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沄是在一處山洞中醒來的。
枯竭的靈力已恢復一點,只先前因為強行運轉靈力,丹田和經(jīng)脈仍有些隱隱作痛。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蕭珞!”
薛沄回神之后,第一時間便去找另一個人。
所幸,讓她很快便在轉頭的第一眼,瞧見了正躺在她身側不遠的蕭珞。
蕭珞閉著眼睛昏睡著,雖然臉色蒼白瞧不出來多少血色,面上卻沒有痛苦之色,昏睡之中的表情很是放松安穩(wěn)。
薛沄松了口氣,這才開始打量他們此刻藏身的山洞。
山洞挺深,他們此刻正呆在深處,離洞口有段距離,但周圍卻并不黑暗。先前在地底巖洞的時候蕭珞取出過一顆夜明珠照明,而此時薛沄注意到,他們所處的位置不遠處的頭頂巖壁上,被人用刀劍挖出點兒空洞粗粗嵌入兩顆夜明珠,這才使得本應漆黑一片的山洞深處亮著并不刺目的柔光,讓她能睜開眼睛便瞧得清四周景象。
目光掃過夜明珠的下一刻,薛沄身體猛地一僵,迅速放開搭上蕭珞手臂想要細探他傷勢的手掌,半立起身兩下挪到了躺著的蕭珞身前,擋在昏睡中對外界一無所知的蕭珞和不遠處透著光的洞口中間。
在他們兩個所處的山洞深處往外些的巖壁旁陰影中,有一個陌生的人影。
薛沄擋在蕭珞身前抿緊嘴唇,手指微動,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她失去意識前還握在手里的劍也在山洞之內并未丟失,就在離自己先前躺著的地方不遠的地上。
就在薛沄猶豫著是召回自己的洗華劍防備起來,還是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繼續(xù)觀察的時候,不遠處陰影里的人站起身上前兩步,在洞頂夜明珠柔和光輝的映襯之下,讓薛沄總算看清了他。
這是個樣貌俊俏略帶兩分冷硬的年輕男子,穿著黑色勁裝,在不甚明亮的夜明珠光線之下很容易瞧不清楚。
他只上前兩步走出陰影,便沒有再繼續(xù)靠近,也讓薛沄高高提起的心安了那么一下。
這一會兒的功夫,薛沄也想了許多。
她失去意識之前,感覺到了旁人氣息的靠近,和后來若沒料錯是被人帶著使用傳送符的眩暈感。
那時候,顯然有人在危急關頭出現(xiàn),從那發(fā)了狂的金丹修士手下救了蕭珞和她,并迅速遁走。
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極有可能就是救了他們的那個人。
雖然想明白這些,但薛沄仍舊沒有徹底放棄防備。
“薛姑娘醒了?!闭谶@個時候,眼前的陌生男子開口了,嗓音有些低沉微啞,倒是顯得沉穩(wěn)可靠:“在下蘇潤,不知蕭珞可有跟你提起過我?”
薛沄微微一愣:“……蘇潤?”
這個名字她當然知道,在離開襄城之后蕭珞就聯(lián)系了他名叫蘇潤的好友,蕭珞還在對戰(zhàn)巨蟒受傷落入地底巖洞之前捏碎過玉符通知當時已趕到山脈附近的蘇潤。薛沄和蕭珞走出地底巖洞,又從那處神秘山谷離開之后,她還親眼見到過蘇潤用來尋找聯(lián)系蕭珞的那只探靈鳥。
聽對方自稱蘇潤,薛沄已經(jīng)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
她沒有見過蘇潤,只是聽蕭珞提起過而已,如今唯一認識能辨認出蘇潤的蕭珞醒不過來……
對面的蘇潤也明白薛沄的顧慮,勾了勾嘴角并不介意,仍舊站在原地:“我?guī)掔蠛脱媚飦泶硕惚埽掔笠恢睋沃鴣淼竭@里安頓好了薛姑娘才昏睡了過去。他倒下之前囑咐過我,可用四個字來證明自己身份,免得薛姑娘擔憂?!?p> 四個字?
薛沄聽了也很好奇,到底哪四個字可以讓蕭珞覺得,對方說了之后她就能放心相信不再懷疑。
而后,薛沄聽到蘇潤慢慢地開口說出:
“……八籠湯包?!?p> 薛沄愣了一下,而后臉色“刷”地紅了起來,忍不住側過頭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蕭珞。
若不是蕭珞重傷在身,若不是眼前還有蘇潤這個蕭珞的好友……
薛沄真的很想轉身擰著蕭珞的耳朵把他薅起來!
那還是多年前,薛沄跟著父親薛鈺,如常地去蕭鼎隱居的山谷,前一日跟薛鈺鬧了別扭一天沒吃飯的薛沄一進山谷就委屈兮兮地去找蕭珞,正遇到蕭珞親手做的湯包剛剛出鍋……
餓狠了的薛沄一口氣吃了八籠……
從那以后,蕭珞每次給她做湯包都會蒸八籠起步,只是那次之后她再也沒吃下去過那么多,多出來的便一般都被收在自己的儲物袋里隨身帶著以后隨時取出來吃……
這個“糗事”和蕭珞因此形成的“習慣”,在當初薛沄的死命要求下,連薛鈺和蕭鼎都并不曉得,是只有薛沄和蕭珞兩個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
“……咳?!毖V回過神來,對著還在遠處沒有輕易靠近的蘇潤拱手行禮:“蘇……蘇道友有禮。抱歉,道友救了我二人性命,帶我們來此躲避養(yǎng)傷,如此恩情難以為報。先前是我小人之心了,還望道友不要介意?!?p> 蘇潤輕輕笑了笑:“薛姑娘不必客氣,先前畢竟不確信蘇某身份,你謹慎些是應該的,沒有錯處。至于恩情,蕭珞是我的摯友,我們之前不必為這種事言謝。薛姑娘是他的青……咳,薛姑娘叫我蘇潤就好,不必道友道友那么客氣。”
“蘇……蘇潤?!毖V糾結了一下還是叫了對方的名字,也許這其中也有知道蘇潤與蕭珞關系甚好的緣故:“蘇潤叫我薛沄就好。”
互相道過姓名,確認彼此身份,當然,主要是薛沄確認了蘇潤的身份曉得對方是友非敵之后,山洞之內的氣氛便融洽了一點兒。
自然,也只是一點兒。
蘇潤有些不善言辭,薛沄也不是個能迅速跟才認識的人打成一片的,在兩人最大的聯(lián)系——蕭珞還未醒來的情況下,大部分時間蘇潤和薛沄都沒什么話說。
蕭珞傷重,好幾日都沒從昏迷中蘇醒,這段時間里,薛沄呆在蕭珞身邊守著照料,蘇潤常會出去打探消息,也找些食物回來。畢竟蘇潤自己身上也沒多少辟谷丹。
這幾日中,蘇潤沒有說多少關于自己的事,薛沄對他的大部分所知,還是來自先前蕭珞對她提起的事。
蘇潤是蕭珞在獨自游歷中結識的好友,兩人修為相當,一次在一個秘境內恰巧撞見,而后匆忙之間攜手對戰(zhàn)一只雙頭妖狡,兩個當時都只是筑基中期的小子在生死之間迅速默契起來,纏斗許久才艱難斬傷了那只狡,趁著那狡因傷動作慢了幾分,兩人用僅剩的靈力一并催動蘇潤手里最后一張的傳送符,這才險險從雙頭狡手下逃出生天。那之后兩個都是滿身浴血險些就此斷氣的人,相護攙扶著鎖在一處山洞里靜靜療傷,過了一個月才緩過一些小心翼翼地離開。
經(jīng)過這一次生死絕境之中的并肩而戰(zhàn),先前都沒有見過的兩人,成了摯友。
蕭珞講到這些的時候還調笑了一句,自那之后蘇潤便有了不論如何都要盡可能弄到傳送符隨身攜帶的習慣。
傳送符分兩種,一種最為普通,價格也只略貴,一般的修士都能買得起,作用只是朝著某個方向瞬間跨過一段距離,過程不太舒適,使用時的靈力波動也比較明顯,換句話說,用了這傳送符,誰都能通過短暫的靈力波動痕跡順著找到使用者離去的方向,甚至修為神識再強大些的連落腳在哪兒都能找到。
而另一種傳送符,很是昂貴和稀有,重點便是在一般的傳送符基礎上,做到將使用時的靈力波動痕跡完全掩蓋住,只要傳送的距離足夠遠,便無法讓人尋到靈力痕跡,尋到使用傳送符的人離開的方向和位置。
前一種的傳送符,九州大陸上對符箓有些研究的都可以嘗試制作,但后一種……
就如清蘊丹掌握在馮家手中一般,這種能抹除痕跡的傳送符,也是只被兩個勢力握在手中的。
大千界幾大頂級勢力之一的魔殿,和略弱勢一些,卻與魔殿有隱約的結盟關系,同在巧州的沙海城。
這種稀有的傳送符,制作之法多少年來一直捏在魔殿和沙海城手中,據(jù)說因為制作不易,數(shù)量稀少,因而多半只供魔殿和沙海城自己人使用,外間少有流傳,但即便如此,魔殿和沙海城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上,也用得起這種傳送符的。
蘇潤,是巧州魔殿的人。
身為魔殿大長老的小弟子,蘇潤有機會得到的資源較旁人多了一些,這才能有底氣不論何時外出游走,都在身上帶上傳送符,以防萬一。
扎根于大千界北方巧州的魔殿,跟四大世家,其他幾門派一般,是共存于大千界九州的頂級勢力之一,一直以來相安無事,很多時候也并不摻和到其他勢力的事情中,只是若真招惹了上去,魔殿與其他需要顧及顏面顧及聲譽的勢力不同,很是下得去手也不懼人指責,久而久之名聲算不得好,連同樣被歸類到“邪魔外道”一方的另一個門派頑州的陰癸派,都要比魔殿的名聲好聽一些。
在巧州之外很多地方的普通修士和普通人看來,魔殿正應了“魔”的名字,頗有些令人畏懼不已,聞風喪膽的架勢。
這還是薛沄第一次,跟“邪魔外道”的魔殿中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