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是個四十五歲上下體態(tài)富裕,有點矮墩墩的婦人。她身著一件花青色褙子,頭上梳著一頂圓髻,橫簪一對古樸大方的青玉扁方。
一張富態(tài)的圓臉看過來,溫和有神的眸子里透出穩(wěn)重大方的神色,就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卓錦的手。
“我的好夫人,奴婢這就領(lǐng)您去看看吧。”
卓錦霎的被這個干凈爽朗的婦人挽住了手膀,倒也沒太反感的感覺,倒覺得她與自家的管媽媽有幾分像。
奈何自己已經(jīng)做了這丞相夫人,這一應(yīng)的打點,少不了都得自己出面把持,親自動手了。
暗自打了打精神,卓錦面上就掛上了一絲得體的笑,與柳媽媽穿梭于圍廊之中,不一小會走到了小花廳。
花廳的門此時是敞開的,她微微提腳邁過門檻,走進兩步,便見到了足有十五六個烏泱泱的一大班子人。
所有人都站在廳內(nèi)的空地上,其間有男有女。
看看面孔,常見的有不少,面生的也有幾個。不過領(lǐng)頭的上前就領(lǐng)著一大班人對她行禮的,她卻是無論如何眼花了也不可能認錯。
卓錦突然放開柳媽媽的手,急步走至領(lǐng)頭的婦人面前,吃驚地道:“管媽媽,你怎么來了?”
再看那原地站著的,不是管媽媽是誰?她今兒換了一身海青色褙子,依舊顯得利落精神。
管媽媽看到卓錦上前問話,連忙答道:“小,啊不,如今是夫人了,您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奴婢如今給您是當陪房來了,”她頓了頓,笑著繼續(xù)道:“老將軍夫人說了,她怕你才到丞相府初來乍到的,沒個能干人服侍不行,而您又自小與我關(guān)系最親,所以…”
卓錦揉了揉眉心,“所以她就把你派來了?”
管媽媽笑瞇瞇答道:“可不是嘛?!?p> 卓錦無論怎么想,也想不到她娘居然會下如此狠手筆,把她身邊一直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都派給了她。
管媽媽原本是她娘的陪嫁丫頭,已與她一起生活過了三十多年春秋,如今沒了她,也不知她娘習不習慣。
在心內(nèi)想了想,只好好好謝過了她娘的這一番好意,她便與管媽媽商議起正事來。
“我娘都與我了些什么?”她問。
管媽媽一聽工作來了,立馬眉峰一展,有了幾分正色,隨手遞給了她一本小冊子。
“陪嫁的大小丫鬟婆子,管事婆子兩人,大丫鬟兩人,小丫鬟八人,明早帶來由您相看。這些都是夫人經(jīng)過精挑細選,手腳伶俐,辦事也利索,人也老實本分的?!?p> 卓錦點點頭,看到冊子上以小楷墨跡寫著十多個丫鬟婆子的名字。
“您仔細相看,若是有哪個不滿意的,打發(fā)回去讓夫人重新挑選了送過來就是?!惫軏寢屧谝慌缘馈?p> “嗯,”卓錦應(yīng)了聲,突然將目光掃視向廳中此時已站了大半天,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眾人,“這些丫鬟婆子可有在這里?”
管媽媽微低了低頭,踟躕了下,“回夫人的話,奴婢先把她們放在下人房安置了,這些,都是陪嫁的照看田莊,還有商店鋪子里的人?!?p> 她娘原是安平候嫡女,二十年前嫁入卓家的時候便帶了一大份豐厚的嫁妝。
這些年她雖從未問過她娘的嫁妝情況,但是光看府內(nèi)吃喝不愁的樣子,她也能知道她娘的生意估計是越盤越活,步步高升。
她翻過冊子的一頁,就看到上面寫著,西里頭水田一千畝,東洼旱地五百畝。
看到這,她就以指點過那兩個名字,深思了會抬起頭,“管媽媽,這管水田和旱地的,是哪些人?”
只還未等管媽媽的目光梭視過去,廳內(nèi)早已等的汗流浹背的田莊管事已上前了一步。
“回夫人的話,管那一千畝水田的正是小人?!?p> 卓錦抬眼一看,那是個包裹在一身嶄新的寶藍色綢緞圓領(lǐng)袍中,身高七尺,有些瘦弱的瘦長臉男人。
只兩下眼神一經(jīng)碰見,男人的眼神便突然忽閃閃爍,卻沒有避開她的眼神,而是裝作笑意盈盈地就看向她。
只一眼,便給她留下了個壞映像。
此人過于心思活絡(luò),若是忠實于主,把這心思活絡(luò)放到正路上也罷,若是背地里搞起自己的小算盤的話,那此人可能真的會有些棘手。
就在男人自報家門的下一刻,同一列里,一個身著褐色直裰的矮胖男人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面帶忐忑地站了出來。
“夫人,咱是管理那五百畝旱地的劉守成。”
一聽劉守成報名,寶藍色衣衫的男人也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道:“咱是趙德寶。”
卓錦微微點點頭,“行了,我都認識了。”
繼而轉(zhuǎn)頭看向管媽媽,“媽媽,您給我出出主意吧。這我于商鋪管理上,乃是一竅不通。從未接觸過,這叫我怎么與他們盤點?”
“這…”管媽媽也有些猶疑。
只怪她穿來的這八年都去外面撒野去了,從未想過她還有嫁了人,做了內(nèi)宅婦人的一天。
她嘆息,“早知今日,當初我就多聽聽娘的話了?!?p> 管媽媽看她愁眉不展,默不作聲地微笑:“這沒有老夫人,不還有奴婢為您來張風使舵嘛?”
卓錦扭眼一瞧到她胸有成竹的模樣,頓時也沒了煩惱,“是呀,還有個您吶?!?p> 她親切地挽住她的手,學著小時候撒嬌的樣子微微晃了晃,“我的好媽媽啊,這管理田莊還有鋪子的門道,您就教教我吧。”
管媽媽被她晃的“咯咯咯”地笑,一面笑,就一面喊過趙德寶,劉守成的名字,與二人細細分說計較起來。
通過管媽媽與底下二人的交談,她才領(lǐng)會了這些地都能種什么作物,又雇傭了多少佃戶,一季結(jié)束能有多少收成。
與兩個遠到而來的莊家管事交接好,又說了些敲打鼓勵他們的話,兩人便領(lǐng)命退下了。
剩下還有幾個大大小小的商鋪管事。
卓錦又翻過一頁冊子,才問到:“這綢緞莊的馬管事是哪一位?”
其間一個褚色衫子,身形富態(tài)的中年男人走出來對她笑容可掬地拜了一禮。
“正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