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信徒們聞言欣喜不已,急忙齊聲答道:“能為眷者大人分憂是我等的榮幸!”
眼前這人可是長子的眷者,是長子在凡間行走的代言人,只要在長子那里替自己美言兩句,自己都將受益無窮!
但他們不會知道,所謂的眷者其實就是他們口中的“長子”,瘟疫神子本人。
布萊德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神情突然一變,冷哼道:“嘉獎?真以為我在感謝你們嗎?兩個小小的超凡體,我對付不了嗎?你們是看不起長子賜予我的力量,還是看不起長子?”
信徒們一愣,頓時噤若寒蟬。
布萊德走到爆炸的中心,指著生命流失殆盡的腐敗土壤說道:“長子命我潛伏在敵人之中,獲取敵人的信任,以謀求更偉大的勝利。這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襲擊,等到調查局的援兵趕來,我自然能‘化險為夷’。可你們的到來完全打亂了這一切!”
在眷者大人的盛怒中,信徒們瑟瑟發(fā)抖。
“你們倒是說說看,調查局來了,我該如何向他們解釋,是幾百名黑袍人從兩個收容物的攻擊下救了我?長子要你們配合我獲取調查局的信任,可沒叫你們暴露自身,連帶著也把我推到了臺前!
現(xiàn)在調查局知道了,光是琥珀城里隱藏著幾百個敵人,他們難道不會加大排查力度?我們在其他城市的計劃將因此受挫,你們這些蠢貨!”
布萊德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厲聲斥責著。
信徒們伏在地上,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他。
布萊德臉上憤怒不已,心里則在暗暗驚訝,這眷者二字,果真就擁有如此強大的能量嗎?竟震懾的一眾超凡者大氣都不敢喘。
半晌后,他嘆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擺手道:“你們展現(xiàn)了自己的忠心,但下次記得用用你們的腦子!好了,都起來吧,盡快把現(xiàn)場的痕跡抹消掉。”
一眾信徒如蒙大赦,急忙依令行事去了。種種超凡的手段在布萊德眼前上演,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連囑咐兩句都不用,這些超凡者就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了。
他知道的是,外勤人員在進行調查時通常會使用溯源、成像等幾種符文,越過線索直接還原事發(fā)現(xiàn)場的景象??蛇@些超凡者連這一符文魔法的運作機理都摸清楚了,以另一層“景象”覆蓋原本的真相,令其毫無用武之地。
布萊德心里唯有感慨,這就是超凡力量嗎?
幾分鐘后,一名領頭的超凡者信徒來到近前,恭敬地說道:“眷者大人,痕跡均已抹消,現(xiàn)場已經(jīng)布置好了……按照現(xiàn)有痕跡調查,只會發(fā)現(xiàn)是您的車隊受到襲擊,隱藏在旁的‘黑袍人’試圖坐收漁利,卻弄巧成拙,最終與襲擊者兩敗俱傷紛紛敗逃。”
布萊德微微點頭,他還能說什么好呢?
對方行禮退下,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近前,朝著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眷者大人,在城里時無法與您相認,請您恕罪!同時我也為我的愚蠢感到抱歉,一發(fā)現(xiàn)這邊的事情,我就立即脫離小隊趕過來了?!?p> 是血紅之刃小隊的隊長米諾德,外勤部門唯一的超凡者。
布萊德笑著將米諾德扶了起來,輕聲說道:“你這是干什么,我責備他們,是因為他們險些敗露長子的計劃,又怎么能遷怒與你呢,我的老朋友?!?p> “老……老朋友?”米諾德一愣,又跪了下去,“不敢!您是沐浴著長子光輝的眷者,而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信徒,我豈能安享這樣的稱呼!”
布萊德暗暗皺眉,不禁疑問,這位血紅之刃小隊的隊長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讓一位好端端的超凡者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只好又一次將對方扶起,借著動作在他耳旁悄聲說道:“咱們可是自己人,和那些外來的家伙不一樣?!?p> 米諾德聞言,身體甚至都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連受寵若驚都不足以描述這位超凡者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你上午是怎么認出我來的?”布萊德問道。
“他們教會了我辨認死靈能量的方法,所以在與您相見時,聯(lián)想到您的經(jīng)歷,我立刻就想到,您一定就是長子所說的那位‘隱藏在敵人心臟部位’的眷者大人了!”米諾德誠惶誠恐地答道。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慘叫聲。布萊德轉頭一看,為了把現(xiàn)場偽裝的像模像樣,幾名黑袍人居然選擇了自我犧牲!
這幫人真是夠狂熱的……
“你是從何時開始蒙受長子的光輝的?”布萊德回頭對米諾德一笑,扶著對方的后背向遠處走去。
看得出,米諾德對他的親昵舉動感到渾身都不自在,但還是如實答道:“十天前,那時我?guī)ш牭竭吘壷貓?zhí)行調查任務,我與隊員走散了,誤入黑暗魔物的巢穴,卻因禍得福見到了罪孽教派的大人們。他們見我心地虔誠,便向我傳播了母親的福音,從那時起,我就成為了長子與母親最虔誠、最卑微的信徒!”
說話間,米諾德的雙眼中透著難以言喻的狂熱之色,就仿佛那次經(jīng)歷讓他真正領略到了宇宙的真諦,自此以后便與曾經(jīng)那個愚鈍的自己徹底劃清了界限。
這是受到心靈控制的典型特征……布萊德暗暗搖頭,這人已經(jīng)沒救了。
“對了……”米諾德忽然想到什么,從懷里掏出一顆干枯的心臟,雙手遞到了布萊德面前,“眷者大人,一點敬意,請您笑納!”
布萊德從這顆心臟里感受到了無比磅礴的死靈能量,比他汲取過的那個肉球怪物還要強大百倍,離著還有一段距離,一縷縷死靈能量就從其中游離而出,飄向了他。
這一刻,他只覺得心底涌現(xiàn)了強烈的饑渴感,不受控制地一把將其搶過,拿在了手里。
可以阻隔死靈能量的防護服手套,根本無法阻止他汲取這顆心臟里蘊含的能量。
僅僅幾秒時間,布萊德就將其吸納一空。
化為粉塵的枯槁心臟隨風飄散之際,他閉上雙眼通體舒泰地長出了一口氣,終于感到,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便一直存在著的發(fā)自靈魂的匱乏感緩解了許多。
但在此之后,緊接著就是難以言喻的空虛感,比之前兩次汲取死靈能量之后還要強烈,他還不滿足,還想要更多……
細碎的低語從世界盡頭滾滾而來,似有一道目光鎖定了自己,陰冷而充滿歹意,卻偽裝成了慈母般的溫柔注視。
待空虛感消退,恢復正常的布萊德嚇了一跳。
剛剛的舉動,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就仿佛這具被烙上瘟疫神子烙印的身體,根本無法抵御死靈能量的誘惑。
他忽然明白過來,這層身份帶給自己的,恐怕不僅僅是詛咒那么簡單。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死靈能量的奴隸。
一個即將脫水而死的人,即便明知擺在眼前的是可怕的毒藥,也要飲鴆止渴。
在此期間,米諾德兩眼放光地看著他,仿佛對他能夠駕馭這種超凡力量感到無比的艷羨。
布萊德表面上只好裝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說道:“感謝你的禮物,我不會虧待你的,我的老朋友?!?p> “能為眷者大人效勞是我的榮幸!”
過了一會,現(xiàn)場徹底處理完畢,一名黑袍人走來,恭敬地問道:“眷者大人,這個幸存者如何處理?”
循著他所指的方向,布萊德看到了被先前的爆炸破拋到遠處的索爾,不禁猶豫了起來。
信徒適時說道:“如果您希望留下他,我可以保證,他不會知曉昏迷以后發(fā)生的一切……剛剛我們對他進行了記憶清除?!?p> “好,就這樣吧。”布萊德重重點頭。
信徒再一次行禮,躬身告退,在調查局的援兵趕來前,帶著數(shù)百名同僚離開了這里。
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布萊德嘆了口氣。
其實現(xiàn)在擺在他眼前的,無外乎三條路。
第一條,跟上去,跟著這些信徒回到罪孽教派的根據(jù)地。然而里面超凡者匯聚,那些信徒全部擁有著他不曾了解,現(xiàn)階段也無法對抗的強大力量。
他沒辦法確保自己不會被辨認出來。
即使謊言再圓滿,面對絕對的力量,也早晚有被戳穿的一天。畢竟還有其他九位神子,上頭還有一個雖然死了,卻依舊強大,依舊能與信徒溝通的“母親”,但凡對方殘留一星半點的力量,掃上自己一眼,就知道自己是假冒偽劣的“長子”了。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那些黑袍人也有可能發(fā)現(xiàn),眷者竟然就是瘟疫神子本人。再一調查,長子原來是被另一道靈魂取代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在那之后,黑袍人會對自己做什么,布萊德無法想象。
這條路基本算是褪去偽裝,站到臺前接受遠比現(xiàn)在的自己強大無數(shù)倍的力量的檢驗,等同于羊入虎口。
面對未知卻極有可能導致死亡的風險,他只能選擇保守。
第二條,就此逃離,遠離罪孽教派和調查局這兩個終將對自己造成危險的龐然大物。
但還是那個問題,兩者的力量,他全都無法對抗。調查局找不找得到自己,他無法確定,卻能確定,罪孽教派通過繁復的儀式,是可以感知到自己位置的。
逃跑并不能解決問題,即便拖得再久,也早晚有露餡的一天。
再說又能逃到哪去?人類世界密布調查局的眼線,跑到疫區(qū)等同于沒跑……黑暗精靈的領地倒是可行的備選方案,然而根本問題不解決,也只能算是一種拖延罷了。
唯有第三條路可行。
繼續(xù)呆在調查局里,借助調查局隱藏自己,至少能與罪孽教派保持一段距離,延緩身份敗露的時間。自己則爭取用這段時間,學著掌握超凡力量,掌握死靈能量,至少等到擁有自保的力量以后再圖謀真正的自由——擺脫瘟疫神子的詛咒,擺脫罪孽教派,擺脫調查局的追捕。
思索間,米諾德上前說道:“眷者大人,調查局的人馬上就要到了?!?p> 布萊德倒是沒察覺到什么,畢竟對方是超凡者,感知能力遠強于他。
“來的真慢,”他故作鎮(zhèn)定地冷哼道,“來吧,打暈我。”
“什么?您……您如此強大,我怎么可能打暈您?”
“意思一下就行,我會自己裝暈的。否則身上一點傷沒有,你要我如何向他們解釋?”
米諾德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那……眷者大人,得罪了。”
說罷,這位超凡者退后兩步,助跑兩步旋轉身體,來了一出完美絕倫的鞭腿。
布萊德瞪大了眼睛,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被一腳踢在了腦袋上,登時暈了過去。身體像布娃娃似的空中轉體兩周半,啪嘰一聲,重重落地。
是真暈了,不是裝的。
咣咣咣!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是一臺災變前遺留下來的采礦型蒸汽機甲,僅有的三臺全部編入了琥珀城守軍,用以加強守軍的力量,抵御黑暗精靈的攻擊。機甲胸前的射燈,在濃夜中清晰可見。
機甲的頭部,雙臂上,似乎都坐著不少人。還有許多士兵騎著馬匹,緊緊跟在機甲身后,向這邊趕來。
米諾德急忙伏低身子,強忍著疼痛硬生生掰斷自己的雙腿,營造出一種被重創(chuàng)的感覺,栽倒在了雪地中。
“這里,這里……”
援軍到來之際,他伸出手臂,氣若游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