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耕戰(zhàn)慣性
任何時代,底層百姓都是最苦難的一群人。
當國家機器運轉起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這臺機器上一個微小的零部件,沒有人能夠例外,只不過底層百姓是這臺機器上,運轉最多損耗最嚴重的零件。
從夷陵到南陽,從南陽到舞陽,再從舞陽到潁川,易承四人一共走了近四個月,總行程超過了兩千里,一路上既渡長江,穿山脈,又過關隘,遭強人,等等艱難險阻,按照易承的話來說,唐僧西天取經也不過如此。
古人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在經歷過這場長途跋涉之后,易承從基層看到了秦國這個帝國的很多細節(jié)。
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也確實讓易承對大秦世界有了一個更全面的認知。
秦這個帶有獨特法家風格的社會,雖然有后世法制社會的雛形,可因為是第一個封建王朝,所以還帶著濃厚的封建主義色彩。
大秦帝國以武力統(tǒng)一天下,嬴政又建立了以中央集權為核心的一整套國家制度。
為了維持這種集權制度,同時維持社會穩(wěn)定,嬴政便沿襲商鞭變法以來的疲民弱民之策,把法定的重刑主張推向極端,用嚴刑峻法來鎮(zhèn)壓臣民的反抗,用橫征暴斂的方法維持龐大的國家開支。
秦國的的法制非常完備,光是文書就有《秦律十八種》、《秦律雜抄》、《法律答問》、《封診式》四大類。
其中又包含了《田律》、《廄苑律》、《倉律》、《金布律》、《關市》、《工律》、《工人程》、《徭律》、《司空》、《軍爵律》等等等等。
易承在夷陵城里,就見到一起離奇的判決案,在夷陵城里有個侏儒,他家的馬在城外啃了別人家田里的麥子,麥田主人去追,結果還被馬踢傷了,雙方鬧到了夷陵縣衙,按照秦國法律:男六尺五寸,女六尺二寸為成年人,達到此身高者開始負刑事責任,否則不負刑事責任。
因為這個侏儒身高不足六尺,因此被判無罪。
相比這種有趣的無罪判罰,秦律中大部分還都是重刑,除去割耳朵,割鼻子,砍腳趾,還有連坐、死刑、遷刑、作刑、貲刑等等。
這些刑法無一不會給當事人帶來巨大的痛苦,可在殘酷的刑法面前,個人的主觀感受完全被忽略,有罪受罰,無罪赦免,所有的一切都嚴格的按照秦律那四本法令執(zhí)行。
而像《秦律十八種》這種書籍,在各地官員手中,那便是堪比《圣經》的最高指示,天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按照書上的秦律嚴格執(zhí)行。
這種氛圍下,所產生的后果就是社會被極度壓抑的安定。
征召民夫修建長城,底層百姓每家每戶必須出一個人,有父親心疼兒子的,便選擇自己去,有的家里已經被征召過兩次,第三次還要被征召一人,只留下孤兒寡母在家中哭天喊地,還有新婚夫妻離別的、家中獨子被征召的、就算是有些殘疾還被征召的。
每一樁都是人間慘劇,可面對這種殘酷的征召,卻沒有一個人敢反對。
因為依照秦律:不服征召者,斬;征召逃遁者,斬;征召誤期者,斬。
無論怎么樣,不服從的人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大秦的鐵騎才征服天下不到十年,雖然嬴政也有意去安撫民心,休養(yǎng)生息,可巨大的耕戰(zhàn)慣性,使得秦國這頭鋼鐵機器完全剎不住,只能繼續(xù)勇猛地朝前沖。
酷刑徭役,南征北戰(zhàn),國內幾無屯兵這便是耕戰(zhàn)慣性的表現(xiàn)。
而法令所指就是秦國機器沖鋒的方向,擋在它前面的人都會粉身碎骨。
這鐵一般的法律,也壓碎了秦國百姓的膝蓋,讓他們屈服地跪在秦法之下,如同綿羊一般遵從這些法令。
當然也曾有人反抗,可個體的反抗,在秦國強大的武力面前,連一丁火星都算不上,就被瞬間淹沒。
在舞陽城的時候,易承他們也曾被抓過壯丁,最后是張蕤和鐵沖把來抓人的捕快弄死,他們才逃遁出城,后來為了弄到驗傳,他們還不惜殺了十一名秦國官吏。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韓非當年提出的這個說法,在易承他們身上得到了驗證,正是因為張蕤和鐵沖的武力極高,可以使得他們凌駕于法律之上。
法律不是給強者制定的,而是給弱者制定的,特別是在這兩千三百年前的大秦世界。
抵達潁川之后,易承他們終于松了口氣,張良在新鄭經營了十年,潁川郡一帶,現(xiàn)如今遍布著他的人脈,他們的人身安全總算是有了一些保障。
果然,在抵達潁川縣的第二天,張良就聯(lián)系到了接應的人。
在一間密室里,接應人給易承等人換了新衣和驗傳,這才小聲道:“秦王第三次出巡的路線已經出來了,此次從咸陽出發(fā),至泰山而往東,途徑陽武、薛地、北盛、至齊地沿海幾座大城?!?p> “時間呢?”
“具體還不知曉,不過我們在軍中安排的探子三日前發(fā)來消息,說可能很快就要開始了,因為軍中已經開始組織護衛(wèi)沿途清理。”
“可有護衛(wèi)兵卒的消息?”
“護衛(wèi)的乃是蒙恬所率的秦國第三軍鐵騎兵。”
張良的眉頭微皺,對于嬴政身邊的將軍,他了解的不少,蒙恬這個人在他眼中屬于一個相當難對付的角色。
“此次護衛(wèi)情況呢?”
“還是老樣子,先派人勘察道路,再導引傳呼,前后各兩架屬車,外有車、步、騎三等警衛(wèi)十余人,四人與車周執(zhí)角弓,違者射之,乘高窺瞰者亦射之。”
“嗯。”張良沉吟了一番后道:“那還是只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斜坡上發(fā)動襲擊最好,高度既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p> “大司徒一月之前出發(fā)前往東海馳道,三日前剛剛回來,他也與公子說的一致,認為在斜坡處襲擊乃是絕佳之地,并且列出了三個埋伏的地點,其中一個,他說最有可能伏擊成功?!?p> “在什么地方?”
“博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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