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分鐘之前,隔壁b—c—37926休息室。
波洛克身后休息室的門剛剛關(guān)上。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床邊,嘆了口氣后坐下開始低頭沉思。
片刻,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沉默地看著自己右手掌心。波洛克的右手小指處是一截機械義肢,代替了他原本的手指。
這是波洛克不知道自己剛剛貼在隔壁房門邊的東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隔壁房間里有什么。波洛克不清楚自己做這件事情會有什么后果,因為他連自己在為誰做事也不知道。
波洛克唯一記得只是那東西的觸感罷了。
波洛克的父親是漢諾威帝國邊境的一名貨船船員,他父親的父親也是漢諾威帝國邊境的貨船船員。到了波洛克這里,一家人因為戰(zhàn)亂便從漢諾威帝國邊境流亡到了無主之地。雖然換了一個地方,但還是做了貨船的船員,并且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二十幾年。
在流亡的途中,波洛克的妻子失蹤,最后只有兒子跟他來到了無主之地。本來波洛克以為自己一家人的宿命就是成為貨船的船員,結(jié)果自己的兒子機緣巧合下居然成為了星際貨船檢修師,還加入了主控室檢修團隊。
這可是一份十分體面的工作,同樣也有著十分可觀的收入。為此每當波洛克和周圍的人談起自己的兒子,語氣中都會帶有難以掩飾的自豪。也正因如此,波洛克開始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賺下的錢能夠讓兒子有機會接觸到更高的平臺。
想到自己的兒子,波洛克迷茫的內(nèi)心有了一絲堅定的光芒。波洛克右手緊握,左手從外衣胸口位置的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身穿檢修師制服的青年。青年皮膚黝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青年一手抓著帽子,一手插在兜里。顯然,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青年內(nèi)心十分高興。
照片的一角有一排日期,波洛克看著這個日期,思緒回到了自己兒子剛剛加入貨船主控室檢修團隊的那一天。為了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波洛克還特意將這張照片洗印了出來,一直隨身攜帶著。
波洛克右手捏著照片的一角,左手在照片中青年身上輕輕摩挲了幾下,臉上浮現(xiàn)出復雜的微笑。
在這艘貨船離港的前一個晚上,波洛克剛剛結(jié)束了船員會議回到家中。往常這個時候兒子都還沒有回家,家里也再沒有第三個人了??墒墙柚高^窗戶昏暗的路燈光亮,波洛克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靜靜坐著一個身披斗篷的人。
就在波洛克愣神的時候,那人動了。一只手從斗篷中伸了出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噠”聲響。
波洛克看到那人用什么東西指向自己,看姿勢以及結(jié)合先前聽到的聲音,再加上波洛克和貨船上護衛(wèi)隊的成員也很熟絡(luò),他瞬間明白過來是有一把輕型脈沖手槍正瞄準著自己。他不知道那個坐在沙發(fā)的人是誰,但是恐懼讓他說不出半句話,也邁不動腳步。
“打開燈,把門關(guān)上,然后來這里坐下?!?p> 沒等波洛克思考,那人用手中的槍指了指面前的沙發(fā)。他,或者是她的聲音不帶有任何的情緒,十分的平淡。聲線也普通無奇,普通到波洛克甚至聽不出那人的性別。
波洛克不敢違背那人的意思,只能乖乖照做。
明亮的室內(nèi)燈光取代了昏暗的路燈,波洛克發(fā)現(xiàn)坐在沙發(fā)的人其實和先前黑暗中所見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黑色斗篷的兜帽罩住了整個頭部,甚至看不到眼睛。臉上戴著遮擋了大半個臉部的面罩,像是面具一般。寬大的斗篷完全掩飾了那人的身體曲線,先前的聲音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面罩的處理,讓人聽不出聲音主人的性別。
波洛克坐到了那人用手槍所指的沙發(fā)上。此時波洛克還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卷進了什么事件里。
見波洛克在沙發(fā)上坐下了,那人輕輕把手槍放在面前的茶幾上,然后又從斗篷中拿出一個金屬圓片放在手槍旁。接著輕輕一按,一幅照片出現(xiàn)在了半空之中??粗蝗桓‖F(xiàn)的照片,波洛克身體猛的一震,呼吸驟然變得急促。
“撒克,今年剛滿18歲,是一名新晉的貨船主控室檢修師。周圍的朋友都稱呼他為小T?!蹦侨丝粗掌従徴f道,絲毫不顧波洛克的異樣。
“你想要干什么?”波洛克的聲音有些顫抖。
照片上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身著檢修師制服,臉上帶著燦爛笑容。有一張相同的照片被波洛克一直放在胸口的口袋中,仔細珍藏著。
波洛克開始思考是不是兒子在外面惹上了什么麻煩。
“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想讓你做什么就好?!弊谏嘲l(fā)上那人說著再次拿出一個紐扣一般的金屬圓片和一個拇指大小的方形金屬塊,放在茶幾上一齊推給波洛克?!斑@個方形的金屬塊是帶磁性的信號發(fā)射器。大概在你工作的貨船明天離港三十天后,另一個信號裝置就會發(fā)出紅光。屆時你把信號發(fā)射器貼到你所在休息室隔壁37927號休息室門上就行?!?p> 波洛克沒有立刻收下那人遞來的兩件東西,而是靜靜注視著半空中自己兒子的照片若有所思。那人也沒有再說什么,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
良久,波洛克抿了抿嘴唇,轉(zhuǎn)頭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不速之客?!拔覂鹤优c你們要我做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
波洛克從這個人口中所訴得知這不是某個人想要自己做事,而是一些人,或者一個組織。波洛克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無力抗爭了,所以只希望不要自己的兒子牽扯到其中。
波洛克話音剛落,坐在沙發(fā)的那人突然拿起了放在茶幾上的手槍,這個簡單動作嚇了波洛克一大跳。
但那人只是把手槍收回了斗篷里。“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做,那你的兒子就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波洛克聽懂那人的話。雖然很不情愿,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選擇相信面前這個人,相信那些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誰的人。于是波洛克默默收好了信號裝置和信號發(fā)射器。
看到波洛克收起了兩個裝置,那人又從斗篷中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波洛克。波洛克定睛一看,是一個右手小指的機械義肢。
“知道你很多年前因為工傷失去右手的小指,這個義肢就當做我們送給你的見面禮。這個義肢是最新的型號,它會自動連接你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只要你完成我們吩咐的事情,還會有更多的獎勵?!?p> 波洛克看著那人遞來的小指義肢,心中波瀾萬丈。如今,機械義肢是被壟斷的科技和產(chǎn)業(yè),任何的機械義肢都價值不菲,單是維修保養(yǎng)的費用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夠承擔的。
波洛克深深看了看那人遞來的義肢,努力平復下沉重的呼吸后輕輕接過。波洛克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
那人見波洛克沒有異議,便準備離開。那人走動的動作幅度很小,但是移動的速度卻很快,在波洛克剛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響,房間中充斥著詭異的安靜。那人推開房門之后,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門外。等波洛克追到門口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我們會一直關(guān)注你的?!?p> 就在波洛克正驚愕時,那人的聲音突兀地傳入了波洛克的耳中,但是在門外除了昏暗的路燈找不到任何東西。波洛克只覺得聲音是在四面八方響起。語氣平淡卻好似狠狠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感到陣陣寒意。
這股寒意,即使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波洛克依然覺得銘心刻骨。像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冥冥中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波洛克不知道,也不想那人是誰。他只想知道自己和兒子未來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他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被卷入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
波洛克坐在休息室的床上,左手握緊,又放松;再握緊,再放松。如此一直重復,直到心情平靜下來。在波洛克的認知中,隔壁休息室是被改造成了貨倉存放著貴重的東西。所以波洛克覺得那些人應(yīng)該是打著這些貴重貨物的主意。
現(xiàn)在波洛克只希望這場事件不要殃及到自己和兒子,但他除了在心中默默祈禱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波洛克想起貨船離港前,就是兒子負責檢修這艘貨船的主控室。他覺得這應(yīng)該可以給自己和兒子帶來好運,有了一種兒子與自己一同攻克難關(guān)的感覺。
波洛克心中下定決心,結(jié)束了這次的工作就不再當船員了。在家附近開一家小店平平淡淡地過以后的生活就好。這一個月來神經(jīng)緊繃的生活實在讓波洛克有些承受不住。
這時,休息室中的通訊裝置中傳出了貨船減速的告示。波洛克感到很奇怪,按照貨船的航行計劃中途不應(yīng)該有減速停留的情況出現(xiàn)。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直覺告訴他這和他先前的行為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正在波洛克猶豫是繼續(xù)留在休息室中還是出去看看時,休息室的門沒有預兆的突然打開了。一個身著深藍色甲胄的人站在休息室的門口。甲胄關(guān)節(jié)連接處有節(jié)奏地閃爍著淺橙色的微光,好似甲胄自身的呼吸律動。
正常情況下,沒有休息室所有者的ID卡是無法打開休息室的房門的。波洛克無法理解眼前的這個人是怎么在沒有暴力破除的情況下打開休息室房門的。
波洛克覺得自己心跳開始急速加快,呼吸不受控制變得急促。
那個人身著的甲胄是波洛克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高級貨色,他很清楚就是護衛(wèi)隊那些人也不可能有這樣精良的甲胄,更別提那人背后還背著一把近乎一人高的重型槍械。那個身著甲胄的人此時正拿著一把脈沖手槍指著波洛克的腦袋。
雖然是第二次被人拿槍指著自己了,但波洛克仍然完全無法克制內(nèi)心的恐懼。因為此刻瞄準他的脈沖手槍明顯完成了充能,隨時可能收走他的生命。
波洛克坐在床邊,雙腿發(fā)軟到無法支撐他站立起身。數(shù)粒豆大的汗珠劃過波洛克的臉龐,在顫抖的下顎處匯聚,然后滴落在他的大腿上。
沒等波洛克被內(nèi)心的恐懼擊倒,身穿深藍色甲胄的那個人便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話語,如同來自地獄深處索命的低語。聲音低緩,卻仿佛在波洛克耳邊炸響。
“你就是波洛克·西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