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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余暉

第十七章 少年心間綻朵劍花

盡余暉 嚴于 3048 2019-12-10 13:50:50

  人無完人!

  林亦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不知道何數(shù)的虛幻小劍刺入了他的身體,全身的皮膚起了種瘙癢而無法止癢的痛苦。小劍刺入他的身體,并未對他的身體內(nèi)腑造成任何傷害,居然化作了無數(shù)道暖流沖入了他的體內(nèi)經(jīng)絡(luò),開始蠻橫無禮的沖撞起來,使得血液找不到發(fā)泄的地方,只得朝外面流淌。

  他外表肌膚出現(xiàn)了小股鮮血......

  變成外表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股鮮血,大大小小像是針孔刺出的洞涇,緩緩流淌著讓人惡心的烏黑血跡。

  面目全非形容此時的林亦,亦不為過!

  單膝跪在地上,渾身無完好處,林亦掙扎扭曲的臉充滿著恨意。

  楊繼新站在他的面前,重重的喘著粗氣,等到他想要站起來的時候。未離開地面的那刻,林亦的那柄劍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然后重重深深的插入他的身體,又從背后的脊梁貫穿而出。

  多么惡心,多么痛苦,多么殘忍。

  林亦無人性的大笑著,像是個得到玩具的孩子,他完成了任務(wù),完成了肩負的責(zé)任,因而放肆大笑起來,絲毫不顧是否會引來周圍巡查的軍士。畢竟這里是晉陽最尊貴的那條街道,其內(nèi)有著無數(shù)河北道尊貴的人物,紆尊降貴來到此地,自然需要有無懈可擊的保衛(wèi)措施。

  楊繼新的宅院很小,也很偏僻外圍,這都不是無軍士巡視的緣由。

  痛苦的情緒消失不見,楊繼新面容上出現(xiàn)了釋然的歡欣,像是這劍是他籌劃許久的結(jié)果。握住劍刃,用力捏住,費盡全身僅有的力量抽出這柄已經(jīng)插入心肺的長劍,銀白的劍身上有道細弱的凹槽,此時已然變成了鮮血流淌的血槽,摸著這柄劍,楊繼新微笑親吻。

  將劍遞給了林亦,遞到了地面。

  后方戰(zhàn)斗未涉及的地方,珠簾發(fā)出了晃動相擊的聲響。

  在林亦警惕的注視下,有嬌弱的年輕婦人出現(xiàn),從后面緊緊的抱住了楊繼新。

  婦人抱住了她的丈夫!

  抱住了她兒子的父親!

  眼前的婦人應(yīng)當(dāng)是那位王家嫡女,也就是楊繼新的夫人。林亦站起來,握著那柄血跡斑斑的長劍,即便是他全身是血,血肉模糊的都能讓人惡心,依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恼玖似饋?,身體全然未出現(xiàn)晃動的孱弱。

  “放過她,放過她,我求你......”

  微弱的求饒聲從楊繼新的口中吐出來,之前一直泰然自若的修行者,林亦的劍都至他的面門或者頭頂都未曾出現(xiàn)半分變動神情的楊繼新,此時像是個可憐蟲,一味祈求著眼前的少年不要對婦人動手,不要對他的夫人動手。

  而婦人滿臉熱淚,嘴唇顫嗦著,念叨著聽不清的泣語。

  說實話,林亦有些感動。

  林亦并未理楊繼新的話,只是不屑道:“我不是殺人惡魔,禍不及親人,這是他教誨我的話?!?p>  楊繼新垂頭跪著,身體在顫抖,用力抬頭,眼里有光:“我知道他是個很厲害的人,非常非常厲害的人。我也知道,無論我如何述說,如何苦楚,都無法使你明白他在我心中的無上地位。真的,那怕是陛下,那怕是軍神,那怕是兩大學(xué)宮之上的世外,都不及他在我心中的地位?!?p>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我不該騙你?!?p>  婦人抱著楊繼新,一個勁的說著是自己的錯,一個勁的說著不該騙他。

  林亦不感到意外,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但他真的不想思考,不想去理會這些關(guān)系的錯綜復(fù)雜?;蛟S楊繼新的事后面有隱情,有不得已的地方,卻也無法消除楊繼新是那件慘禍的間接推手。

  心冷是林亦最標志性的特點。

  選擇性不思考,也是林亦最無情冷靜的體現(xiàn)。

  有些累,林亦不想再去問什么,已然全無意義。楊繼新的生命在迅速流逝,在快速消失,在他眼中,此時的楊繼新已然是個將死之人,又何必去質(zhì)問什么?

  他轉(zhuǎn)身離開,念叨著莫名的話。

  噗嗤聲響起!

  秋雨猛烈的沖刷著他身上的鮮血,將他變成個依舊干凈如新的人。

  他知道那婦人自盡了,隨著她的丈夫離開了人間。

  道法?自然?

  是否有靈魂?

  是否可以照見前世今生?

  林亦不曾修行,這是他真真實實面對修行者的第一場戰(zhàn)斗。那怕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果是他獲得了勝利,那人失去了生命,他依舊不為此感到高興。最后某刻,某些細微的動作和表情,使得他將在此前楊繼新說過的所有話聯(lián)系在一起,恍惚間明白了某些早該明白的事。

  仰頭迎著秋雨,顆顆如豆大的雨滴落在臉上,落在眼里清理著熱淚。

  熱淚落下,混合著秋雨。

  林亦走在偏僻的街道,走的悄無聲息,警惕著周圍是否有人,警惕著身上的血腥味是否會招來人。此時的他真的很弱小,真的很無言,真的很不足掛齒。

  他覺得自己是個笑話,是個大大的笑話。

  第四境破障巔峰的修行者,面對位普通的劍客,怎么可能會敗。此件事情背后做黑手的那些帝國權(quán)貴,派遣了數(shù)十人的殺手隊伍,依舊沒能殺死楊繼新,甚至連是在楊繼新身上留下半點傷勢都無法做到。哪怕他再強,強得過分,強得都可以比肩一二境的修行者,真的就可以殺掉破障境界巔峰的修行者嗎?

  那等觸及天地元氣,運用天地元氣的劍師?

  尤其是最后如箭簇的萬千小劍,為何未傷及內(nèi)腑,他知道體內(nèi)本無任何異處。但此時他感覺到了血液快速流動再生,也有些阻塞的血液終于通透,順著皮膚中的細小孔洞出來。肌膚相通,體內(nèi)氣息可以通過肌膚往外面,這便是修行最基本的東西,這便是林亦夢寐以求的現(xiàn)象。

  修行第一境,合意是為于天地元氣交互合一!

  在此之前,林亦有可笑的皮膚病,阻塞了肌膚內(nèi)的氣孔,無法做到與天地元氣交互合一,甚至無法將體內(nèi)的濁氣傳遞出來,這便是他困擾了十幾年的痛苦,沒想到會在殺人的那刻相通,明白一切的一切,明白楊繼新本意就是求死。

  秋雨傾盆!

  天地暗沉,烏云齊聚。

  ......

  這場秋雨中的血腥味很重。

  季知常很是苦惱,很是痛不欲生。

  到底該如何躲避前往渝關(guān)而不死的困境,對他而言,是現(xiàn)在所面臨的最大折磨。短短幾個時辰,想到了無數(shù)個理由,都無法當(dāng)做完美的借口。他痛苦的揪住兩鬢被揪亂的頭發(fā),取下黑色的面罩,痛苦的神情出現(xiàn)在本是丑陋的臉上,顯得更加可怕。

  季知常的模樣,很符合雜小說里面的惡魔。

  而他的手段,也確確實實是雜小說里面惡魔的手段,殘忍嗜殺,兇惡無邊,慘無人道,都是季知常曾經(jīng)或者現(xiàn)在,以及往后做的事,做過的事。

  窗前有封書信,還有塊黑色的令牌。

  “大人,應(yīng)該出發(fā)了。”

  外面有人弱弱喊著,本就煩悶的季知常怒神冷聲,說道:“外面如此大的雨,叫我如何出去,先等等,等到秋雨緩和后,再決定何時出發(fā)......”

  還未說完,外面走廊出現(xiàn)咚噠的急迫腳步。片刻,房間內(nèi)傳蕩著急切敲擊的聲音,季知常終于忍無可忍,打算出去狠狠的教訓(xùn)這些毫無眼力勁的屬下,跟了他這么多年,一路走來,居然還看不清楚此時他被困擾折磨,還膽敢挑釁他的耐心,真是想死!

  “大人,楊繼新于家中被殺,死了......”

  季知常才站起來,聽到這句,撲通回落椅子。

  先是楊繼新被殺的悲戚出現(xiàn),而后是楊繼新被殺的疑惑,最后則是滿臉的歡快愉悅。

  “呼......”

  沉沉的緩了口氣,季知常戴上黑色面罩,僅僅露出的眼珠捉摸不清的轉(zhuǎn)動著,肅聲吩咐:“黑冰臺前幾日才尋過楊繼新,今日便被殺,實在是挑釁帝國的威權(quán),挑釁黑冰臺的劍鋒,是可忍孰不可忍?!?p>  “傳我命令下去,圍住楊繼新的府邸,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外面的屬下猶豫道:“若是楊繼新夫人的母族王家要進去,若是河北道幾位主管,以及那位軍神大人要進去,該......”

  “砰......”

  這是楊繼新拍桌欲要罵人的前奏,“今日不管是誰來此,都不允許進去。都知兵馬使,已然是北軍中不可小覷的官職,卻被人暗殺于家中,河北道和北軍已經(jīng)沒有調(diào)查的資格,先圍住,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我再寫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去帝都呈給陛下,以及臺丞,再做考慮?!?p>  聽得真切明白,屬下那些人便再無忌諱,迅速出動。

  季知常望著外面陰沉的天空,望著愁緒綿綿的秋雨,登時再無之前的厭惡,反而滿心都是歡喜,真真覺得此時的景象乃是帝國最美好的景象,比之西方諸國中號稱人間最美的西齊天池,以及南方江南道被滅的宋國溫柔鄉(xiāng)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真是好地方,真是人間美景?!?p>  他眼里是興奮,是怕死過后貪生的狡黠。

  誰也不曾想到,這位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黑冰臺副丞,會如此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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