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梅抬眼一看,“金夫人婚紗攝影”幾個紫色大字映入眼簾。
“怎么,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進去你就知道了?!彼厩Ю锢鹎锩返挠沂滞缶妥?,這次,秋梅沒來得及拒絕。
秋梅一邊被動地走一邊問,“司千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這里的工作人員禮貌地招呼,“先生,太太,歡迎歡迎,我們金夫人全國知名,攝影技術(shù)一流,請問你們是近期辦婚禮嗎……”
秋梅一聽,趕緊解釋道:“不,不是,我跟他不辦婚禮!”她想掙脫身邊人的手,“司千里,你讓我走,搞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我要給你買一套婚紗?!彼厩Ю锏囊粽{(diào)不高不低。
這句話,司千里說得太突然,像是一塊石頭砸向了秋梅的心波!
秋梅活到現(xiàn)在,沒穿過婚紗。年輕時,她期待著能為心愛之人披上婚紗,卻聯(lián)系不到他,他拋棄了她,現(xiàn)在,秋梅心想:他說這句話,做這件事,又有什么意義呢!他們兩個倒像是背著司千里的妻子在偷情……
“我不要。你有時間,就回去陪你的老婆吧……”
“無論你要不要,我都會買。哪怕你立馬把它扔進垃圾桶?!彼厩Ю锏碾p眼里映著秋梅,有淚水萌芽。
“你,這又是何苦呢……”
“最后一面,我想看一眼你穿婚紗的樣子?!彼厩Ю锏捻永镉侄嗲橐?。
一念之間的放縱,秋梅答應(yīng)了他。
幫秋梅穿婚紗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跟秋果果的年齡相仿。
她甜甜一笑,說:“阿姨,您真漂亮,這件婚紗您穿著太合身了!”
秋梅看向鏡中的自己,被描上了淡淡的妝,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皮膚白白的,嘴唇紅紅的,有點秋梅二十年前期待嫁衣的影子,可惜,美人遲暮,臉上的褶皺,再好的化妝品也遮不住了。
“我老了……”秋梅似是在喃喃自語。
“阿姨一點都不老,看上去像四十來歲。”那小姑娘接話,與此同時,她把秋梅的腰間一系,打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jié)形狀。
“你真會說話?!鼻锩房聪蛩S口一問,“小姑娘,你在這里干幾年了?!?p> “快兩年了,過幾天我要請婚假,也要結(jié)婚了!”小姑娘說著話,臉上帶著將為人妻的幸福、喜悅和期待。
“是嗎,真好,我提前祝你新婚快樂,幸福平安?!鼻锩窞閯e人高興,她淺淺笑了。
“謝謝阿姨?!毙」媚镉中Φ瞄_花,彎腰為秋梅整理裙擺,不一會兒,說,“弄好了,阿姨,我們可以出去了?!?p>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哐當一聲巨響,伴有東西破碎的聲音。
片刻,有女聲大喊:“來人哪,砸到人了!砸傷人了!”
秋梅和小姑娘皆是一驚,小姑娘反應(yīng)過來,快步離開。
秋梅站在那,摸著自己的心口,一步一步極慢地移動。
心里祈禱著: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會是他……
她推開試衣間的門,看了看四周,在一群手忙腳亂的人之外,沒有看到司千里。
她慌了,邊走向人多的地方邊喊他的名字,“司千里,司千里!千里……你在哪……”
在沒得到回應(yīng)之前,秋梅心想著:也許是去洗手間了呢。
直到,聽到一聲特別像他的一聲悶哼。
她不得不,不得不走入事發(fā)之地,撥開人群,去看一眼那個不幸的、被砸到的人,被頂上掉下的、會散發(fā)出漂亮光彩的燈砸到的人。
那個不幸者,嘴巴微張,像是在說話,旁邊有人問他:你想說什么。
秋梅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說,這兒,這兒,小梅,我在這兒……
秋梅抖著手,想撥打120,手機卻因為她的顫抖摔到了地上。
“?。。?!”秋梅膝蓋一軟,跪了下來,痛徹心扉地這么一呼。
沒有人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在意她的悲喜。
救護車的笛聲由遠及近。
店里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把司千里抬了起來,朝著秋梅喊:“女士請讓開一下!”
這句話一下子把秋梅拉回了現(xiàn)實。
她站起來,來不及擦眼淚,帶著哭腔說:“我是他的……他的朋友?!?p> “哦,那待會你也上救護車!”
就這樣,秋梅連婚紗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上了救護車。
在車里,他奄奄一息,被輸著氧氣。一名護士在處理著他頭上的傷口。
秋梅握著他的手,一直在他旁邊喚他,“千里,不要睡,不要睡,醫(yī)院馬上就到了……”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他漸漸不見血色的臉上。
司千里雙目緊閉,沒有給她任何回應(yīng)。到了醫(yī)院,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搶救,醫(yī)生出來,無可奈何地對秋梅說,“我們盡力了……”
秋梅差點沒暈過去,她挺住了。
“請您節(jié)哀順便,您是病人家屬嗎?!贬t(yī)生問。
“我……我不是……我是他的朋友。”秋梅的心一陣一陣地痛,像是被什么不停地撕扯著。
“那您能聯(lián)系到病人家屬嗎。”醫(yī)生問。
“我,我聯(lián)系不到……”
“一個都聯(lián)系不到嗎?”醫(yī)生繼續(xù)問。
秋梅在此刻想起來,果果好像有司千里老婆的電話!
“等等,我可以打個電話問問我女兒他妻子的電話……”
“那就先請您先和護士一起把死者送往太平間,清點一下他的遺物吧,等會如果聯(lián)系不到死者家屬,請找相關(guān)醫(yī)護人員辦理手續(xù)?!?p> 這醫(yī)生走后,司千里的遺體被推出來。
這一刻,秋梅仿佛入了夢。
一塊白布,成為司千里最后的“外衣”。
世上還有多少人,沒有正式告別,就已生離死別。
張之香是和司萬中一起去醫(yī)院的。兩個人沒敢讓司母知道這事。
失去丈夫的悲傷使張之香根本就不在乎秋梅為什么會穿一襲婚紗。
秋梅見到他們的時候,心情已平復許多,說,“司千里在太平間,后面需要辦什么,你們問醫(yī)生吧,我走了……”
“等等,你不打算讓你女兒,送她爸爸最后一程嗎?”張之香突然發(fā)問,語氣淡淡的,仿佛沒了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