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露用一絲真氣護住靈臺,提步向前走去。
一片漆黑,天空沒有任何星辰,腳下沒有任何塵土,偶爾有點點藍色火焰一閃而消失。
一震震凄厲的叫聲傳來,令人毛骨悚然,再往前走,一團團暗紅色火焰滾動著,圍著她旋轉著。
接著更多的火焰帶著凄厲叫聲向她撲來,火焰撕扯著她的衣服并點燃。
有的飛上她頭頂燃起她的頭發(fā),她的眉毛也被燒著。
接著皮膚傳來灼燒般疼痛。
她努力撲打著火,可越撲打火越旺,皮膚燒焦的氣味傳來令人作嘔。
她忍著鉆心地疼痛,大口大口地嘔吐著。
她閉目盤坐在虛無中,用忘卻疼痛的方法讓自己處于游離態(tài)。
她仿佛和郎俊凱一起躺在沙灘上——
在月亮湖邊的美好鏡像又出現(xiàn)在眼前,她幸福地笑出聲來。
當她再睜開眼晴的時候,身上的火已經(jīng)沒有了,她摸摸自己的臉,皮膚還是完好,摸摸頭發(fā)仍然還在。
一切不過是因心生恐懼而生,她用美好想象戰(zhàn)勝了這一切,她過了惡鬼村。
前方是一院子,她邁進去,前面掛著兩盞燈。
右側一盞明亮的燈懸掛在空中,左側一盞燈昏暗不明也掛在空中,她毫不猶豫地向左側走去。
越走越暗,越暗越冷,刺骨的冷,她努力縮緊身體,雙手抱著自己。
兩條腿每邁一步都如同是兩根凍僵木棍,艱難地向前行走。
她咬咬舌頭木木地,沒有了感覺,她想,我這次要留在這里了,但她沒停下,向前……向前……
不那么冷了,她有了知覺,神智回過來,她動了動手指一切還都在。
這時,眼前霍然開朗,一大朵蓮花旋轉著,發(fā)出金色的光。
在蓮花上一白衣男子端坐其上。
仙姿俊逸,黑發(fā)瀑布般遮蓋住半張臉,而露出的半張臉十分俊美。
看她進來微微有些驚訝,目光如春風般掃過零露的臉,零露的臉馬上紅了起來。
“你很有仙姿,為何落入迷途,不如就此收手,我度你早日列入仙班可好?”
姬如雪悅耳動聽的聲音如緩緩流動的溪水縈繞在零露耳邊。
她心里頓時感到舒爽,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股燥熱涌上來,她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
姬如雪手結著法印,有無數(shù)金光從蓮花臺向外輻射出來,似乎有渺渺法羅音傳來。
零露靈魂仿佛要沖出肉身的束縛尋法羅音而去。
胡乾瞇眼看著運轉起來的落魂陣,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這么多年來他把自已野心隱藏起來,用與世無爭般的淡漠把自己塑造成謙謙君子,以示弱來包藏禍心,他一直為今天做著準備,還好一切都如所愿。
他看看時辰,心想那個入陣的尼姑怕是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該是放出鴟的時候了,他示意人吹起號角。
低沉的聲音帶著悲戚,籠罩在整個大陣上方的黑云更加濃重,無數(shù)鴟如烏云向戎族的八卦陣涌去。
整個天地都好似被悲傷浸泡在里面,聽到聲音的人都想要放棄一切欲望,一心求死。
戎族內(nèi),郎俊凱心里也是一沉,他打坐也念起清心咒,同時打開大陣請君入甕。
整個八卦陣上空一片溫暖的朝陽,和煦的微風,使人流連忘返,騷動的心安靜下來。
落魂陣傳來的悲音使八卦陣里很多士兵自殘,有的人魂魄幾乎離開軀體。
當大陣被陽光普照,有種家的安享時,那些功力差的士兵才恢復過來。
云霧般的鴟涌來,在八卦陣上空盤旋,它們發(fā)出悲鳴如泣如訴,撕心裂肺般的聲音把八卦陣上空的金色的朝陽淹沒。
如同地府幽靈般的鴟,又開啟了新一輪鳴叫,悠悠的鄉(xiāng)音如母親的呼喚,呼喚著在外的兒女早些回家。
八卦陣中的士兵又開始騷動,聽到這鄉(xiāng)音他們有的放棄自己職責,有的抱頭痛哭,有的默默地蹲在地上流淚。
瞬時間八卦陣的威力減弱,那溫暖的陽光越來越弱,漸漸地被黑云吞沒。
肅殺之氣加重,有些士兵又開始了自殺或相殺。
大陣亂了陣角,而八卦陣越亂那落魂陣的威力越大,此消彼增。
郎俊凱加持了自已的陣角,讓大陣旋轉地更加快速,金色的陽光透過黑云又顯露出來。
安寧氛圍把整個大陣籠罩,士兵們迷失的心智又逐漸清醒,止住哭聲,放下相殺。
沒有找到魂魄的鴟卻被這片土地發(fā)出的祥和之光吸引,紛份落入陣中不想回去。
這樣飛來的鴟越來越多,大陣運轉的越來越快,郎俊凱用盡全部的法力掌控著大陣的運轉,他的能量也在一點點流逝。
胡乾看到飛出去鴟都沒有回來,他意識到發(fā)生了變故,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功法加固大陣的威力。
把他的攝魂大法加持到這悲壯的號角聲音中。
心想,決不能前功盡棄,他全力以赴施法。
而每一只鴟身上都是一個士兵的生命能量在操控著,鴟亡則士兵也亡。
這本就是生死賭注,這一點只有胡乾心里知道。
兩面的大陣相互較著勁,時間在一點點流淌,生命能量也在此一點點的干涸。
在陣中,零露心神被姬如雪所控,命運急轉直下。
她一步步向蓮花臺走去,越來越近,她有種完全放松的釋然,好像找到了家的歸宿感,她甚至都想此刻停下來在這萬道金輝中深深睡去,她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很滿足的幸福笑容。
姬如雪全力施法,頭發(fā)漸漸變成紅色,眼睛也變成紅色,在他的金色光暈中漸漸有了血色,他不知道他剛剛得到的仙體不適合使用這種陰毒功法,他已經(jīng)漸入魔道。
零露走到蓮花臺前停了下來,睜著迷離的大眼晴望著姬如雪。
那不是她心心相念的郎哥哥嗎?
她心里有些驚喜,伸出手去要讓郎哥哥拉她一把,她很想投入她的懷抱。
姬如雪看著走近自己的女子,雖然一襲灰袍加身,但那秀美的臉龐,婀娜多姿的身材卻是無法遮掩。
此時她那迷醉于他的神情,更是讓他心生漣漪,仿佛間這女子變成了韻詩妹妹,對,就是韻詩妹妹,他心心念念的妹妹,他朝思暮想的妹妹。
他伸出手把她拉入懷中。
零露投入他的懷抱,蓮花臺繼續(xù)旋轉著,金色的佛光普照在這陰森恐怖的酆都府中。
零露抬起頭望著郎哥哥,姬如雪低頭看著懷中的韻詩妹妹,他低頭吻去。
姬如雪陷入癡迷中,他的攝魂大法弱下來。
一絲清明回歸靈臺,零露猛地清醒過來,看著俯下頭來的男子,雙目赤紅,臉色蒼白,這哪里是郎哥哥。
她意識到此時自己在那里,這個男子是誰。
她當機立斷,抽出藏在袖子中的那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插入姬如雪的胸口——平生第一次——她閉上眼睛。
姬如雪胸口傳來劇痛,他猛然驚醒,推開懷中女子。
血從他捂著的胸口涌出,他的雙目更加赤紅,他兇狠地看著那嬌憨柔媚的女子,提起一口氣,用盡他最后力量雙手結著印……
零露的魂魄在一股強大力量的吸引下,掙脫她的軀體飄了出來。
姬如雪將那團煙霧般氣體攏于掌中,他惡狠狠地將她擊碎。
無數(shù)星星般的光點飛散開來。
魂飛魄散——零露、零露、正如她的名字一樣,陽光出來朝露即散。
短暫的一縷香魂帶著愛戀飛散于茫茫宇宙中,歸于塵埃。
姬如雪撥出匕首,這匕首也失去了它的光華,暗淡如一把普通的鐵片。
這把匕首上所有的魔咒見血后都解除了。
而沾上這匕首的軀體必將血流干而止。
姬如雪看著自己生命能量一點點失去,他輕嘆一聲——如雪、如雪、我該回去了。
他的魂魄飄出,又一分為三,那兩個魂魄向著他們軀體的方向飄去,而一個則向天庭飛去。
胡乾正全力以赴地運轉著大陣,不讓那些落入八卦陣中的鴟沉迷。
他用攝魂大法加入大陣中來操控一切。
正在關鍵時刻他看到幾縷魂魄從大陣中飄出,他知道姬如雪死了。
他這么多年的計劃失敗了,他只有孤注一擲,否則郎俊凱若要緩過氣來,呼倫部落必將滅亡。
他想到這,用盡自已最后的絕命一擊――“萬徑人蹤滅”。
讓那些鴟發(fā)瘋,直接攝取陣中所有人的魂魄,然后自殺式而亡。
胡乾使出這最后一擊后,他癱倒在臺上,身體迅速老去,他現(xiàn)出了原形,變成了誰都能一只手把它掐死的老狐貍,蹲在墻角里。
落魂陣土崩瓦解,所有陣中的人隨著鴟死而死去。
郎俊凱正在他快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大陣被黑暗籠罩,他的光明之光完全不見,接著是無數(shù)凄慘聲音在空中回響,整個天空一片血色。
他知道大陣被破了,他收回最后一點功力,這時懷中的那縷頭發(fā)自動地飄了出來,搖搖地向落魂陣的方向飄去。
他知道零露離他而去了,眼淚順著臉頰流到嘴邊,他品嘗著那苦澀的味道。
發(fā)瘋地向落魄陣方向奔去。
他來到那里,一片死寂,黑暗一點點散去,尸橫遍野。
他一點點尋找著,不知找了多久,他花光了自己所剩的能量,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在一空曠的地方找到了零露的軀體。
她還是生前時那個模樣,憨憨的嬌美。
他坐在那里抱起零露,為她整理好頭發(fā),擦掉臉上的灰跡,他心想就這樣吧,就這樣和她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