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并沒有客人來。
白掌柜獨自一人等到子時,正要關門時,一縷幽魂飄了進來。
那魂魄飄到白掌柜的身前,有些驚慌失措地道:“白……白掌柜!我……我好像闖禍了……他……他好像記起我來了!”
魂魄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最終將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聽到此話,白掌柜坐起身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他記起了你?記起了前世的事情?”
魂魄狂點著頭。
“你做了什么?居然讓他記起了前世的事?”白掌柜皺眉。
普通人在投胎之前喝了那孟婆湯,就會忘卻前塵,再也不會想起來了才是。
“我……我只是想見他,所以……所以我入了他的夢!”魂魄慌張地說著,“結果他一看到我,就愣住了!然后……然后他就叫了我的名字!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
“他……他這是想起來了嗎?”魂魄十分不安。
“許妍華!我告誡過你,他已經(jīng)投胎了!不在是你的夫君林策習!他這一世與你毫無關系。你可以跟在他身邊,看著他。但覺不許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即使是夢中也不行!”白掌柜罕見地生氣了。
魂魄——即許妍華的雙眸中溢出淚水:“我只是……”
白掌柜卻打斷了她的話:“算了,現(xiàn)在說什么也都沒用了?!?p> 魂魄可以留在這世間游蕩,但有一個前提,即,不可出現(xiàn)在生人面前,不可影響生人的生活。
若是違背了這兩點,冥界便會將魂魄帶走,安排投胎也好,關押在冥界也好,總之,是不可能繼續(xù)留在人間的。
許妍華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可她就是忍不住……
“白掌柜,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想走,我不想離開他!”許妍華哭成了一個淚人。
許妍華是一個美人。美人落淚,自然是讓人心生憐惜的。
然而白掌柜卻沒有那份心思:“我?guī)筒涣四恪!?p> “破壞了規(guī)矩,就得接受懲罰。”
白掌柜看了許妍華一眼,搖了搖頭。
幫不了。
就連她自己,也……
許妍華的神色暗淡了下去。
“真的……真的沒有辦法嗎?”
“沒有?!?p> “……”
許妍華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道:“那……我能不能最后再見他一次?”
“……隨你?!?p> 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
在之后,即使見面,也是相見不相識。
許妍華走了。
她走后不久,又來了一個人。
不,不應該說是人,而是要帶許妍華離開的鬼差。
“她呢?”鬼差——道。
鬼差名叫叔戲,與白掌柜也是舊識了。
他也是上一次來找白掌柜,問她何時回去的鬼差。
“她很快便會回來,坐下等一會兒吧。”白掌柜給叔戲倒了杯酒。
按常理來說,破壞了規(guī)矩的魂魄應馬上帶回冥界,不得停留。
不過以白掌柜的關系,也算是讓許妍華走后門了。
“這么多年,你釀的酒還是那么合我胃口?!笔鍛蚨似鹁票攘艘豢诰?,然后道,“你呢?你什么時候走?”
白掌柜倒酒的動作一頓,然后回到:“快了吧?!?p> 白掌柜隱約覺得,那人快來了。而自己,也快離開了吧。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也分的明白,何苦還要如此,在人世間逗留呢?”這是叔戲最不理解的地方,“即使是他,也是不愿意你這般的吧?”
白掌柜輕輕地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是啊,她為什么甘愿留在這人世間千百年,不愿意去輪回呢?
不過是因為當初,那人的一句話罷了。
即使她早已知曉答案,但還是想聽那人親口說出來。
……
再說另一邊,許妍華離開了忘憂酒館之后,便向林策習今生住的地方飄去。
許妍華回到魏煦——即林策習的今生,住的地方時,魏煦還沒有醒來。
許妍華看著躺在床上的魏煦,看著他眉頭緊皺在一起,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眉,想將他的眉頭揉開。
“策習……”
……
魏煦做了一個夢。
他不知道他是旁觀者,還是經(jīng)歷者。
他夢到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他叫林策習。
……
林策習出生在一個普通商人的家庭里。
都說士農(nóng)工商,商在最末端。但林策習出生在一個好時代。
那時的皇帝,并不那么歧視商人,還同意讓商人后代參加科舉,入朝為官。
而林策習的父母也是大力培養(yǎng)林策習,讓他進學堂讀書。
而林策習也沒有辜負父母,努力讀書,不過十六歲便過了鄉(xiāng)試,成了鎮(zhèn)上最年輕的秀才。
那時,到林家上門說媒的人都快踏破了林家的門檻。
然而林策習的父母卻并不打算那么早便給林策習定親。
或者說,他們認為,以林策習的成就,未來一定會離開這個并不怎么富庶的小鎮(zhèn)子,去往京城。
既然如此,林策習怎么可以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呢?
于是,林策習的婚事便這樣耽擱了下來。
如林策習父母想的那樣,林策習二十歲時,便進京趕考,成了狀元郎。
二十歲的狀元郎,這是什么概念?只要不出意外,林策習一定能成為大晟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林策習的父母自然是欣喜若狂。
然而人生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
林策習雖然才華橫溢,為人也剛正不阿。
但正是因為這份剛正不阿,林策習受到了朝中一些人的排擠。
林策習一個勢單力薄的人,即使是狀元,也并沒有什么用處。
很快,林策習便被人構陷,最終被發(fā)配到了一個偏僻的鎮(zhèn)子——圩元鎮(zhèn)。
禍不單行,在去往圩元鎮(zhèn)的路上,林策習和其父母遭遇了一場瘟疫。
林策習雖然福大命大活了下來,但他的父母卻永遠留在了那里。
得瘟疫而死的人,尸體會被燒掉,連骨灰也帶不走。
從那天起,林策習變了。
從一個正直,剛正不阿的人,變成了一個和那些人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然而在林策習是生命中,還有最后一絲溫暖。
那就是許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