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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志怪物語

第十一章:人世不逍遙(二)

古今志怪物語 李浩庭 3086 2019-12-17 08:55:17

  清心庵每月十五的廟會總是人滿為患,從這一日的清早直到日暮,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絡(luò)繹不絕。最忙的要數(shù)庵內(nèi)的師傅們了,除了要主持廟會,還要分出許多心神招待達(dá)官顯貴。

  尤其是后者,萬分馬虎不得,這些達(dá)官顯貴的香火錢是清心庵的主要經(jīng)濟(jì)來源。雖說平民的香火也算鼎盛,但是說到底百姓的日子尚且不算寬裕,又有多少錢孝敬神明呢?

  人們總是一味的祈求神明保佑,但顯然對于等價交換的規(guī)則都選擇拋之腦后,既然如此,同樣都是祈求,神明又憑什么不先保佑付出的人呢?清心庵的住持空聞師太在心中暗暗的思索著,對于正在向佛像虔誠跪拜的信徒眼神中多了些許憐憫。

  正在此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尼姑從其身旁走過,這才將出神的空聞師太從充滿辯證思想的失神中拉了回來。

  “了結(jié)。”

  小尼姑聽見住持在叫自己,慌忙的停下了腳步,雙手合十對著師太躬身一揖。

  “阿彌陀佛,住持師太?!?p>  空聞師太看著眼前的小尼姑了結(jié)面露欣慰之色,這孩子生性伶俐,且做事最合規(guī)矩。同樣都是自己從小收養(yǎng)的孩子,比之其他人明顯高出了一個道德層次,換句佛家的話來說,就是比較有“慧根”。因此空聞大師對其期望很大,就算自己圓寂之后,有這個孩子在,清心庵也必然是香火鼎盛,所以平常對其多有歷練。

  “了結(jié)啊,一會吏部侍郎周大人全家要來庵里進(jìn)香,為師不便相陪,就由你全程陪伴吧。切記不要怠慢了周侍郎一家?!?p>  “是,住持師太。但是周侍郎身份尊貴,雖說一入空門不分高低貴賤,但是若是對方認(rèn)為我身份低微,以為慢怠了自己該如何是好?要不要讓資歷更高些的師叔師姐相陪呢?”

  空聞大師面對了結(jié)的擔(dān)憂不僅沒有責(zé)怪,相反,她覺得了結(jié)這樣想非常好。能夠著眼于細(xì)微之處,這是個很好的習(xí)慣。

  但心里歡喜,嘴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空聞面作慍怒。

  “你還知道一入空門不分高低貴賤。若是每次有達(dá)官顯貴前來我們都大動干戈,未免落了俗套,只怕對方非但不會歡喜,甚至小瞧了我們佛門中人落了下乘。你只管用心服侍,其他的以后你自然會懂?!?p>  不得不說這空聞師太十分有商業(yè)頭腦,一個行業(yè)的身價完全取決于你對于客戶的態(tài)度。不信你看那些現(xiàn)代的需要躬身服務(wù)客戶的的行業(yè)?在世俗的眼光中肯定是比較低微的,而那些不用對客戶點頭哈腰,甚至可以對客戶指指點點的行業(yè),無一不是既有尊嚴(yán)又收入頗豐。

  至于自己的老板釋迦牟尼,好像還真沒聽說過誰不賣他面子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非要作踐自己呢?當(dāng)然工作不分貴賤,我們也是從世俗的角度看問題,單是能看透這一點,空聞師太已然是“得道”高人了。

  “是,師太,我記住了?!?p>  了結(jié)這邊剛剛應(yīng)答,一個同樣穿著袈裟比其稍稍年長些的尼姑慌忙的跑到空聞師太身旁。

  “師太,周侍郎到了?!?p>  空聞師太雖然眉頭微皺,對于來人似有不喜,但終究沒有多說什么。

  “你們二人都去吧?!?p>  “是?!?p>  了結(jié)對于師太的吩咐不敢怠慢,轉(zhuǎn)身離開后便直接前往山門迎接周侍郎。

  。。。。。

  周小婉是吏部侍郎周弈的獨生女,周弈年方四十出頭,便已然坐上了吏部侍郎的肥缺,有權(quán)考評大明天下的所有官吏,真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不過古人有言,有一得必有一失,膝下無子便成了其心中的一塊傷疤,但是無論自己和夫人如何努力,夫人的肚子確是再無動靜,隨著年齡慢慢增大,周弈也算是死心了,唯有把所有的關(guān)愛都寄托在獨女周小婉的身上,真可謂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這不,一轉(zhuǎn)眼女兒就到了出閣的年紀(jì),聽聞這清心庵求問姻緣極準(zhǔn)極靈,周侍郎這天就帶著全家登門拜訪,只愿為女兒尋得一個如意郎君。

  周弈一家這才剛進(jìn)庵門,迎面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尼姑就迎了上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了結(jié)。

  了結(jié)雖然沒有見過周侍郎,但是眼見一眾下人簇?fù)碇粋€衣著不凡的中年男子,稍稍思考便知道這應(yīng)該是正主了,對著其躬身一揖。

  “這位先生樣貌不凡,天生貴相,想來一定是周侍郎了,貧尼了結(jié)見禮了?!?p>  周弈聽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對方明明不認(rèn)識自己卻能認(rèn)出自己,看來自己與這佛門還真是有些淵源,一會的香火錢自己可不能吝嗇。

  “有勞小師傅了,此番帶著內(nèi)子與小女前來叨擾,真是有勞了?!?p>  了結(jié)微微一笑。

  “入得此門即是有所求,迎來送往皆是有求之人,又何談叨擾。周侍郎,里面請吧。”

  說著了結(jié)欠身讓道。

  “呦,你這小尼姑還真會說話,會說話還就罷了,偏偏長得也好看。要我看呀,你當(dāng)尼姑可惜了呢,若是生個男兒身,不知能迷倒多少山下的姑娘呢?!?p>  了結(jié)抬眼看了一眼說話之人,是一個與自己年歲想當(dāng)?shù)男」媚?,敢如此胡言亂語的,不是周員外的掌上明珠周小婉還能是何人?

  “姑娘說笑了,諸位里面請?!?p>  周弈對于鬼神之事極為虔誠,一路在了結(jié)的引領(lǐng)之下幾乎將清心庵的佛像拜了個遍。而趁著他和夫人拜佛的機會,周小婉倒是找到了機會和這個“有意思”的小尼姑多聊上幾句。

  “誒,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貧尼法號了結(jié)?!?p>  周小婉噘著嘴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法號。

  “這什么鬼名字,我是問你的真名,就是你的俗名?!?p>  “出家人入了佛門就沒有俗名了,姑娘稱呼我為了結(jié)便好,姑娘若是覺得不好聽,稱呼貧尼小尼姑也是可以的?!?p>  了結(jié)說完之后便雙手合十不再理會周小婉,這可讓從小到大都被當(dāng)做寶貝的周小婉有些生氣。

  “你不告訴我我偏要知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跟我爹說你罵他“老不羞”!”

  老不羞這個稱呼是周夫人對于周侍郎的稱呼,每次周侍郎聽到這三個字都會暴跳如雷,所以周小婉這才拿出來調(diào)戲了結(jié)。

  誰知了結(jié)完全不為所動。

  “小婉姑娘不要鬧了,出家人的一個名字又有什么好掛懷的。”

  周小婉氣得直跺腳。

  “我不管!你不告訴我,我就。。我就把你打暈裝進(jìn)麻袋扛回家?!?p>  了結(jié)還是不為所動。

  這邊正好周侍郎夫婦已經(jīng)進(jìn)完了香,看見這邊女兒正手舞足蹈的在說著什么,夫婦二人也起了好奇。

  “你這頑皮纏著小師傅說什么呢?”

  周小婉眼珠一轉(zhuǎn)。

  “啊,沒什么,我是覺得小師傅好有學(xué)問,她剛才還說跟我有緣,我就想著能不能讓小師傅去咱家府上給我講經(jīng)去呢!”

  周夫人極崇信佛教,眼見得女兒如此有興趣更是喜出望外。

  “這感情好,與佛有緣那是求而不得的大福報啊?!?p>  說著拉了拉周弈,似乎是等待其應(yīng)允。

  周弈看了看低眉不語的了結(jié),面容清秀,與自己女兒也差不多大。而且是個小尼姑,也不怕傳出什么流言蜚語,更何況自己娘子喜好佛教,以她的脾氣,若是自己拒絕,只怕回家少不了“家教”責(zé)罰,無奈之下也只能同意。

  “那固然好,只是不知道小師傅愿不愿意前往?”

  了結(jié)微微頷首。

  “貧尼做不得主,還要靠主持師太定奪?!?p>  “這好辦,香也進(jìn)得差不多了,咱們這就去拜訪下空聞師太,這件事由我來說?!?p>  周小婉見父親難得自己拍板做主一次,也是喜上眉梢,只是了結(jié)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眾人隨后便拜見了空聞師太,周弈也說出了希望了結(jié)能去府上講經(jīng)的事情,空聞師太本有意拒絕,但是看著眼前足足四百兩的香火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在空聞師太看來,周小婉不過是個小姑娘,這小尼姑和小姑娘在一起也出不了什么亂子。而周大人是出了名的專情,任是已然高官厚祿,仍是未曾娶過一房妾室,所以也不存在見色起意。只當(dāng)周家是出于對佛教的敬意,又或者是想給獨女找個玩伴,不論怎樣,對于這樣一個大香客,之于清心庵都是百利而無一害,于是也便應(yīng)允了周弈。念及皇都路遠(yuǎn),更是特批了結(jié)可以在周府常住,只需每月回山一次便可。

  時間一轉(zhuǎn),了結(jié)已經(jīng)跟著周小婉來到周府十幾天了。

  從小到大都生長在尼姑庵的了結(jié)哪里見過人世的繁華,這周府的雕梁畫棟,玉宇亭樓一切都和她顯得格格不入。于是每天除了與周夫人講經(jīng)之外,她便大門不出,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之內(nèi),只當(dāng)是換了個庵中的房間而已。

  但是了結(jié)安分守己,有些人卻不打算讓日子就這么平靜下去,這指的自然是周小婉。自己好不容易從山上拐帶回一個有趣的小尼姑,怎么能任由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呢?豈不是暴殄天物?

  于是在這一晚,這二人的故事就正式從周小婉的“邪惡計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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