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王伊安停在了他的面前,其它龍則載著騎士飛入了龍穴,有兩條龍,背上的騎士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龍穴下面有供騎士們行走的密道。
伊安強健有力的雙足深深抓進了龍穴巖壁,肌肉如銅澆鐵鑄一般充滿爆炸性的力量,皮革翅膀揚起的陣陣砂石刮得雷諾臉生疼。
雷諾臉刷一下蒼白起來。背后的發(fā)小輕輕伸出手,貼在他的肩頭輕聲耳語道:“它不會傷害你的,不要表現(xiàn)出來,王子殿下。”
黑龍王肩頭有一處半米長的傷口,漆黑如鑄鐵的鱗甲被切碎劃開,可以看見粉紅的肌肉在微微顫動,有一只眼睛緊緊閉著,依然可以看見血淚淌下。其他大小傷口不可計數(shù),深淺不一。
伊安低伏在地上,長長的龍頸彎過來舔背上騎士的臉,它身上的龍騎士推開它一躍而下。金屬的漆黑戰(zhàn)靴把地面的碎石踩成了粉末。伊安朝騎士低吼一聲,躍起飛下了龍穴。
布恩迪亞·雷諾從來沒有看見過龍王伊安如此溫柔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騎士,此前所有人都想不到高傲的龍王會有自己的騎士。
龍走之后,雷諾的臉終于恢復(fù)一些血色。
“歡迎回家,”雷諾走前一步,卻遲疑了一下,黑甲的騎士足足比他高了兩個頭,“你受傷了!”
“還好,只是小傷,伊安傷的很重。”騎士黑甲的心口凹下去一大塊,護肩已經(jīng)不翼而飛,肩膀處的傷口白色骨茬隱現(xiàn)。其它地方鑲嵌的龍鱗也有斷裂遺失,鮮紅的披風(fēng)被斬落一半,殘破不堪。
她單手托著一顆白色的蛋,“給,只搶回一顆,還有兩顆被偷走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闭f著便錯身走過。
自從妹妹騎上自己飛龍后,兩兄妹便漸行漸遠了,越來越陌生了。
“布恩迪亞家族從不讓女人上戰(zhàn)場,”雷諾接過龍蛋,低著頭,“你讓我們家族蒙羞了?!?p> 騎士頓了一下:“因為我是女人?女人拯救了你們。”
“我們自己能拯救自己,黑龍王的騎士應(yīng)該是我?!?p> 騎士轉(zhuǎn)過頭足足盯了雷諾一分鐘,雷諾也不知道怎么就脫口而出了這話,他連站在小龍面前都不敢,怎么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嫉妒沖昏了他的頭腦。
“這話你可以親口對伊安說?!彼D(zhuǎn)身欲走。
“現(xiàn)在,把西拉諾王子的黑甲脫了,你會嚇壞我們可愛的臣民的。”
殺氣籠罩著雷諾,在她爆發(fā)的邊緣王子補充到:“這是父親的命令,你可以自己去找他?!?p> 布恩迪亞·雷麥黛絲身體僵住了,雷諾感覺得到她的怒火已經(jīng)快要點燃自己的眉毛了。
她脫下頭盔和鎧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扔在了雷諾腳邊,雷諾這才發(fā)現(xiàn)她渾身多處受傷,里面的衣服完全成了血衣,雷諾伸出手想叫住妹妹,但他最后什么也沒說,放下了手。
曾經(jīng)的雷麥黛絲也是個搖著哥哥手臂撒嬌的小女生,只不過她比一般同齡女孩個子大一些而已,喜歡撲蝶和打鳥,比男孩子還能瘋跑,每次闖禍了都是他來背鍋。然后雷諾摸著她的頭,野丫頭會嫁不出去的。
直到雷諾十二歲時,那一年,雷諾的巨龍契約儀式上。
“看著他們的眼睛,不要害怕,伸出手觸摸它,就像撫摸你的小狗,溫柔而緩慢,你需用心,去吧,和它交朋友……”母親牽著他的手輕拍他的后背,“利用布恩迪亞家傳的心音之法以血為媒建立和它交流的通道,它亦渴望與你成為朋友的。”
母親的鼓勵依然歷歷在目,雷諾即恐懼又興奮,他就要擁有自己的巨龍了。
雖然這暫時只是一條翠綠的小龍,她才一歲,但是已經(jīng)比王子的兩倍還要龐大。眼眸溫柔如水,綠色的翅膀像翡翠一般疊得整整齊齊,即輕盈又柔軟。
她會長大的,與我一起,我會叫你萊娜,雷諾王子想到。
就像每一個布恩迪亞王子那樣,像西拉諾王子那樣。
布恩迪亞·西拉諾王子從小就是雷諾的偶像,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他的每一個故事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粉碎杰爾馬統(tǒng)一北海的陰謀,恢復(fù)布雷恩帝國的榮冠,把周圍的島嶼都征服為布雷恩的領(lǐng)地,乘著魔龍遨游整個北海,進軍偉大航路……
越興奮就越是緊張,在他手掌就要觸及巨龍的鼻端時,雷麥黛絲從天而降,一屁股坐到了正在接受儀式的飛龍萊娜身上,巨龍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吼叫起來,噴吐的烈焰把雷諾的衣服點著。
一時間莊嚴的儀式被攪合的一塌糊涂,彎王宮中一片雞飛狗跳。
被嚴重?zé)齻耐踝有姨澯錾狭藫碛兄斡芰Φ膼耗Ч麑嵞芰φ?,否則布雷恩唯一的王子將死在龍焰之下。
“這一點都不好玩,雷麥黛絲!”
自此,妹妹被禁足了兩個月,而哥哥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開始害怕巨龍。他經(jīng)常被夢中的龍嚇到尿褲子,甚至連祭祖時地窖中的龍骨和龍的雕像也能讓他哭嚎不休。
因為雷諾王子對龍的恐懼,王宮中處理了一批又一批亂嚼舌根的女侍。知道雷諾長大一些,用理智慢慢克服恐懼。
他依然會找妹妹玩,隨著這個妹妹越長越大,越大越丑,朋友們都譏笑她,而比她年齡小的則常常被她嚇哭,而每當雷麥黛絲在哥哥面前哭訴是,他總是揚揚拳頭就去找人打架了。
巨龍的交流儀式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巨龍的恐懼和親人的失望深深傷害了雷諾,但他始終沒有怪過妹妹,反而要輕聲安慰自責(zé)的妹妹。
直到有一天,妹妹高興地來找他,他走出大門,見到騎著巨龍在空中飛舞的雷麥黛絲,他尖叫著跑回寢宮,不是因為對巨龍的恐懼。
從此他再沒理會過妹妹,而雷麥黛絲被發(fā)現(xiàn)不需要心音之法也可以與巨龍親切交流,以及對巨龍與生俱來的強大親和力。
她成為了布恩迪亞家族歷史以來第一個女性龍騎士,但是驕傲的布恩迪亞家族千年前本是北海以北野蠻部落出身,倚靠鐵與血征服布恩迪亞,讓女性成為戰(zhàn)士被認為是懦弱的表現(xiàn)。
父親明令禁止她再次騎乘巨龍。
在這之后,兄妹倆的關(guān)系越見冷淡,而雷麥黛絲也越來越孤僻。
他們最近一次見面時在三年前,當時布恩迪亞家族與風(fēng)暴巨熊海賊團發(fā)生交戰(zhàn),布雷恩雖然勝利了,但是自己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擁有九條巨龍的布恩迪亞家族本來可以輕易打敗風(fēng)暴巨熊的,但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開始戰(zhàn)斗時黑龍王伊安不愿意出手,間接導(dǎo)致了布恩迪亞家族失去了兩條巨龍,其中就有,安德魯國王的坐騎奧斯威爾。
兄弟奧斯威爾的死令伊安狂性大發(fā),它主動參戰(zhàn)改變了整片戰(zhàn)役的結(jié)局。
雪熊的船被龍焰燒毀沉入海底,大部分船員不是葬身龍焰就是葬身海底,雪熊豪格亦被整片龍焰包裹,父親本來以為他死了,可是現(xiàn)在看來事無絕對,無人可在那樣的龍焰下存活成了一個笑話。因而父親自那以后便不再參加祭典。
父親為了鞏固布恩迪亞家族在這片海上的影響力,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不聞不問的女兒,與卡努特的王子克萊圖斯聯(lián)姻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可惜最終計劃破產(chǎn),雙方不慌而散。
外界傳聞是因為巨龍公主不夠美麗,事實往往比謠言還要糟糕,妹妹騎了一條龍堵在了王子的門口,“如果你敢娶我,你就準備跟這條龍上床吧?!?p> 王子克萊圖斯哪怕已經(jīng)對巨龍公主的外貌有些心理準備,但是為了巨龍家族的支持他可以忍,可是看到她時,一切準備都是徒勞。
毫不客氣的回敬:“你以為別人可以把你和巨龍區(qū)分開來么?我寧可睡一頭龍也不愿意碰你一根毫毛?!?p> 兩人當場打了起來,雷諾完全不是對手,也不敢拉架。
而今天,她騎著黑龍王伊安怒吼著飛出龍穴,誰也不知道她和巨龍們發(fā)生了什么,不知克萊圖斯是否還有勇氣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可以不穿上它們嗎?”雷諾問伊倫。
“您最好穿上它,布雷恩需要一名騎著巨龍保衛(wèi)他的臣民的王子?!?p> “這應(yīng)該是雷麥黛絲的榮譽,她可以比我做的更好,你要我偷自己妹妹的東西嗎?”
“都是布恩迪亞家族的,殿下。您比我更明白布恩迪亞的驕傲,因為這個,陛下不喜歡雷麥黛絲公主殿下,您知道的。”有時候伊倫也看不懂這個驕傲到自負的巨龍家族,不過看不懂沒有什么關(guān)系,多嘴才致命。
“你要我穿女人的衣服嗎?你可以自己穿上這件鎧甲,只要帶上面具,沒人知道里面的是人是鬼?!?p> “這是布恩迪亞·西拉諾王子留下的鎧甲,它的一生充滿傳奇,這可不是女人的東西。而且新近崛起的堂吉訶德家族蠢蠢欲動,他們正在和查爾斯海賊團以及弗林特海賊團爭奪青空海域地下軍火的貿(mào)易權(quán),我們緊鄰著他們的交火地點,在狗咬狗的時候我們?nèi)绻刑撊醯谋憩F(xiàn)那么他們會因為我們的肉而放棄嘴邊的骨頭的。我們又至今無法制裁風(fēng)暴巨熊號,最近幾年,布恩迪亞失去了太多的巨龍,我剛剛數(shù)了一下,只回來六條。”
“七條?!崩字Z王子把蛋交到伊倫手上,老老實實的穿起了鎧甲,它布滿戰(zhàn)斗的傷痕,比他的身材大了兩號,但是卻勒得他近乎窒息,“我會把親自看著他被孵出來?!?p> “篝火會在整片街道點燃,待會您要摘下頭盔,布雷恩的少女會為你尖叫至?xí)炑5模钕??!币羵惖氖种秆刂诩桌溆驳木€條移動,最后輕輕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雷諾覆著黑甲的手亦蓋在伊倫手上。
雷諾騎著極北冰原高價購來的白馬入城,新?lián)Q的披風(fēng)用金絲銹滿了布恩迪亞家族的巨龍家徽,華麗的披風(fēng)把馬屁股也遮了起來。
等候已久的群眾在篝火下歡呼,他曾經(jīng)所渴望著的東西,他現(xiàn)在卻一句都聽不清,他只覺得他們是如此的愚昧而聒噪。
在歡呼著王子凱旋的人群中,一個人背著小小的包裹,在人群中逆行,只帶著一柄劍,離開了這個生十六年的地方,她決定去找回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