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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孩子已當(dāng)?shù)?/h2>

第八十四章 生活的方向

  這年七月,郭翠麗周年祭的幾天之后,樊小義又來到縣城,約我見面。他并沒有從郭翠麗的事情中走出來,這也算是人之常情。樊小義這個家伙平時也能油口滑舌,但確是重情重義的漢子,在痛苦中難以自拔也很正常,畢竟認(rèn)識郭翠麗的時間比相處的時間還長,相處的時間比結(jié)婚的還長。實不相瞞,我也時常去想念這位女同學(xué),盡管我并不太了解她,也不是那種喜歡,可是作為同學(xué),能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樊小義是幸福的,畢竟他曾經(jīng)擁有過;他也是不幸的,畢竟幸福失去得是那么突然。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我真不敢想象樊小義是否會隨她而去。

  我們?nèi)缂s相見,這條漢子頭發(fā)倒是梳得整整齊齊,衣服也干干凈凈,這是他的一貫作風(fēng),形象對他來說永遠(yuǎn)都很重要,但是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種無奈,這種無奈似乎在說生活需要他振作起來。見面之后,他卻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翠麗讓我振作起來,把孩子養(yǎng)大?!闭f著,他的眼睛又濕潤了,但是并沒有哭,繼續(xù)說:“在家閑著也不是個事,我得在縣城找份工作。上有老下有小,我確實得振作起來?!?p>  我告訴他:“盡管我在縣城待了好幾年,但也沒什么人脈關(guān)系,只是認(rèn)識幾個課外輔導(dǎo)機(jī)構(gòu)的領(lǐng)導(dǎo),聽說他們在招輔導(dǎo)老師,相當(dāng)年你的文科不錯,可以考慮一下給孩子們輔導(dǎo)語文和英語。”樊小義沒有說話,我明白他在糾結(jié)什么,肯定還是工資的問題,我接著說:“工資肯定沒省城高,但是這份工作空閑時間比較多,方便照顧父母和孩子。”但是,樊小義卻說:“忙一點也沒關(guān)系!”他的言外之意是只要能多掙一點錢,多忙都愿意。事實上,作為老師的我只認(rèn)識那些輔導(dǎo)學(xué)校的人,社會上的企業(yè)根本就沒有什么交集。真是可惜了樊小義,實話實說,他確實是個人才,動嘴的、動手的、動腦的、動腿的工作似乎都可以做,唉,現(xiàn)實社會中,生活似乎沒有那么容易!樊小義緊接著說:“先干著吧,最重要的是先在縣城穩(wěn)定下來。”

  幾天之后,樊小義便搬到縣城來了,他的父母不愿意來,母親照看著他的孩子,樊愛民還在經(jīng)營者理發(fā)店。樊小義終于振作起來了,我、楊軍華、樊書金還有樊小偉都很高興。當(dāng)天晚上,楊軍華組織大家給樊小義舉辦了“歡迎儀式”。

  酒桌上,楊軍華說:“看到我們這些小伙伴啊,我就想起了小時候,那個時候我們多快樂啊,不用考慮養(yǎng)家糊口,也不用想著怎么活下去,就想著今天怎么玩才能更高興。等上了小學(xué),又不一樣了,看著樊小義和程麗珍總是拿獎狀,我是真羨慕啊,恨不得從他們手里奪回來,然后改寫上自己的名字。對,還有那些老師每次上課都要夸獎他們一番,我心里罵老師:怎么就不能夸我一次呢。上了初中,懂事了,又暗戀班上的女同學(xué),那時候我就在想快點長大吧、快點長大吧,長大之后就可以順其自然地談戀愛了,還可以結(jié)婚了。到了高中,想學(xué)習(xí),可是成績老跟不上,后來就想,算了,我也不是那塊料,人生的路千萬條,走哪一條都是走。人這一輩子,咱們已經(jīng)走了半輩子了,咱們的小伙伴當(dāng)中最小的也都奔三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如果說我們什么都沒有,也是不對的,我們快樂過、痛苦過、也糾結(jié)過,人生不就這樣嗎。生活就像一杯酒,有很多香型、也有高中低檔,可是心情好的時候,喝什么酒都高興。心情不好的時候,喝什么酒都難過?!?p>  樊小義的眼角又濕潤了,并不是被楊軍華的高論打動了,他說:“又想起了郭翠麗!”

  楊軍華這個討厭的家伙,干嘛非要提上學(xué)那些事呢,樊小義和郭翠麗從小學(xué)就認(rèn)識,楊軍華一說,自然會讓他想起往事。

  我跟楊軍華說:“能不能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楊軍華說:“我提的都是高興的事啊……”

  我瞪他一眼,又示意他看看樊小義,楊軍華立馬明白什么意思了,然后說:“不好意思啊,小義。我跟各位說一下,從今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了?!?p>  樊書金說:“不提就對了。那些破事我早就想忘,就是老忘不掉。呵呵?!?p>  樊小偉說:“我沒文化,記性也不好,之前的事早就忘了!”

  我說:“支持。忘掉了的就忘掉吧;沒有忘掉的,就不要再提起了!”

  樊小義突然說:“學(xué)藝、結(jié)婚、生子、養(yǎng)家糊口,然后慢慢老去,我們是不是在走著父輩的老路?”

  這個問題太突然了,剛才我還以為他在觸景生情,誰知道竟然在思考楊軍華的“高論”。

  樊書金、樊小偉都搖了搖頭,表示答不上來。我也搖了搖頭,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楊軍華說:“那你以為我們應(yīng)該走哪條路?”

  許久之后,樊小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杯落在桌子上,整個房間都聽到了杯底撞擊桌子的聲音。又沉思片刻,說:

  “不知道!”

  ······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喝醉,在心情好的時候容易話多。那天晚上,我們五個人都喝醉了,滔滔不絕地說,你一段我一段似乎都像說書人,連平時最不愛講話的樊小偉也說個不停。他說:

  “我沒有上過學(xué),識不了幾個字,我后悔過,也羨慕過你們,如果當(dāng)初多上幾年學(xué),不知道我的人生有沒有什么變化!算了,也沒有什么好可惜的,人這一輩子一眨眼就過去了,咱們圖個啥?我的工作雖然不體面,可也是修電動車的正經(jīng)生意啊!現(xiàn)在住的也是差了點,也是為了省錢啊!俺爹過世前對我說他后悔沒讓我上學(xué),我一點都不怨他,就像他不怨俺爺一樣??墒?,時代變了,下一代如果再不上學(xué)會被人恥笑的,會被人罵沒本事的,會被下一代怨恨的!”樊小偉竟然哭了,我不清楚是后悔了,還是想念他的父親了,還是怪自己沒本事,樊小偉變化還是挺大的,修理電動車雖然賺不了大錢,但是供應(yīng)孩子上學(xué)還是沒問題的。他雖然沒有從嗩吶轉(zhuǎn)型到藝術(shù)團(tuán),但是他學(xué)會修電動車之后,也算是找到了生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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