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之前，佳瀾河畔。
望著滾滾的波濤與雷鳴一般的流水聲，靺鞨巫女王大喝一聲，隨后周圍巫女們點燃起了火把，將巫女王周圍擺放成為圓圈的柴草點燃起來。與此同時，近百的巫女們吹響了嘴里的牛角號。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巫女王的腰間懸掛著銅片，手腳系著銅鈴，左手持鼓，右手持錘，嘴里念念有詞，跳起了舞。
“阿薩琳卡路易哈啦——”
巫女王唱著古老神秘的薩滿咒語，以此來向山靈匯報還愿。
靺鞨人每次出征必須殺牲殺人來祭祀山靈，祈禱山靈保佑靺鞨軍隊，而每當(dāng)戰(zhàn)勝敵人之后，靺鞨人再次殺牲殺人來向山靈還愿，千百年前靺鞨人的語言有所變化，但咒語卻口口相傳始終未變，可除了巫女，再也沒有人能聽得懂咒語的意思。
咒語不需要常人聽得懂，靺鞨人對那陌生的吟唱心存敬畏，誠懇地告謝山靈。
遠(yuǎn)處，烏桓小王兀立蹋坐在車床之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靺鞨人的祭祀儀式，轉(zhuǎn)身對身后的人說：“這些吃人肉的野蠻人要跳到什么時候？”
“快了，快了，小王?！被卦挼氖秦Ａ⑻５能妿?，叫烏爾坎哈，是烏桓帝國有名的學(xué)者，年輕時曾經(jīng)多次前往中原學(xué)習(xí)，對中原圣漢帝國非常熟悉，可以說他就是烏桓國內(nèi)漢學(xué)第一人，且說得一口地道的中原官話。此人醉心于權(quán)術(shù)，而今輔佐兀立蹋，一心想要成為下一個烏桓宰相。
“等一會兒他們會將祭品或剖，取心肝腸胃肺，分別代表天地山水林分置于五個角落，然后用五匹馬分別勒住祭品的四肢與頭顱，然后將祭品五馬分尸，這個祭祀儀式才算結(jié)束。”烏爾坎哈說起各族風(fēng)俗亦如數(shù)家珍，他對這個曾經(jīng)數(shù)次給圣漢帶來麻煩的靺鞨很是了解。
靺鞨人口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他們影響頗廣，任何軍隊進(jìn)入靺鞨人的黑森林都會兵敗如山倒，靺鞨人的伏擊與偷襲曾經(jīng)讓圣漢和北夷大軍苦不堪言。
兀立蹋表情厭惡，吐了一口吐沫，轉(zhuǎn)過頭去說道：“老師，這些靺鞨野蠻人太血腥了，太野蠻了，他們什么時候能學(xué)會我們?yōu)趸傅膫ゴ笪拿髂亍！?p> 烏爾坎哈微笑道：“正因為他們野蠻和落后，才導(dǎo)致他們?nèi)硕∠∩佟Ｎ以?jīng)調(diào)查過，如今靺鞨八部最多不超過五十萬人丁，他們對我烏桓爭霸天下的大業(yè)是構(gòu)不成威脅的。但這些野蠻人卻非常彪悍，他們?nèi)巳四軕?zhàn)男女皆為士兵，短時間內(nèi)能湊出幾十萬彪悍的黑箭士，倒是有一些麻煩?！?p> 兀立蹋淡淡道：“現(xiàn)在他們還有用，等我們得了中原，便征集中原漢人與他們廝殺，這叫狗咬狗?！?p> “漢人進(jìn)入黑森林，必定抵不過靺鞨人。”
“所以死越多的漢人越是好事?！必Ａ⑻４笮?，“我還怕靺鞨人殺得少呢，對了，我有個想法，放靺鞨黑箭士入中原，先讓他們屠殺漢人，引起漢人的仇恨，而我們則扮做救世主拯救他們的女人，哈哈哈哈……”
“那我就提早祝愿小王成為烏桓帝國的大可汗?！?p> “烏爾坎哈，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臣不敢，但烏桓可汗畢竟不是您?！?p> “遲早是我的。”兀立蹋冷笑道，“我父的帝國，遲早會交給我?！?p> 靺鞨巫女王的祭祀儀式很快進(jìn)入到最后，就在一名漢軍俘虜被剖心挖肝五馬分尸之后，巫女王跳出火圈，下令巫女將五臟撒入佳瀾河中。巫女們將五臟剛剛?cè)鋈牒觾?nèi)，忽然河水卷涌，從水下浮出一個晶瑩白皙宛若精靈般的妙齡少女。
巫女王大吃一驚，隨后跪在地上振臂高喊：“山靈送給我們下一任巫女王，山靈將他的女兒送給我們了！”巫女們將這少女救上岸來，看到少女宛如天仙一般絕色容顏，紛紛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感激山靈的慈悲心腸。
被救活的少女吐出幾口泥水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但終于有了正常呼吸，嘴里含糊自語：“小武哥哥……小武哥哥……”
烏桓小王兀立蹋得知靺鞨人在河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少女，先是毫不在意，后又聽隨從報告說這少女美若山靈，便起了好奇心帶著隨從前往觀看。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兀立蹋頓時全身都不動了，呼吸急促。
靺鞨人非常忌諱別人接觸他們的巫女，便派人將烏桓人隔開。
對巫女一見鐘情的兀立蹋立即找到烏爾坎哈，吩咐說：“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我要得到那個女人，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孩，我缺一個王妃，她就是我的王妃?！?p> 烏爾坎哈跳起來反對道：“這不可能，靺鞨巫女即是他們的圣女，永遠(yuǎn)不能接觸男人。你要是真的這么做了，便是與整個靺鞨八部為敵。”
兀立蹋咬牙道：“可我愛上了這個女人了，老師，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愛上過任何一個女人。”
烏爾坎哈心中鄙夷，你這混球男妃子女妃子幾十人，居然有臉談?wù)搻鄄粣?，你只愛自己，他鏗然道：“你要的不是女人，你要的是烏桓帝國，要的是天下，要的是羅蘭的天下為奴！”
兀立?？嘀樥f：“這個征伐天下不在于一時嘛，但女人的青春可轉(zhuǎn)瞬即逝，我有了天下的時候，她都已經(jīng)成了老太婆了，我要她作甚？當(dāng)我姆媽嗎？”
烏爾坎哈瞪著他訓(xùn)斥道：“兀立塌閣下，如果你只是一個醉心女色的小王，你何須東征圣漢？你現(xiàn)在回到麥嘞城，在王宮內(nèi)等著大軍獲勝的消息吧。在那溫暖的王座上，你可以左擁右抱你的男女寵妃，那多舒服？可你為什么要來到這？難道您忘記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負(fù)了嗎？”
兀立蹋遺憾地嘆了口氣：“女人我要，天下我更要，可惜不能兼得啊?！?p> 兩人正在說話，衛(wèi)兵通報靺鞨首領(lǐng)阿耶谷郎泰求見，兀立?？戳丝礊鯛柨补?，烏爾坎哈立即說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兀立蹋雖然遺憾，卻也不會真為了一個女人耽誤了大事，便宣阿耶谷郎泰進(jìn)來。
阿耶谷郎泰入帥帳后雙手扶額敬了一個靺鞨禮節(jié)，才說：“靺鞨需要一個城市來讓我的族人走進(jìn)文明，所以我們決定以盟友作為禮物交換土城?！?p> 兀立蹋和烏爾坎哈大吃一驚，靺鞨人想要土城？他們吃飽了撐的？
烏爾坎哈立即說道：“我們需要商量一下。”
阿耶谷郎泰笑著點點頭，徐徐退去。
兀立蹋氣得一劍將桌子劈成兩半，怒罵：“靺鞨人是瘋了嗎？居然提出這種無理要求，簡直不可理喻，簡直就是瘋子！我不同意，絕不會同意！”
烏爾坎哈考慮再三才說：“小王閣下，我們當(dāng)初圍攻土城的原因是什么？”
“為了塞北，為了鴉金糧倉?！?p> “對，所以土城根本不是我們的目標(biāo)。”烏爾坎哈分析道，“這個土城到底該給誰，其實和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土城可以還給力高圖，也可以送給阿耶谷郎泰。調(diào)虎離山的計策雖然失敗了，可土城里的漢軍被我們殺了一干二凈，順道還消滅了近十萬周邊部族的男丁，我們在可汗面前已經(jīng)是大功一件了。”
兀立蹋道：“那可不可以用巫女來交換土城？”烏爾坎哈憤然起身，兀立蹋忙拉住了他，賠笑道：“說個笑話罷了，你別當(dāng)真。”
烏爾坎哈這才悻悻坐下來，說道：“我們把土城送給靺鞨人，讓靺鞨人和韃塔人從此之后成為死敵，如此以來可以漸漸虛弱雙方。我們不但要滅絕圣漢，還要滅絕所有異族，只要讓他們永不消停，我們才能統(tǒng)治天下。您既要學(xué)習(xí)羅蘭人的奴役天下的氣魄，又要避免羅蘭人犯過的大錯，給異族生息的時間，就是給他們滅絕我烏桓人的時間?！?p> 兀立蹋點了點頭，這是烏桓的國策。
烏爾坎哈繼續(xù)說道：“只有死去的人，才是我們的朋友，活著的異族全都是我們的敵人。圣漢，靺鞨，韃塔，烏茲，月氏，生番，烏圖，北夷等等，一旦他們比我們強(qiáng)大，就會想方設(shè)法滅我們的國家種族。我們一定要在最強(qiáng)大的時候先將他們滅族滅種，這樣我們的子孫后代才不會受到危險。小王閣下，您注定是要被記載在歷史當(dāng)中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做大事，而不是想著那些旁枝末節(jié)的瑣事——尤其是女人。”
兀立蹋雙手一攤道：“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讓我不要想那個女人嗎？算了，我聽你的，我一向聽你的老師。只是這個土城不能這么輕易給靺鞨人，我不甘心，畢竟為了攻下土城，我們連最強(qiáng)大的投石機(jī)都從國內(nèi)送來了?！?p> 烏爾坎哈狡黠地笑道：“自然不能這么給，我們要讓靺鞨和其他人打起來，搶過來，才能給金帳大營一個順利的借口，我們要讓力高圖相信，是靺鞨人看不起韃塔人，而不是我們的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