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怎么存之沒一起來？”周老太君靠在椅子上，眼睛看著外面點點燈火。
程欣妍躺在貴妃榻上，無力的說：“昨兒已經(jīng)逛了一次虹橋夜市，今兒又到莊子上，大嫂折騰著吃殺豬飯，我累的渾身骨頭酸疼。”
“老爺又說，麥?zhǔn)蘸笃郊Z倉的事情，不好全交給華彥先生打理，趁著下晌天涼，去學(xué)館看平糧倉賬冊了?！?p> 周老太君點頭道：“學(xué)館做的平糧倉是好事，你就看吧！最遲年底，京城各家都要學(xué)著改章程了。”
程欣妍笑道：“最開始，先大嫂子說，莊頭送來的錢糧是慣例。我沒多想，慣例嘛！京城各府都是這般，不缺吃喝的時候，誰跟莊頭計較這點小事，沒得讓人說當(dāng)家主母不慈。”
周老太君點頭贊同。
程欣妍接著道：“先大嫂子不管家了，我接了一攤子事兒，生怕被人說閑話，不敢多管！凡事總要拉面大旗，請了華彥先生幫忙出主意，倒是改了一些規(guī)矩，也是為了讓人知道，我不貪不占大房的東西?！?p> “誰知歪打正著，讓老爺和華彥先生想起了平糧倉。要我說，有平糧倉最好，免得主子被奴才轄制住，賬面上說什么慣例，家里人口多的，不知生了多少心思，主母也難做。以后都改了慣例，有多有少都在明面上，免得被歪心思的人說，當(dāng)家主母貪了幾個糧食錢?！?p> 周老太君瞪了女兒一眼，啐道：“京城沒分家的府邸多了，一家子叔伯住在一起，誰沒個小心思？當(dāng)家人有幾個不想往自己房里多撈幾個銀子？誰想累了一場，分家時一點便宜占不到?！?p> 程欣妍想想覺得母親說的很是。
“那邊，哥哥快看那邊，一串琉璃燈真好看，還有呢！那個三層的小樓，從上到下一溜粉色小燈籠真好看?！痹磧簹g喜的趴在畫舫窗前。
涐姐兒跟著喊：“旁邊的燈籠也好看，好像彩虹一樣?！?p> 源兒拍著窗欞，“哥哥，那邊是什么地方，咱們一會兒去逛逛好不好？”
渚兒瞪眼去看，濂兒一字一頓的說：“不能去！那邊是胭脂巷?！?p> “還有專門賣胭脂的巷子？”源兒奇怪道。
涐兒拍著小手道：“姐姐，姐姐，咱們?nèi)ス潆僦锇?！我上次聞著湞兒姐姐香丸很好聞呢！?p> 渚兒看向程欣妍求助，被母親瞪了一眼，想起母親說，長子要有擔(dān)當(dāng)，以后她和妹妹都要靠自己。唉！這時候想擔(dān)當(dāng)做什么？
“胭脂巷不是你們能逛的地方?！变緝豪渲樀?。
周老太君看出外面，胭脂巷是好地方?。∧贻p時，為了看胭脂巷七夕花棚，特意打扮成男子進(jìn)去過，花酒什么的沒敢吃，買了一個香果回去，被母親扔了出去，還罰跪了半日祠堂。
源兒鬧著問為什么不能去，程欣妍轉(zhuǎn)頭不看兒子，這種事兒，長子要學(xué)會應(yīng)對。
看見女兒伸手扒著窗欞，周老太君瞇眼問：“你手上戴著的是佛珠？”
程欣妍這才想起，佛珠攏在手上戴了半日了。
“娘，我累了，等會兒我陪著娘在虹樓歇腳，讓孩子們?nèi)ス浒?！”程欣妍撒嬌道?p> 程騰攬著媳婦的肩，護(hù)著女兒進(jìn)了船艙，“怎么聽見妹妹說累了？”
石文楠不好意思的掙脫了夫君，低頭小聲哄著女兒去跟姐姐玩。
周老太君笑瞇了眼，兒子媳婦恩愛，這是興家之兆，“你大哥和大嫂呢？”
石文楠想起大哥大嫂，突然不覺得被夫君攬著肩有哪里過分了，“大哥陪著大嫂在后面甲板上放燈。”
周老太君笑著讓老二媳婦坐下休息。外間傳來奕姐兒的質(zhì)問聲。
“大哥，為什么我們不能去逛胭脂巷？”
石文楠伸頭看外面，程騰干咳一聲出了船艙。
程佑很有侯府世子的范兒，板著臉訓(xùn)斥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女孩子怎么能逛花街柳巷？”
奕兒愣住了，源兒小聲跟兩個妹妹說了幾句，奕兒恍然道：“我還以為賣花的街呢！原來是那個??！”
周老太君扶額，小孫女現(xiàn)在是不敢去胭脂巷，只怕再等幾年，換身男裝就敢去逛。算了，奕兒有分寸，到時候罰跪半日祠堂好了。
程欣妍歪著養(yǎng)神，佛珠現(xiàn)在是她心里的一根刺，這東西興許不是好物，搞不好是個要命的玩意兒。等會兒跟娘說說，想個法子，把這燙手的山芋扔了了事。
在虹橋邊上了岸，周老太君直接讓人扔了一個銀元寶到簍子里，囑咐兩個兒子看好孩子們，帶著程欣妍閑逛著去了虹樓。
從虹樓上往下看，一條街上人流如織，攤點的燈燭似是橘色的絲帶，兩邊店鋪高高掛起的燈籠映照著嬉鬧的人群，穿著錦緞的人們似是閃著光的亮點在移動。
“瞧瞧，這才是盛世景象?！敝芾咸呛堑闹钢鴺窍?。
程欣妍點點頭，是?。∈⑹乐虏恢[藏著多少辛酸無奈，偏偏她被帶進(jìn)了這個無奈的漩渦中。
“娘？”程欣妍看了一眼伺候的下人們。
周老太君擺擺手，下人們很知趣的出去守著，雅間里只剩母女倆。程欣妍靠近母親，歪著頭跟周老太君悄聲說了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
“存之當(dāng)初讓你這般做，你就沒多想想？”周老太君迷起了眼睛，她沒看錯，吳璔心性涼薄，如今有了學(xué)識，那份涼薄隱藏在假道學(xué)之下，更讓人心寒。
程欣妍點點頭，道：“我沒覺得哪里不好，老爺也是為了我們，老一輩的恩怨何必牽扯晚輩？孩子們什么也不知道，各自為了前程努力進(jìn)取，為何要被祖輩連累？”
“那是他親娘??！”周老太君沉聲道。
程欣妍嘟囔著：“又不是我親娘，我也是兩個孩子的娘呢！”
周老太君嘆氣道：“罷了，一筆糊涂賬，既然她給了你佛珠，你只管收好，別大大咧咧的擺出來，咱們不知里頭的深淺，怎么做都不好。不如就按存之的心思，從哪里開始，從哪里了斷吧！”
程欣妍仰頭看著母親道：“可我真的想讓她見見孩子們，至少知道子孫們都好......”
周老太君點了一下女兒的額頭，打斷了她的話：“見或不見又能如何？知道都好好的就行了?！?p> “嗯！”程欣妍應(yīng)了一聲。
周老太君嘆氣道：“當(dāng)初她是先帝寵妃，有的是機(jī)會為自己報仇，我想她是顧慮吳家，石家，一時懦弱了。她既然茍活至今，可見不是果敢之人，存之點明利害，只看她的心思了?！?p> 還想懦弱的躲在深宮茍活，還是最后為自己，為子孫絕了后患，周老太君琢磨不透石云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