可消受不起?!?p> 冷睿嘿嘿笑著,說,“姐姐怎么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樣?”言下之意,便是有意在篩擺他哥和他家了。
藍若林哼哼了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冷睿的話里有話,只是說,“你都說我是姐姐了,還女孩子?以后叫阿姨?!?p> 冷睿哈哈大笑,說,“若林?!?p> 藍若林氣的在那邊假裝要打人。
隨后,他更是一語音,就喊若林。他的聲音有點聲優(yōu)的感覺,任憑誰聽了,都會覺得好聽。與韓仕那種低音炮和樊均的男中音完全不同。
而韓仕這邊,也發(fā)現(xiàn)了藍若林的反常。連方梓同都在旁邊添油加醋,“看,我說她最近戀愛了吧”。韓仕便交代了狄志遠去查查樊均最近在干嘛。
方梓同道,“怎么你就覺得會是樊均呢?就不能是別人?”
韓仕道,“像她這種悶騷女,找對象就二種情況?!?p> “哪二種?”方梓同露出一個“你好懂”的表情,真心的虛心請教。
韓仕說,“第一,有人撩她,而她也正好喜歡那個人;第二,舊戀人。她的情況,只能是第二種。而且她的原則是不碰觸已婚男士,所以只有樊均。”
方梓同道,“樊均不是已婚?”
韓仕道,“聽說在鬧離婚。但因為夫妻兩人財產(chǎn)分配不均,一直相持不下。離婚官司拖了很久?!?p> 方梓同道,“沒搞懂,那為什么不可能是別人?”
韓仕道,“像她這個年紀的男人,大部分都已婚。沒有結婚的差距會很大,要么很有錢有勢——那看不上她,要么混的連她都不如——她又看不上。你說,不是樊均還是誰?”
但韓仕根本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一個小藍若林一輪的男孩。而且,藍若林也并不覺得自己是在跟這個小她一輪的男孩戀愛。連男孩自己都說,“姐姐不是說不喜歡發(fā)信息語音和表情包嗎?我看姐姐發(fā)的一愣一愣的?!彼{若林道,“我老人家是被你激發(fā)的,也想過過青春這把癮,不行?”“行!”
而狄志遠給韓仕的消息是,樊均跟藍若林只見過一面,此后再也沒有見過面,而且樊均還飛回英國,把原本拖了很久的財產(chǎn)分配不均以自己幾乎凈身出戶的方式妥協(xié)下來,正式跟他的前妻離婚了。
就這些調查,和藍若林每次發(fā)信息時微笑的模樣,讓韓仕心里很不爽。同時,韓仕更加肯定藍若林跟樊均在暗度陳倉。他幾乎有點暴怒,給藍若林安排的活越來越多,幾乎每天加班到深夜,還頻繁出差。對她的態(tài)度也由過去的溫和,變得喜怒無常。而這些情緒,也讓整個林森集團的工作氛圍,變得詭異而沉默。
這些情緒,都被方梓同悄悄看在眼里。不過,誰也不敢去戳穿韓仕的那一點點心思。連韓仕自己都不愿意。
而就在這個夏天過完的秋高氣爽的初秋天,一條熱搜登上了榜首:中國最帥的國際插畫師??牲c進去,題目卻長的令人發(fā)指:《他是中國最帥的國際插畫師,他的私生活曾一度被人羨艷,如今卻被小三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