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頂紅轎穿過幾條青石巷,被抬進了宰相府的側(cè)門,沒有高頭大馬,沒有十里紅妝,但梁友斌一身紅衣,面帶喜色的鄭重的將花嫁娘迎進了府中。
“爹,娘,喝茶?!毙吕晒傩⌒囊硪淼膶擅滥镒o在身側(cè)。
梁夫人點頭笑了笑,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帶到了新娘子手上。梁敬晗看著眼前跪著的一對新人,輕聲嘆了口氣,“花開富貴圖,人結(jié)并蒂蓮,你們二人多為梁家開枝散葉?!?p> 梁友斌聽到自己的父親的祝詞,頓時感到熱淚盈眶,“爹,你放心,兒子一定給你學(xué)出個樣子?!?p> 梁敬晗聽完就拉下了臉,看了看一旁的兒媳,最后放輕了聲音,“為你自己,為你娘子,不是為我?!?p> 紅粉蓋頭下的佳人盈盈一拜。
梁敬晗倒是沒有想到,這混賬小子竟然在外面呆了足足半年之久,最后歡天喜地的捧了一張秀才的憑證回來。
這讓他再說不出什么,被梁夫人摁著腦袋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不過娶回來的是個妾侍。
梁夫人感慨萬分的擦了擦眼淚,“老爺啊,引穗是個好姑娘,沒那么多歪門邪道,三天兩頭的督促我們斌兒讀書。你逼了他這么多年,反倒不如一個姑娘來的快?!?p> 梁敬晗皺著眉頭,恍然大悟,“我說他怎么這么硬氣,原來是你?!?p> 梁夫人見漏了陷,也不裝了,硬氣道:“就是我!這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你說扔就扔!怎么,你還要休了我?你休?。 ?p> 梁敬晗看著她掐腰瞪眼的樣子,無可奈何的告饒道:“為夫錯了,那日是氣急了胡說的?!?p> 他之所以點頭這門親事,一是看到自己的兒子有所長進,二是這姑娘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幸門第衰落,跌入風(fēng)塵。
但青樓出身終究是個污點,他一國宰相的兒子不可能娶個青樓女子當(dāng)正妻,好在這女子也有自知之明,所求不多。
“爹,獨活回來了?!?p> 沈清泉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個消瘦的身影。
獨活走近二人,抬手行禮,“大哥,父親?!?p> 短短兩個稱呼卻聽的父子二人汗毛倒立,自他被皇帝放回來有小半年了,可這兩個稱呼他們至今聽不順耳,總覺得里面帶著冰霜雪雨。
以前的獨活雖然面上冷酷,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喜怒的變化,最起碼是個人,現(xiàn)在的他,麻木的就像一個工具,臉上不會有一絲多余的表情,連話都寥寥無幾,像一具行尸走肉。
沈清泉雖然沒體會過,但想也想的出,這個中滋味極不好受。若有人動他家人一根汗毛,他都會上去拼命,更別說每天對著一個殺父仇人畢恭畢敬。
他曾經(jīng)去開導(dǎo)過獨活,可他就像對著一個木樁子講話,沒有絲毫反應(yīng)。唯一回答他的就是一個“嗯”字,這情形有些像當(dāng)初趙合歡在牢里的樣子。
沈西游看到他身上臟亂不堪,關(guān)心道:“你這是怎么弄的?。俊?p> “摔的。”
沈清泉看了看他的周圍,只見后腰處一片腥黃,下擺處沾滿了黑泥雪水,散發(fā)出陣陣的惡臭,沈清泉嫌棄的捂著鼻子,“你這是摔哪兒了?”
“糞水溝?!?p> 沈氏父子對視一眼,有些尷尬的看著他,“渴不渴啊,喝點水吧。”
“好?!?p> 獨活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杯底干凈竟然連一片茶葉都沒留下。
兩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獨活,獨活臉上沒有一點異常。
“好···好喝嗎?”沈清泉支支吾吾的問道。
“沒味道。”
冰冰涼涼的,像屋檐上垂下的冰棱。
“呃,那你去忙吧,注意身體,別累著自己?!?p> “是?!?p> 沈清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爹,他不會摔傻了吧?”
沈西游看著空空如也的茶盞,心緒復(fù)雜,招了招手,讓一個丫頭伺候獨活洗澡。
宋原溢又把他打發(fā)回了沈府,當(dāng)他聽到獨活醒來喊出的第一句話時,渾身僵硬。
“多謝父親救命之恩?!?p> 在他眼里獨活是個極度驕傲的人,在底層摸爬滾打到現(xiàn)在,他高昂的頭顱從來不會低下,少年心有鴻鵠之志,燕雀安知。
如今的他像是被抽掉了整個靈魂,黯然失色。
看著獨活死水般的雙眼,沈西游終于明白,少年人還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好他把他護的好好的,不曾受過這份苦楚。
沈西游每日向皇帝稟報獨活的行蹤,連衣食住行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喝茶葉?摔糞坑?”宋原溢失聲笑出來,“這小子腦子真的有問題?”
景明道:“皇上不可掉以輕心,他在民間生活了這么多年,不可能就這么輕易的被打倒。”
宋原溢贊賞的點點頭,“你說到朕的心坎里了,既然他有病,朕就派太醫(yī)給他治治。”
翌日,皇帝免了獨活的早朝,派景明帶著劉太醫(yī)給獨活看病。
獨活這些日子以來消瘦的可怕,手臂上的青筋幾乎要沖破皮膚,臉上的胡茬也極少清理。
景明皺著眉頭,一拳錘在他臉上,憤怒的揪著他的衣領(lǐng),壓低了聲音怒喝,“你到底在干什么!別逼我放棄你!”
獨活的眼睛突然聚起一道細光,嘴唇翳動,“我需要時間?!?p> 景明丟開手,“什么時間?”
“一個絕地反擊的時間。”獨活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君王的睥睨,“你不要想著背叛我,否則會死的很慘。”
景明冷笑,“從來都不能輕看你一絲一毫,你身上到底披了幾層皮,怎么都剝不干凈。”
“你不需要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p> 景明看著他清雋的臉,心中自愧不如,他居然可以毫無臉面的在殺父仇人面前跪地求饒,在佛龕面前以極其惡毒的誓言來詆毀自己,詛咒生父。
這些數(shù)不清的侮辱,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咽下去,仿若無覺。
獨活料到宋原溢早晚會查到自己的身世,他先讓景明靠近柳歸晚,引起她的注意,借力來到皇帝的身邊,之后來一個惡人先告狀,即擺脫了柳歸晚的束縛,也穩(wěn)固了景明的地位,而他繼續(xù)臥薪嘗膽。
可薛一封他們早就傳來了書信,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等他一聲令下,就可以揭竿而起。
當(dāng)初獨活在朝中頗受重視,又很大一部分官員倒向他,景明不明白為什么獨活不趁機起勢,反而要自斷羽翼,在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屈辱的茍活。
“你不怕輸嗎?”
獨活聞言,抬起頭,雙眸直勾勾的盯著景明,“我曾經(jīng)失敗過很多次,但每一次我都會變的更強,強大到不會失敗?!?p> 他的聲音像是古廟里悠遠的鐘聲,滌蕩著景明的心。
獨活不愧是獨活,這就是他和他最大的差別。
“你不要掉以輕心,宋原溢沒那么好糊弄,我越是倒霉,他越是放心,你幫我找些接骨的藥,必須是上品?!?p> 景明點頭,沒有再問為什么,獨活無論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劉太醫(yī)為獨活把完脈后,開了幾幅安神的藥,告誡獨活不要過度操勞??吹姜毣罘磻?yīng)遲鈍的樣子他也心生惋惜。
回宮后,就將獨活的情況告訴了柳歸晚。
柳歸晚攥著袖子,不可置信,“他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田海道:“皇上經(jīng)常派人折辱少傅,位階低于他的官員都可以隨便羞辱他,前幾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少傅直接從九龍臺滾落下去,引得許多官員大笑,卻沒一人施以援手,昨日又跌進了糞坑?!?p> 柳歸晚咬著銀牙,“皇帝這是在消磨他的自尊,無恥!”
“公主,據(jù)劉太醫(yī)所講,獨活幾乎瘦脫了相,精神不穩(wěn)定。咱們還是要早些謀劃才是?!?p> “繡花枕頭一包草!”
柳歸晚大失所望,她因為麗妃的事情被皇帝懷疑,疏遠了不少,可對她的折磨卻一樣沒有落下。
獨活所遭的這點羞辱算什么?跟她相比不足為道,真的就這么輕易的屈服了?大家都姓宋,骨子里留著一樣的血,柳歸晚不信!
她柳歸晚從來就不是一個認(rèn)輸?shù)娜?,就算所有的人都死絕了,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會戰(zhàn)斗到底!
只要活著,一切皆有可能。
“他跟別人不一樣,你一定要盯緊!”
這日下了朝,獨活又弄得一身狼狽回來,沈西游再也看不下去了,無論如何,他現(xiàn)在是沈家的孩子,代表的是他沈家的顏面。
“皇上,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p> “太傅大人心疼了?”宋原溢的眼里閃過一絲威脅。
“心疼倒算不上,世人不知道獨活的真實身份,把他當(dāng)成沈府的二公子,這些人侮辱的是沈家的顏面,頂罪的是老臣。臣自問對皇上忠心耿耿,實在是不想到晚年被人潑糞灑尿。”
宋原溢輕笑一聲,“這倒是朕的疏忽了?!?p> 沈西游聽出話里的不悅,又解釋道:“這半年來,獨活一直在盡心為皇上效力,一連平定了幾方的暴民,若皇上還不放心,老臣用命來擔(dān)保,時時刻刻的盯著他,絕對不會出現(xiàn)任何問題?!?p> 宋原溢將他扶起來,“太傅大人您言重了,何必為了一個廢人跟朕較勁,朕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您?!?p> 沈西游一身冷汗,“老臣愧不敢當(dāng)?!?p>
瑞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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