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萬歷皇帝臨幸王淑蓉,誕下庶長子朱常洛,以致引發(fā)史上要命的國本之爭……可要說全是風流惹的禍,肯定也不盡然。
要知道,將朱常洛生下來并不是引發(fā)國本之爭的充分必要條件。
即便萬歷皇帝即將發(fā)現(xiàn)鄭貴妃才是他一生所愛和精神支柱,后來想立她兒子朱常洵為皇太子時,朱常洛的出生依然不是引發(fā)國本之爭的充分必要條件。
可歷史上為什么還是發(fā)生了慘不忍睹的國本之爭呢?
以朱翊镠后世的眼光看,其實處理立儲的問題上,要命的是萬歷皇帝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和凌駕于法律之上的那一套倫理道德標準——這才是致命的。
熟知這段歷史的都知道,因為鄭貴妃深得萬歷皇帝的寵信,萬歷皇帝便想立她兒子,也就是三皇子朱常洵為皇太子。
所以冊封鄭氏為皇貴妃,位于皇后之下其她嬪妃之上。而后宮素來子以母貴(反之亦然)。
這樣,三皇子朱常洵的地位就超越了皇長子朱常洛,可以順理成章立為皇儲。
然而,這只是萬歷皇帝一廂情愿的想法。
在絕大部分文臣看來,這是以幼凌長,自然不合倫常之道。
可這時候,萬歷皇帝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公開表明自己的意圖,只能找種種借口來拖延??梢哉f,他一直在犯錯誤。
第一個借口是,以朱常洛的年紀太小,經(jīng)不起各種典禮的折磨(這顯然很荒唐,年齡從來都不是問題);
第二個借口是,立儲大計屬于皇帝的職權(quán),不容任何人干擾逼迫(這不可能,自古帝王無私事。別說古代,就是現(xiàn)代大公眾人物,都做不到,因為繼承權(quán)的問題會牽涉到利益);
兩個借口都不奏效后,萬歷皇帝又忽然別出心裁,同日冊封三個兒子為王,而不冊封太子,繼續(xù)回避拖延。
臣僚們自然不能接受這種做法。
沒轍,萬歷皇帝只能繼續(xù)找借口了:王皇后還年輕,仍有生育的可能。如果王皇后生下兒子,那子以母貴,自然就不用爭了。
這算是一個合理的理由,但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種種借口,實際上表明,歷史上的萬歷皇帝就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沒有足夠的氣魄。
也正因如此,臣僚們的抗議自然不會偃旗息鼓。
如果,萬歷皇帝強勢一些,硬氣一些,難道真的一定會發(fā)生國本之爭嗎?
在朱翊镠看來,立儲問題的僵局十幾年都不能打破,原因并不在于律法。
如果站在律法的角度,萬歷皇帝一定要廢長立幼,就是想立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并不是找不到理論上的支持。
假若將立儲問題看作是一個法律案件,交由一個獨立的法庭來判定,那萬歷皇帝委托律師根據(jù)成文法和不成文法來辯護,勝訴的可能性得有七八成。
這就意味著,萬歷皇帝完全有能力將朱常洵推上太子的位置。
首先,朱常洛雖是皇長子,可并不天生就有繼承大統(tǒng)的權(quán)利,他幾個弟弟同樣沒有這個權(quán)利。
皇帝的兒子在被冊封之前統(tǒng)統(tǒng)沒有權(quán)利,否則就不用特別舉行冊封太子或封王的典禮了。
就是說,權(quán)利都是皇帝賦予的。賦予才有,不賦予就沒有。
其次,立長不立幼,只是傳統(tǒng)的習慣,叫宗法也可以,但并不是強制性的法規(guī)。
尤其明成祖朱棣登基之后更是明顯。明成祖以第四子的身份,從侄子手中奪取皇位,根本不考慮他二哥三哥的優(yōu)先繼承權(quán)。
如果非得堅持繼承皇位必須按出生次序來定,那不等于是要否定永樂皇帝的合法性嗎?
第三,根據(jù)太祖洪武皇帝的規(guī)定,嫡子有繼承皇位的優(yōu)先權(quán)。優(yōu)先繼承權(quán)是什么意思呢?
說白了,還是子以母貴,皇子的地位取決于他母親的地位,出生年月乃屬次要,并非關(guān)鍵。
那么,朱常洛的母親王氏是恭妃,而朱常洵的母親鄭氏卻是皇貴妃,誰更有優(yōu)先繼承權(quán)?
第四,再退一步,如果非要立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不可,萬歷皇帝仍然有辦法。
他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比如不孕)廢去王皇后而立鄭氏為后。
這樣,朱常洵就成為名正言順的嫡子了。
在大明一朝,宣德皇帝、景泰皇帝、成化皇帝、嘉靖皇帝,都有過廢后之舉,也沒見朝局發(fā)生什么政治波瀾。
所以,在立儲的問題上,萬歷皇帝如果執(zhí)意堅持廢長立幼,十有八九是可以取勝的。
但很可惜,他沒有采取強硬的立場,一拖再拖,最后鬧得不可開交的地步。
如果說萬歷皇帝是考慮李太后的感受,似乎也說不通。
為什么敢避開李太后狠狠拿下張居正,繼而又拿下馮保,卻在立儲的問題上優(yōu)柔寡斷呢?
當然,也不能將這個問題簡單地歸結(jié)為文官集團的強大力量。
好像皇帝沒有辦法抵御文官集團似的,好像皇帝的權(quán)威完全產(chǎn)生于百官的俯伏跪拜之中,好像皇帝就是名義上的天子,實際上受制于廷臣。
如果以后世的眼光看,這邏輯似乎成立,因為皇帝(或總統(tǒng)或主席)不是國事的處置者,只是處置國事的一個權(quán)威象征。
但問題是,朱明王朝從來不是一個法治國家。
皇帝一旦強硬地做出決定,下面的文官集團,或言官們再怎么逼逼,可以置之不理??!
遠的不說,像永樂皇帝、正德皇帝、嘉靖皇帝的事跡不說,就說萬歷皇帝自己。
張居正奪情時反對的聲音有多強大!最后本是一場道德的較量照樣屈服于皇權(quán),在廷杖下結(jié)束,也沒見發(fā)生動蕩?。?p> 所以,在朱翊镠看來,國本之爭并不是不能避免。
皇長子朱常洛的出生,并不是引發(fā)國本之爭的充分必要條件,關(guān)鍵還在于萬歷皇帝。
當然,朱翊镠也不能憑借自己后世的理論與經(jīng)驗完全斷定。
畢竟,后世理論與經(jīng)驗是一回事,拿到現(xiàn)實又是另一回事。
現(xiàn)實中文官集團到底有多大能量,朱翊镠暫時也沒見識過。
不過,他相信遲早要見識。而且,有一種預感,馬上就要面對。
他是親王,年紀越來越大,最近活動有些頻繁,“豬”這個角色沒怎么扮好,肯定有人注意到了。
但其實,說心里話,他還真想見識見識,就當是一場演習吧。
從東暖閣回來,已是夜深人靜時分。
剛回到慈寧宮偏殿,便見趙靈素迎上來稟道:“潞王爺,太后娘娘剛來過?!?p> “有事?”
“娘娘說睡不著,不知為何,想找你嘮會兒?!?p> “哦,那我馬上過去。”朱翊镠還以為是麻將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
趙靈素連忙喊?。骸奥和鯛?,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要不明天再去吧?”
朱翊镠回道:“萬一娘還沒睡意呢?如果睡了,我回來便是?!?p> 說罷,扭頭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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