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李小穎(下)

　　大車吱吱呀呀的走在崎嶇不已的官道上，在官道的兩旁趴著不少早已死去多時的尸體。

　　這些尸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就靜靜地躺在那，一言不發(fā)。天邊不時飛來幾只烏鴉，在尸體上空盤旋著，發(fā)出凄厲的怪叫聲。

　　那些啃食尸體的野狼野狗在看到趙文等人時，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護食聲。

　　趙文從腰間拔出大黑星，直接對準一只野狼，扣動了扳機。

　　“嘭！”

　　清脆的槍響響徹天地，那頭野狼直接被趙文打死。

　　旁邊的野狼野狗受到驚嚇，夾起尾巴向遠處的山坡逃去。

　　它們站在山坡上，等待著趙文等人的離去。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少，腐臭味卻越來越多。

　　那女子坐在趙大牛趕著的大車上，懷里抱著一個陶土壇子。那是他父親的骨灰。

　　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不停地抹著眼淚。

　　趙文看著這如同末世般的場景，忽然想起了張養(yǎng)浩的那首《山坡羊·潼關(guān)懷古》。他心情沉痛的低吟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p>　　宋虎走在趙文旁邊，左手牽著馬韁繩，右手放在背部的56半上，一雙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周圍，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樣子。

　　趙大牛跟在最后面，拘謹?shù)淖诖筌嚨能囖@上。

　　“姑娘，還沒請教你的芳名呢?！壁w文慢了下來，最后直接和大車并排而行。

　　女子抹掉眼淚，雙眼中滿是血絲，她聲音略帶顫抖，說道：“奴家姓李，名小穎?！?p>　　“李小穎，好名字啊?！?p>　　“對了，昨天晚上的事，我要對你說聲抱歉。昨天晚上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李小穎抱著骨灰壇，揉了揉眼睛，強裝堅強的說道。

　　趙文擺擺手，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人之常情嘛，我可以理解。再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忘了?！?p>　　李小穎努努嘴，強撐著笑道：“這位大哥，謝謝你救我?！?p>　　“說什么謝啊，我是官軍，你是百姓，救你是我的職責。還說什么謝啊?！壁w文滿不在乎的道。

　　李小穎說完話后，忽然沉默起來。她緊緊的抱著骨灰壇，看向遠方，過了很久，她眼神中帶著一絲回憶，開口說道：“我爹乃是萬歷三十八年的舉人，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人很好，對待親鄰非常和善。誰家要是有個什么事，我爹從來都不會推脫，他會盡自身最大的能力去幫助。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好人總是死的那么早?！?p>　　李小穎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又順著臉流了下來。

　　趙文看著梨花帶雨的李小穎，長嘆一口氣，說道：“唉，人生無常啊，姑娘要看開點啊。這人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趙文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話語，只能重復著那些老套的安慰話。

　　太陽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間，陽光毒辣的烘烤著大地。雖說明末已經(jīng)迎來了小冰河時期，可這秋老虎還在散發(fā)著最后的余熱。

　　趙文緩緩走到最前面，向前走著。

　　“嗖！”

　　一支白色尾羽的箭矢朝著趙文飛速而來。

　　“快趴下！”宋虎大喊一聲，直接從戰(zhàn)馬上跳起，將趙文從馬上撲了下去。

　　箭矢擦著趙文的頭皮而過，釘在了后面大車的車轅上。

　　“怎么回事？”趙文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驚聲道。

　　“咱們可能中埋伏了?！?p>　　靠著多年打仗時養(yǎng)成的直覺，宋虎覺得眼前的箭矢并不簡單。

　　“所有人下馬，趴到馬腹下面?！彼位⒓泵Υ蠛耙宦暎俣葘②w文拉到戰(zhàn)馬的肚子下面。

　　趙大牛一把將李小穎從大車上扯了下來，將她拉到大車的下面。

　　“嗖嗖嗖！”

　　無數(shù)道破空聲響起，只見一陣密密麻麻的箭雨飛向空中，朝著趙文這邊而來。

　　“噗噗噗！”

　　箭矢釘?shù)降厣?，激起無數(shù)道灰塵。

　　一時間，趙文上面的戰(zhàn)馬被箭矢插成了馬蜂窩，倒在了他的正前方。宋虎騎著的那匹戰(zhàn)馬和拉著大車的挽馬身上都插滿了箭矢，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趙文趴在戰(zhàn)馬的后方，看向正前方。

　　只見三四百韃子騎兵朝著這邊飛速而來，那馬蹄聲敲打在趙文的心上。

　　一瞬間，趙文的心提了起來。

　　“韃子，有韃子，反擊，趕緊反擊。”

　　趙文大喝一聲，將40火從馬身下抽出，塞入一顆彈頭，朝著韃子騎兵射去。

　　“嗤啦！”

　　火箭彈發(fā)出凄厲的怪叫聲，在空中搖擺著，向著韃子的騎兵而去。

　　“散開！”

　　韃子騎兵中出現(xiàn)了一道大喝聲。隨即，韃子騎兵的軍陣瞬間散開。

　　火箭彈落到韃子騎兵中央，可惜落點位置的韃子并不多，僅僅炸死了兩三個人。

　　“這群該死的韃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壁w文一拳錘在地上，恨恨地道。

　　韃子也不是笨蛋，和趙文交手這么多次，早已經(jīng)將這些古怪火器摸透了。

　　這火器威力雖然大，可面對分散的騎兵時，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嘿嘿，跟了你們這么久，終于被我逮到機會了。這里地勢開闊，非常適合騎兵的展開。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們還能跑到哪里去？”蒙克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原來，一直有韃子探馬跟在趙文等人的身后。只是趙文等人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那個被趙文打跑的韃子百戶，在逃回去的時候，留下了十幾個探馬，緊緊的跟在趙文等人的身后。而他則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蒙克。

　　當蒙克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讓那些探馬緊緊的跟在趙文身后，并且及時傳遞消息。

　　蒙克一直在等一個機會，那就是等趙文等人到達地勢開闊的地方。

　　只要趙文等人走到了開闊地，那蒙克就會在趙文等人的必經(jīng)之路上埋伏上兵馬，到時候，先來一波箭雨，讓他們不敢露頭。緊接著，再一股腦的將數(shù)百騎兵壓上去。

　　這火器威力雖大，可是面對氣勢如虹，速度飛快，分散開來的騎兵時，那可是大打折扣的。再加上地勢開闊，騎兵就能完全展開，到時候，就是趙文等人喪命之時。

　　如果不是現(xiàn)在大部分的騎兵正在到處劫掠，蒙克真想集結(jié)所有的兵力，全都壓上去。

　　“手榴彈，手榴彈！”

　　趙文看著前方不斷接近的韃子，急忙扯著嗓子吼道。

　　“嘶嘶嘶！”

　　七八顆手榴彈尾巴上冒著煙，向著韃子的軍陣中飛去。

　　“砰砰砰！”

　　手榴彈在落地的瞬間，爆炸開來。無數(shù)預制破片朝著韃子飛去，將他們擊落馬下。

　　“該死的，這些韃子太近了?！壁w文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雙目噴火的道。

　　如果不是這些韃子突然襲擊，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那自己根本就不怕他們。

　　可是，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這不到一百步的距離，韃子猛然出擊，靠著戰(zhàn)馬的速度向自己發(fā)起沖鋒，自己如何抵擋？要知道一百步的距離對于戰(zhàn)馬來說，也就是幾個呼吸的事。

　　“手榴彈不要停，不要停，給我一直扔，一直扔！”

　　趙文扛起40火，對準跑在正前方的一個韃子，直接扣動扳機。

　　火箭彈瞬息而至，直接釘在了韃子的胸膛之上。

　　“嘭！”

　　在那名韃子驚恐的眼神中，韃子的身體被撕成碎片，連同他胯下的戰(zhàn)馬，也一同被火箭彈炸成碎片，那飛濺的血液瞬間被炙熱的高溫蒸發(fā)。

　　無數(shù)手榴彈在韃子軍陣前方爆炸，將沖在最前方的韃子炸成碎片，將韃子的正前方炸出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坑洞，爆炸的威能以及布滿坑洞的地面讓韃子的攻勢為之一滯。

　　雖說眼前只有三個人，只要韃子沖上去就能將他們斬殺?？墒牵F(xiàn)在的韃子早已經(jīng)失去了成吉思汗那個時候的血勇，當他們再次親眼見到這種恐怖的攻擊時，烽燧前的那一幕再次出現(xiàn)在他們的腦海當中，看的他們一個個的心里發(fā)顫。

　　韃子胯下的戰(zhàn)馬，也被這如同雷霆的聲音驚嚇，一個個的停在那里，不肯向前。

　　一匹好的戰(zhàn)馬，那可是經(jīng)過長期訓練的。一匹出眾的戰(zhàn)馬，在戰(zhàn)場上是不怕爆炸聲和廝殺聲的。

　　可是，當無數(shù)顆手榴彈不停地在前方爆炸，那巨大的聲音比天上的雷霆還要震耳欲聾時，這些戰(zhàn)馬遲疑了。

　　蒙克站在最后面，看著前方速度慢下來的韃子騎兵時，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大聲咒罵道：“一群懦夫，懦夫，都是懦夫。只要再加一把勁就能沖上去，為什么慢下來？給我沖，給我沖啊?！?p>　　當人陷入極度興奮的時候，往往能忘掉死亡。同樣的，當人冷靜下來之后，便會恐懼死亡。

　　這些韃子也是一樣，當他們開始沖鋒時，一個個的熱血沸騰，感覺自己仿佛就是戰(zhàn)神一般?？僧斔麄冇H身體會到如同地獄一般的屠殺時，就仿佛一盆帶著冰塊的冷水從他們的頭頂直接澆下，將他們那顆躁動不已的心徹底的冷卻下來。

　　“手榴彈給我扔，不要停！”趙文再度將身子探出戰(zhàn)馬尸體外面，發(fā)射出一顆火箭彈。

　　這顆火箭彈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

　　當這顆火箭彈在韃子軍陣中爆炸后，沖在最前面的韃子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程度的屠殺了。

　　他們紛紛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后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