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他也做不到為了一部分人而親手送別人去死。
可是，現在他好像不得不這么去做。
沒有人比他清楚瘟疫的無藥可救，就算是前世，如此科技發(fā)展的時代，遇到了瘟疫，還是要死不少人，國家也要付出無數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才能抑制的住疫情的勢頭。
這種明知道悲劇的發(fā)生，卻無力挽回，是最讓人絕望的。
子善不知道在祠堂內待了多久，久到他哭的眼睛疼，跪的膝蓋疼，可他仍舊不想離開，這里是他唯一的避風港。
但是，所有事情的發(fā)生是不以個人意志轉移的。
“陛下，天都黑了，您該吃飯了！”在外喊話的是蕭肆。
其實，這種小事是用不著蕭肆親自做的，但是之前阿五，阿靈甚至包括甲十二都是過來提醒過的，可，無一例外都是被子善喝退了。
最后，阿五見月亮已經出來，加上阿靈急的快哭出來了，一跺腳，請來了蕭肆。
他想著，子善不聽他們的勸，總要聽蕭肆的勸吧。
伺候子善這么久，子善尊老愛幼的習慣被阿五拿捏的死死的。
“您進來吧！”子善嘶啞的聲音說道。
若不是蕭肆耳力好，都聽不到。
阿五上前要幫蕭肆開門。
自從，蕭肆被他請來，蕭肆對他的臉色就不太好，阿五心里難免有些惶恐。
以往，他犯什么錯，蕭肆都是明明白白告訴他再讓他去領罰，這不聲不響的甩臉色還是第一次。
“門外跪著去?！笔捤吝M門的一瞬間，低聲對阿五說道。
阿五詫異的看了一眼蕭肆，仿佛是為了確定一般，蕭肆很少這么沒臉的罰他。
就是以前，犯了大錯，也沒有進過內廠的刑堂，也是由著蕭肆親手處罰的。
蕭肆卻沒有再理他，親手關上了祠堂的門，直接跪在了地上。
“奴婢見過陛下！”蕭肆難得聲音洪亮的說道。
“蕭公啊，起來吧。”子善低聲說道。
“陛下還在跪著，列為先祖皇帝在上，奴婢怎么敢站起來，沒有這樣的說法！”蕭肆也不管子善看沒看見，直接搖了搖頭，拒絕。
“那，孤，就不勉強您了！”
“陛下是為何事煩心？”蕭肆陪著笑臉問道。
其實，子善因為什么，他蕭肆清楚的很，他甚至比子善先得到的消息。
可是，他必須引著子善說出來。
這時候，有個說話，如果郁結于心，有損壽命！
“蕭公，孤三歲就做了皇帝，你不知道孤從出生就記事，得昊天恩賜，父母恩德，孤生而有智，孤記得皇祖父怎么死的，記得父親母親怎么死的，孤那時候很難過，特別難過?！?p> “但是，那么多的難過都不如現在的難過?！?p> “父親和孤說過，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孤總要有一天是自己一個人的，所以孤對他們的離世只有傷心而已。”
“但是，現在，孤很難過，常州數萬子民，孤身為皇帝，卻救不了他們，甚至還要親手送他們去死！”隨著子善說道越多，他的聲音越顯而易見的難過。
甚至，最后，帶了些哭腔。
“這不是陛下的問題，若是陛下不忍，奴婢替陛下送他們一程就是了。”蕭肆溫言細語的安慰子善。
對于蕭肆來說，他并不在意常州死多少人，甚至說，他并不在意整個華夏死多少人。
他現在，只在意，子善的情況。
子善是他的救命恩人，皇帝陛下留下的唯一血脈了，絕對不能出事。
“他們一定要死嗎？”子善情緒低落的問道。
“奴婢不想騙陛下，為了防止蔓延，他們是必死之局。”蕭肆也覺得這個事實對于子善有些殘忍。
“蕭公，就沒有什么能人異士請來想想辦法嗎？”子善還是不肯接受現實。
“陛下，也不必太過難過，您可能不清楚，常州數萬人，雖然有了瘟疫，但是不會全部死掉。”猶豫了一下，蕭肆還是選擇說出來。
“您有法子？”子善猛地回頭，眼睛緊緊的盯著蕭肆。
“據記載，凡是因蟲災所引發(fā)的瘟疫，只要本人做好防護，并不會造成特別大的規(guī)模，人傳人的現象。”
“且，體質好的人不會因此死亡，只會比沒有感染過的人壽命短些，還有一個好處，只要沒死，下一次遇見這種瘟疫，是不會被傳染的?！?p> “那，為何，所有的史書上關于瘟疫都是要將所在地百姓全部死了？”子善疑惑的問道。
確實，在這個時代不論國家，學派的記載上，只要是關于瘟疫，那個地方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
嚴重的地方，甚至沒有等人死掉，直接燒死了。
王志越提出的法子還是相對好的。
“是因為，以除后患，怕活下來的人再次傳染這疫癥，就全部燒死了?！笔捤恋哪樕弦矌в幸唤z不忍。
“不行，過去的孤管不了，別的國家孤也管不了，但是晉國，能治好必須治好，只要治好就可以活著！”子善擲地有聲的說道。
“這是陛下的國家，晉國上上下下自然履行陛下的意志?！笔捤咙c頭說道。
“陛下心里好過了嗎？”蕭肆又問道。
“好多了，孤就是一時想不通?！笔虑榻鉀Q了，子善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陛下去吃夕食吧，阿靈那小子可是擔心壞了，就差跪在門口哭了?！笔捤列呛堑恼f道。
“讓你們擔心了，蕭公吃了嗎？”子善扶著膝蓋站起來問道。
“已經吃過了，奴婢年紀大了，餓的快，早就吃過了。”蕭肆說道。
“您快起來吧，祠堂的地磚很涼，您年紀大了，小心傷到膝蓋?！弊由七€是那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好，好。”蕭肆邊答應，邊站了起來。
子善打開了門，門外就是眼淚汪汪的阿靈，正在死死的盯著這扇厚重的門。
“陛下，您可算出來了，是不是餓了，奴婢盯著御膳房做了好些您愛吃的菜，這會兒正使人在灶上熱著呢！您現在吃點嗎？”一番話，阿靈說的急迫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