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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若林因崗位變動,做了行政管理。剛來的她簡直被弄的焦頭爛額。接待端茶倒水的是她,旁聽記錄的還是她;會議安排的是她,會議記錄的還是她,甚至會議之后寫報道的也還是她。
一周的時間,弄的她疲憊不堪。每周周末還要出一份周報,周報上詳細上報的除了各個部門的瑣事,還有公司重要的工程信息咨詢和股價資本訊息。這些資料一般都需要各個部門的上報和匯總,有些部門一旦上報晚了,她就要留在公司加班。
她自小就是理科出身,讓她算一下這次接待費用、會議花費多少簡直不要太簡單,可對于這種又文又理、又文又武的活,她實在有點做不來。曾經(jīng)的她,跟眾人一般,皆看不起行政辦公人員,而如今的她,知曉每一個行業(yè)的人都不容易。也是來了這里她才知道黃毅為何還不到四十歲,就已頭發(fā)花白。作為一個跟著領導寫文件的人,沒有文件可寫,要待在辦公室,有了文件可寫,有時凌晨兩三點,也要爬起來寫。一起辦公室收發(fā)文員張蕓蕓對藍若林道,“前幾年,老林總突然決定第二天參加一個政府的活動,決定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二點,打電話給黃主任,黃主任熬到凌晨四點才寫完。但第二天老林總也不是特別滿意。”
藍若林無比感嘆道,“還是做一個技術人員好啊。都是按流程走,有規(guī)章可尋。哪里像行政,做的再好都沒有人稱贊,可一旦做不好,就……”
做行政的第一個周六早上,藍若林來公司加班了。而且還忙了一早上。張蕓蕓雖然也來加班了,但基本都是再聽歌。還頗有抱怨,說本來早上打算送她女兒去英語私教那邊學英語。
中午快下班時,艾米前來問詢,問要不要幫他們叫盒飯,畢竟,公司食堂周末是不上班的。
艾米走了以后,張蕓蕓八卦地藍若林道,“艾米是不是比你年紀還大?”
藍若林道,“不,我比她大?!?p> 張蕓蕓作出驚訝的神情,道,“不會吧。我覺得你年紀可小了?!?p> 這話說出來藍若林是信的,但是藍若林不信的是張蕓蕓沒有聽說過她的事情。她也不打算揭發(fā)張蕓蕓,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作罷。
張蕓蕓卻看似好心道,“你們啊,就是挑的太高。你看我,也跟你們是同齡人。我的孩子都小學了。”
藍若林笑著點頭,盡量不跟任何同事說任何八卦。除了她信任的岳欣芳。當然,現(xiàn)在還加了一個陸柳。不過,算起來,她現(xiàn)在又跟陸柳不是一個部門了。
可剛剛想到這里,陸柳就來敲門了。
藍若林回頭見是陸柳,笑的眼睛都彎了。
兩人這邊套著胳膊出去了。后面的張蕓蕓臉色各異。
陸柳跟藍若林一邊走,一邊道,“今天加班的人還挺多。聽說方總回來了。加班的人的飯盒錢,都由方總出,所以大家都去露臺那邊吃飯。你去不去?”
“去啊。”藍若林笑道,“我也很久沒有見方總了。他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陸柳笑道,“回來見不到我們的若林小可愛了,別提有多傷心了?!?p> 藍若林笑出來,“你好好的。什么話都敢說。”
陸柳道,“真的。你走了以后,大家走這么說。而且,方總也不怎么來我們這邊了。聽說,一開始給我們的辦公室的裝修方案里,靠落地窗的那邊,是一排瑜伽健身地,有瑜伽墊、滾輪、瑜伽球……什么都有?,F(xiàn)在,全部被砍了?!?p> 藍若林吃驚道,“我倒也是聽過有這個裝修方案的……”
陸柳笑道,“是吧。郭天跟我說,是因為韓總不想弗了方總面子,又不肯在這裝修上面出錢,便把你給調開了,好不費吹灰之力地砍掉這部分裝修費?!?p> 藍若林聽罷,跟陸柳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藍若林好不容易止住笑,道,“我才不信韓總有這么無聊?!?p> 陸柳也笑道,“對啊??隙ú皇沁@樣。是郭天亂說。而且那個瑜伽裝修方案,也根本就沒有定下來。當時也是有好幾個女性同事給方總提議。方總說可以考慮一下。然后就沒有下文了。現(xiàn)在弄的,你成了罪魁禍首了?!?p> 藍若林止住笑,搖了搖頭,有點無可奈何道,“我今年,盡給人背鍋了。都不知道惹了哪尊大神?!?p> 陸柳安慰道,“別喪氣。運氣很不好的時候,好運就要來了。想我當年,背的要死。你知道我找的那個有黑社會背景的對象嗎?”
藍若林倒是聽過陸柳的一些事,剛進公司時談過一個男子,這男子如今是一個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至于該男子是不是有黑社會背景,她還真的不知道。
陸柳見藍若林不知,便道,“就是跟朱琳剛進公司談過的那個?!?p> “啊?!彼{若林終于知道陸柳說的是誰了。
陸柳嘆道,“在一個公司找對象,就這點最不好。指不定就使用了誰用過的?!?p> 藍若林笑起來,道,“那到底你和朱琳誰在前面?”
陸柳道,“當然是我。我年紀這么大了。我還能在后面?不過,我也指不定是用過誰用過的呢,只不過我不知道而已?!?p> 藍若林哈哈大笑起來。
陸柳被她惹笑了,問,“你笑什么?”
藍若林道,“要你這么說,我可不就太慘了。陳克生都不知道談過多少個女朋友?!?p> 陸柳嘆道,“是啊。我們都是第一次談,可那些男人都談了好多個。所以很多時候,我很后悔?,F(xiàn)在我老公跟我是第一次談,就找了我。所以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老公?!?p> 藍若林道,“你怎么能這么想。其實……哎,誰又能保證自己第一次找到的人,就是這一生要找的人呢?”
陸柳道,“是啊。我們都是報著誠心跟人談的,可別人,不一定會真心待我們。有時我甚至希望我老公在我之前,也談過一個。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p> 藍若林看著陸柳。這個個子小小的女生,還不足不惑之年,卻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婚姻和家庭,又是怎樣的?婚姻和家庭的實質,又是什么?
陸柳看著藍若林看她時那種悲憫的神情,不由地笑了,道,“你是不是覺得不能理解?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些?;蛟S,有時候會覺得人與人的恩義,不過如此。有時想想二十年前,不,十年前,我才剛剛結婚,沒有結婚的人,都是少女。還是當少女好啊。”
藍若林道,“可人不能永遠都是少女。我現(xiàn)在,無論是心態(tài)、還是身體,都已經(jīng)不再是少女。我自己也深刻地知道我是中年人了。但……我或許永遠都無法體會你的體會。在我的理解里,或許,你是因為太愛你老公?!?p> 陸柳搖搖頭,“我現(xiàn)在跟他,除了說,孩子上學,沒錢了。孩子讀興趣班,沒錢了。孩子學鋼琴,沒錢了。孩子參加夏令營,沒錢了。除了沒錢了,我?guī)缀鯖]話跟他說。而他,都四十歲了,還在讀研究生?!闭f著,陸柳突兀的笑起來。
這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露臺上,不遠處,眾人都在露天的長桌上圍著方梓同,說說笑笑。
露臺上的風已經(jīng)吹了過來,卷起陸柳額間的發(fā)。她看著藍若林,突然對她道,“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現(xiàn)在的生活,就像游戲里的打怪,還是easy模式,每天打打怪,就可以升級。不像我,已經(jīng)上升了hard模式,我需要找人一起做任務、打怪,才能讓自己升級。可隊友……哎,有時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控制?!?p> 藍若林還想問問,是不是陸柳的家庭出了問題。但還來不及問,眾人就朝他們招手。陸柳歡快地回應,拉了藍若林,向他們跑了過去。
藍若林被陸柳拉著,坐在了郭天身邊。
郭天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昂镁貌灰姲 H袅中】蓯?。”
眾人都笑起來。有人道,“自從你走了以后,郭天就這么稱呼你了。說他的若林小可愛走了?!边@句話一出,又引來眾人的大笑。
郭天強行解釋,“你們這幫人啊。人若林就是小可愛啊。以前我們三個一起工作,你們問問陸柳,我和陸柳兩個人總是偷懶,都是我們若林一個人默默無聲地做完了所有的活。還說這是團隊的協(xié)作。我們比若林大這么多歲,當真是不好意思?!?p> 藍若林也笑道,“郭天總覺得比我大很多歲,其實我就是進公司的時間晚,事實上,我就比他和陸柳小三四歲而已?!?p> 陸柳笑道,“是這樣。”
郭天驚嘆道,“這不可能。你個90后??傉f什么跟我們是同齡人?!?p> 有個剛進公司沒幾年的小姑娘跳出來說,“藍姐可都35歲了,中年人了。郭哥你也太寵藍姐了。”
眾人都“就是就是”說開了。一時間,倒拿藍若林的年齡說起了事。藍若林倒是沒有什么反應,她只是偷偷看去方梓同,發(fā)現(xiàn)他只是微笑著看向別人,偶爾看看她,并未有其他什么情感。卻原來,那些公司的小道傳聞,也不過都是傳聞而已。
而這時眾人開始說藍若林年紀,方梓同卻輕咳一聲道,“喂,你們這些人,有沒有禮貌?不知道問女士年齡本身就很沒禮貌嗎?更別提在這里議論女士年齡了?!?p> 一句話說的眾人突然冷了場。
藍若林馬上笑道,“沒關系。反正,自從我進公司,沒被少說?!?p> 得,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倒讓在場的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確實,這場上的人,除了郭天和陸柳是真心待藍若林好,再其他的哪個人,沒有在背后戳過藍若林的脊梁骨。哪怕是剛進公司沒幾年的這些小姑娘。
陸柳不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她只是拉了拉藍若林的衣角。郭天卻圓場道,“我們若林就是這樣,心性單純、直白,不怕被你們說三道四。所以她氣色好,年輕……來來來,吃飯吃飯,還有飲料和啤酒喝。我們謝謝方總?!?p> 眾人這才恢復常態(tài),一致地謝方梓同。
方梓同也算是接受了。他沒想到,自己本不想讓眾人繼續(xù)說藍若林,倒弄的場面尷尬起來。虧得郭天圓場。如今自己倒也只能如此紳士微笑地接受。只是,藍若林離開他統(tǒng)領的財務系統(tǒng),他真的覺得有點可惜。不過,他早已聽艾米說了,這是公司人資部的決定,本來要給處分,若非韓總斡旋。
快完席時,眾人慢慢散去,郭天、陸柳和藍若林還在聊天,方梓同這才坐過來。
眾人寒暄一陣,郭天和陸柳識相離去,方梓同才道,“在行政部感覺如何?”
藍若林無語地笑。
方梓同見她表情,便知曉了,也笑道,“看來情況不是很樂觀?!?p> 藍若林聳聳肩算是默認。
方梓同道,“要不,我跟韓仕說,把你調過來,讓你跟艾米多學學?!?p> “啊……”這真的是藍若林沒有想到的。她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方梓同。
方梓同笑道,“怎么?來我這邊,就這么可怕?”
藍若林道,“不是……只不過……我實在……不是個做行政的料?!?p> 方梓同道,“誰天生是呢?!闭f著,他用手指點點腦袋,道,“只要這里足夠,做什么都只是時間的問題?!?p> 藍若林得到方梓同的肯定,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說,“我就是怕去了,跟方總和艾助理添亂。而且,您那邊,不是已經(jīng)有了盧助理了嗎?”
方梓同朝藍若林眨眨眼,道,“韓仕那女助理——朱琳,快請假了,屆時他肯定需要助理,到時候,盧靜過去,你不就可以過來了?”
“啊……”藍若林又有點懵。這話,怎么那么像韓仕跟她說的。
方梓同見藍若林沒有回答,追問道,“怎么樣?”
藍若林嗯了半天,都說不出半點話來。
方梓同笑道,“幾天不見,怎么你反倒猶猶豫豫起來。這不像你風格啊。還是,不回答算是默認了?”
藍若林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覺得,我真的不太適合行政?!?p> 她其實是想,如果方梓同因為這個去跟韓仕說,韓仕一定不好當面拒絕方梓同,可如果他不拒絕,她去了方梓同那邊,那韓仕還不得把她給殺了。
可她總不能把這些話給說出來,便道,“我是想著,或許有一天,我考了CPA,就又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的技經(jīng)崗位了。”
方梓同恍然大悟,道,“好吧??磥?,果然有天生適合做什么的那一類人?!?p> 2
連續(xù)兩周都在加班的藍若林,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自己在這個單位唯一的一個朋友岳欣芳的狀況。以前兩個人在周末的時候總去逛逛街、看看電影,不能說一周去一次,但至少每半個月肯定有一次。不管怎么說,能剩到這個年紀,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樣身邊有太多人了,有時仔細算起來,也就只有她們兩個相依為命了。雖然對藍若林來說,陸柳是個不錯的合作伙伴加同事、朋友,但是陸柳畢竟已經(jīng)成了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每天基本上都被排的滿滿的。以前兩個人在一起工作,陸柳還經(jīng)常叫藍若林跟她們一起去玩,現(xiàn)在兩個人不在一起了,也只在電話上聊聊了。
兩周沒有和岳欣芳怎么說話了,連每次在食堂吃飯,岳欣芳都顯得神神秘秘。藍若林也不知道岳欣芳在搞什么鬼。誰知這一周的周六下午七點左右,藍若林剛剛下班,就接到了岳欣芳的電話。
“若林,快來盛世,我請你吃飯?!痹佬婪硷@然有點醉了。
藍若林不禁皺眉,道,“你喝酒了?你跟誰在一起?”
岳欣芳不悅道,“我一個人,就不能來嗎?”說完好像又示弱道,“若林,你快來??靵砼闩阄摇?靵怼!?p> 藍若林聽她語氣里有很多難耐,怕她出事,便道,“你等下,我馬上過去?!?p> 他們公司離盛世不算遠,坐公車不過2站路,藍若林本想打車過去,但無奈現(xiàn)在下班的點上,怎么都打不到車。雖然今天是周六,但現(xiàn)在所有公司基本都是996了,周六顯然已經(jīng)是公認的上班時間了。所幸全國所有的公司還是能給大家一個周日休息的。這一天便也成為各種聚會的日子。
藍若林最后只好搭了公車去盛世,還是站著的。
盛世的規(guī)格絕逼高端。藍若林每天去公司其實是穿著運動服的,她晨跑去公司,在公司食堂吃早餐,然后直接去上班。下班再換回運動服。但是今天,她沒有換回運動服,穿個工裝去盛世,怎么也比穿個運動服去盛世要強。
就這么穿著西裝,站在公車上,所幸今天穿的是西褲,倒像是個賣保險的。她不禁想起大學時候跟樊均在一起坐公交車,樊均跟她說,但凡穿著西服在公交車上的人,不是剛出來找工作,就是賣保險的。
她的心思又跑回了青春的時光里。
也不知道為什么,本來每天看著那個后腦勺都覺得好看的韓仕,在樊均出現(xiàn)的那一刻,被拋到了太平洋。反而是樊均和那些青春的時光,縈繞在她的腦海里。她有時覺得,其實自己也不是懷念那個人,而是因為那個人,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一群人。
那時他們聚在一起畫畫、聊娛樂、聊八卦,他們一起做飯、吃火鍋,還要等著看天上的流星雨。因為樊均跟他們其實并不怎么相處,所以在很多的時光和日子里,其實反倒是沒有樊均的,而是那一幫中二的繪畫助理。
那個每次只能幫自己的畫師刮個網(wǎng)點的木人,總是喜歡汲著一雙拖鞋,吧嗒吧嗒的走。他跟藍若林關系最好,也問試探地問過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藍若林拒絕后,他神秘地笑起來,“我知道,你喜歡樊大觸。放心,我會幫你?!?p> 還有自己將一番心事都附注一個女性好友燕姿,每次她在學??匆姺紩o藍若林打電話,說,“我看見咱家均了。”
還有一干亂七八糟的這些身邊人的好友,雖然跟藍若林不熟,但是好像除了樊均,這些人都知道她喜歡樊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整個大學四年,竟然都沒有什么人來追她,只有幾個不知死活的不知從來冒出來的其他院和系的愣頭青,給她打電話約她上自習。
上自習。藍若林上自習的次數(shù),當真是屈指可數(shù)。若非自己在數(shù)理化方面有點天賦,這大學恐怕她都畢業(yè)不了。
藍若林在車上想起大學時光,不由的嘴角上揚??墒牵齾s又轉念一想,倘若自己那時能再用功一點,能再去一個好一點的大學,她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墒?,那樣,她會不會,也不會遇見那些朋友,還有樊均。可是,遇見了又能怎么樣?不是照樣都沒有走到一起嗎?
就這么想著,她下了車。
等電梯的除了藍若林,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電梯來了以后,藍若林先進了電梯,隨后兩個男人才進來,理所應當?shù)?,藍若林站在了電梯按鍵那一邊。
光頭看見藍若林穿著工裝,問道,“中餐廳在幾樓?可以吃晚餐那種?!?p> “六樓?!彼{若林答。并為他按了電梯樓層。
“謝謝。”光頭說。隨即看了一眼藍若林。好似不太確定她到底是不是這個酒店的工作人員。
藍若林朝他露出職業(yè)般的微笑。他這才肯定的點了一下頭。好似已經(jīng)確認了藍若林作為酒店工作人員的服務質量。
那個在最后站著的年輕男人笑了一下。這檔上,光頭要的樓層已經(jīng)到了。光頭便出去了。
藍若林回頭看了一眼那年輕男子。既然他沒有按樓層數(shù)碼,表示他跟她去的是一個樓層。
藍若林沒有想要跟他說話的興趣。但那個男人卻開了口,而且還是帶著笑的,“這位小姐應該不是這個酒店的工作人員吧?!?p> 藍若林很意外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的歪了一下頭、撇了一下嘴。
那個男人繼續(xù)笑了,沒有再發(fā)一眼。藍若林也沒有。
兩個人沉默地抵達了。門口的禮儀小姐立刻前來接應?!罢垎柺莾晌粏幔俊?p> “找人?!彼麄儍蓚€同時說。之后相互看看,他們兩個又默契地笑了。
藍若林看得出來,這個年輕男孩子對她的感覺不錯?;蛟S他覺得她是個有趣的人。或許正是從剛才那個光頭中年男人誤以為她是酒店工作人員,而她并沒有反駁,反而欣然接受。
這難得的默契讓藍若林心情很好。似乎很久不曾有這種感覺?;畹脑骄?,身邊的圈子越單一,有趣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少,而對于她來說,似乎只有這種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孩子,才能帶給她這種新鮮而蓬勃的默契與朝氣。有時藍若林覺得,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也是想要喜歡和睡很多的女孩子的,尤其是年輕女孩子。所以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并不介意自己的男朋友在外面花天酒地、縱情釋放,只要心在自己這里,便已足以??墒牵谝黄鸬拿恳粋€男人,似乎跟她在一起時都對她鐘情專一,但他們都離開了她。可縱使他們離開了她,卻心里依舊念著她,但她卻不要他們這份惦念。
禮儀小姐以為他們是一起的,來找人的,便問,“是哪位先生或小姐呢?我?guī)銈冞^去。”
藍若林看著那個男孩子。男孩子沒有說話。藍若林笑了一下,轉而對禮儀小姐道,“不用了,我們各自找人?!?p> 那個年輕男孩終于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如果說前面都是一種默默而試探的微笑,此刻卻真的難以掩飾自己對藍若林的喜愛之心了。
禮儀小姐很年輕,不知道他們唱的哪出,隨口問,“兩位之前不認識嗎?”
這次輪那個年輕男孩說話了,他道,“馬上就會認識了?!闭f著,對藍若林道,“你找的人在哪?”
藍若林在偌大的場子上看了一圈,看到岳欣芳在那個老位置上坐著,一張臉寫滿了難過和委屈,正在專注地看著窗外。便指著岳欣芳那邊道,“瞧,那個穿著黑黃皮色的小禮服的女子?!?p> 年輕男孩很快會意了。笑道,“等會我去找你?!?p> 藍若林笑道,“可以啊?!?p> 兩個人分頭走了。藍若林朝大廳,年輕男孩朝包廂。禮儀小姐在后面看到,不由地發(fā)出一句,“我去,角色扮演啊。”
藍若林來到岳欣芳身邊,看見她一幅魂不守舍的表情,坐在她對面,把小手包放在身邊這條長沙發(fā)上,道,“哎呀,這是誰又惹到我們的岳大小姐了?”
岳欣芳長嘆一口氣,才回過頭來看藍若林,一幅提不起興趣的模樣。
這時服務員走過來,遞給藍若林菜單,問道,“小姐,請問點點什么?”
藍若林一看桌上的菜沒動幾口,倒是紅酒喝了一半多了。便對服務員道,“給我拿個杯子,一盅雞蛋牛奶醪糟湯?!?p> 這家酒店有一個不知從哪里學來的雞蛋牛奶醪糟湯,甚是好喝?;蛟S是他們這年紀已經(jīng)開始知道養(yǎng)生了,每次來必點這道湯。而這桌上,岳欣芳喝完了,也唯獨這份湯。
服務員一看便知道這兩位是常來的客人,而事實上,他們兩個也就來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服務員“好的稍等”便下去了,留下藍若林和岳欣芳。
岳欣芳這才道,“若林,我晚上住你那邊,好不好?”
藍若林壞壞地笑道,“可以啊。洗白白哦。讓我好好睡睡?!?p> 岳欣芳啐了一口,終于是笑了,良久才道,“哎,你來了,真好?!闭f著,坐到了藍若林那邊的沙發(fā)上,抱著她的胳膊,頭也靠在她的肩膀上。
藍若林看著她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道,“你這是怎么了?”
岳欣芳這才坐回去,從身邊的包包里取出一個打了包裝的盒子出來,放在桌上。
藍若林不明所以,道,“這什么?給誰的禮物嗎?”
岳欣芳這才重重的點點頭。
藍若林見她欲言又止,只好再度發(fā)問,“給誰的?。吭趺础瓫]送嗎?不敢?不好意思?還是……”
岳欣芳只是搖頭。
藍若林終于無奈道,“你倒是說話啊。需要我?guī)兔???p> 岳欣芳依舊搖了搖頭。
藍若林終于是懶得管她了。她知道岳欣芳的性子,你越問她,她越吊著你,你不問她,她反而會跟你一五一十地說了。這時,服務員也送了杯子和湯上來。藍若林也不管岳欣芳了,低頭認真喝湯。
果然,沒一會岳欣芳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來,岳欣芳自從知道那日她在盛世醉酒之后,韓仕把她抱回了屋,就心里腦里一直惦著這個。最后,在上周周末,把自己讀書時候的閨蜜給叫了出來,在閨蜜的慫恿下,去了一家奢侈品店,買了一條昂貴的男士領帶,想要送給韓仕。然而,周五那天她在地下停車場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才看見韓仕和狄助理下來,她緊緊張張地把領帶遞過去,韓仕卻連看都沒有看,甚至一個好的臉色都沒有。她回家以后傷心了很久,周六臥在房子一整天,下午才總算出來,可是她心情不好,只想喝酒買醉。
藍若林聽的過程中,嘴巴快要張成一個O型。
岳欣芳看著藍若林這樣,心里很不爽,氣憤道,“怎么啦,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不應該這樣倒貼?”
藍若林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不是一直鐘情于你家老陳……”
岳欣芳終于是低下了頭去,良久才道,“其實,我也是沒有一個好的人選。也不是……哎呀,韓仕,我好恨你……”
藍若林懵逼了。她簡直不知道岳欣芳發(fā)的哪門子的花癡,那陣子她是覺得岳欣芳可疑,她不也一樣么?看見韓仕,更多是看見加持在他身上的種種。譬如權利、金錢、身高、身材、長相……
誰知藍若林正這么想呢,岳欣芳突然道,“是,我承認,我饞他身子……我色……”
藍若林沒忍住,終于是笑了出來。
岳欣芳又好氣又好笑,身邊有個人陪著,總不是那么難過了。她被藍若林逗笑了,問,“你笑什么?我不相信你看見韓總那樣男人,就不動心?那天,你們一起送我回來的,你都沒有說你跟他之間說了什么。”
藍若林道,“我能跟他說什么。再說,他一直覺得我勾引他的CFO,對我恨之入骨,而且,我還泄露了他公司機密……他恨不得剝了我的皮……又給我換崗……”
還不等藍若林說完,岳欣芳便道,“我不信你們那天什么都沒有說?!?p> 藍若林道,“真沒說什么。他就抱你上來,我禮貌問他要不要喝水,他還真喝了。然后拿走了樊均的第二本畫冊。到現(xiàn)在沒還我。我也不敢去要。就這樣?!?p> 岳欣芳這才作罷,她又委屈道,“你說,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既然對我這樣不冷不熱,又為什么抱我回家?。坎幌矚g我,就不要招惹我嘛?!?p> 藍若林不知該如何安慰岳欣芳,只好道,“欣芳,韓仕……不,韓總。韓總呢……你不覺得是一個非常冷酷無情,又花心異常的人嗎?”
岳欣芳想了想,道,“我也知道是這樣??晌摇晌铱刂撇蛔∥易约喊?。我滿腦子都是他?!闭f著,她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腦袋,“我上頭了。我快不行了。”
藍若林何嘗不理解岳欣芳呢。她那陣子,不也那樣么。不過,自從樊均出現(xiàn),她似乎,所有的心力,又全部回到了樊均這里??v使,她知曉樊均已然結婚生子。但或許,她也是因為韓仕在那件泄密之事上,沒有給與她妥善的安置,讓她冷了心。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讓她對韓仕的專注力沒有那么深、那么強了。但她完全明白岳欣芳此時的感受。她知道自己那個時候也無法控制自己,那么,現(xiàn)在也不該去勸岳欣芳去控制自己。
岳欣芳可憐巴巴道,“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藍若林不禁笑道,“涼拌?!?p> 岳欣芳翻了個白眼,道,“盡說風涼話?!?p> 藍若林笑道,“那你說怎么辦?只能讓它自由地流淌了。感情這東西,跟水一樣。大禹治水怎么治?封?堵?當然得是引導啊。”
岳欣芳哼了一聲,仔細想想,又覺得甚有道理。
兩個人正說著,一個年輕男孩朝他們走了過來。
岳欣芳給藍若林使眼色。藍若林轉過去,一看,笑著站了起來。
男孩搖著手機道,“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
藍若林笑道,“聯(lián)系方式就算了。微信吧。”說著,讓他掃自己的手機二維碼。
男孩掃了以后,道,“再聯(lián)系哦,我得先走了。”走前還朝岳欣芳點了一下頭。
岳欣芳和藍若林跟著看過去,發(fā)現(xiàn)在有一大家子人在樓口等待電梯。男孩跑過去,他們跟他說著什么,看模樣,應該是一大家子人出來聚餐。
岳欣芳八卦的心一下子被點爆,“喂,那誰啊?”
藍若林道,“我也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