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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絡(luò)

第180章 惜分飛

如意絡(luò) 晶巖 2209 2020-06-04 22:44:52

  日頭正盛,冷巍抱臂立在廊下,眉宇間凝著一片憂色。孫粲和江英樹坐在臺階上,時不時的看向屋里,唉聲嘆氣的。江英樹實在坐不住了,起身入內(nèi)問正在喝茶的盛煦然:“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盛煦然不耐煩的嘆了口氣,放下杯子,道:“大哥的傷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是公主體諒大哥的傷,主動要求我們在涼州休整兩日后就返程的。柴峻也說了會去書洛陽奏明實情的。”

  “說是這么說,可大哥他……你覺得他會同意嗎?”

  “一切后果我來擔。你們別一個個的愁眉苦臉,哀聲嘆氣了,快煩死我了!”盛煦然仰靠著椅背,捏了捏眉心。

  江英樹也很無奈,坐下來給自己倒了半杯茶,一飲而盡,道:“你給我說實話,若杉為何提前回洛陽了?別再說什么幫大哥打理婚禮的事,他一個貼身隨從,照顧大哥的衣食起居才是他的正事,哪用得著他一個半大孩子去打理什么婚禮事宜?”

  盛煦然瞥了他一眼,悶悶道:“這事我問了大哥幾次了,他都讓我別管。我直覺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們要趕快回去?!?p>  “若杉輕裝快馬這會兒說不定已經(jīng)到洛陽了。算了,還是等大哥醒了再說吧!我去看看大哥?!苯淦鹕磉M了里間,須臾傳來他的叫聲,“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門外的冷巍和孫粲聽見了,連忙進來了。盛煦然悵然仰望著房梁,停了片刻,才慢悠悠站起來,走進了里間。

  溫在恒一覺醒來,感覺精神好了很多?;蛟S是連日未合眼的疲累,或許是湯藥有助眠的作用,又或許是表白后的放松,他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長,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知曉。

  “你們……”溫在恒被并排站在床前的三個兄弟給驚到了,聽江英樹的聲音還有冷巍、孫粲急急跑進來的架勢,難不成他們以為他傷重不治了?一點皮外傷而已,哪有那么嚴重?瞧把他們給緊張的!溫在恒笑了笑,正想說他好多了,忽然注意到外面的天色,他心里“咯噔”一下,問江英樹,“什么時辰了?”

  江英樹回首瞄了眼盛煦然,沒敢開口。冷巍道:“近午時了?!?p>  溫在恒腦袋懵了懵,問:“車隊今日不趕路嗎?”

  “衙內(nèi),車隊都出發(fā)兩個時辰了!”急性子孫粲嚷道,“公主不讓咱們跟著了,讓咱們打道回府呢!”

  溫在恒如聞驚雷,緩緩站起來,聲調(diào)都變了:“她……她不讓跟著你們就不跟著了?這么大的事為何不叫醒我?”

  “是我不讓他們叫醒大哥的。”盛煦然道,“你傷得重,又幾夜沒合眼,需要休息。我知你擔心公主,可柴峻這回留了一千兵馬護送公主。再說了,李光魏已經(jīng)出手,他沒害公主性命,以后想必也不會。涼州此去瓜州,還剩不到十日的路程,公主定會平安抵達的。我們再跟著就是多余的了?!?p>  溫在恒面沉如水,他深深看了盛煦然一眼,道:“不想去的可以留下,我要去,即刻出發(fā)!”

  “大哥!她都狠心趕你走了,你還追上去做什么?”盛煦然叫道。

  溫在恒穿上外袍,聽他這么說,扣腰帶的手一頓,眸光冷然,道:“她年紀小,愛沖動,我能護一程是一程?!闭f罷,他提著劍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冷巍急忙跟了出去。江英樹和孫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跑出去了。盛煦然氣得咬緊下唇,一拳砸在桌案上。

  廣袤的黃土地上,溝壑遍布,像一條瘦骨嶙峋的巨龍,趴在地上,茍延殘喘。風沙漫漫,滄海桑田,無數(shù)人經(jīng)此過,前世今生,夢里夢外。預言早已被遺忘,豪言壯語也已被流沙覆沒,唯余一副干癟的軀殼,躺在這水深火熱里,日復一日,聽魂靈哀唱。

  柴峻心情不太好。

  甩掉溫在恒,本是件值得慶賀和高興的事,可他也不知怎么了,心里總是不舒坦,像懸吊著一顆石頭,起起伏伏,搖搖晃晃,很是不安。這要從今早說起。早上他去找公主時,她卻已梳洗完畢,端端正正坐著,就像在等他來一樣。用早膳時,他將蕭如詩求他的事同她說了。

  蕭如詩昨晚哭著來求他,說她母親這些年為父親所嫌,如今為了她又做下傷害公主的傻事,她哥哥識人不清,勢必會被刺客云寄連累,世子之位將不保,她們母子三人在王府中如履薄冰,處境艱難。而她被父親訓斥,被庶妹嘲笑,甚至連下人都肆無忌憚的議論她,讓她在府里一刻都呆不下去。她懇求柴峻讓她跟著車隊一起前往瓜州,她會把實情向豫章縣主一一道明,希望她能念在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幫幫他們。

  她抱著柴峻的胳膊,說得是情真意切,哭得是梨花帶雨,好似柴峻若棄她不顧,她就活不成了一樣。柴峻有些心疼也有些為難,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一早來探探公主的口風。

  怎料公主聽了后,神情毫無波動,只道:“她有今天,也怪我。她想跟著去,就讓她跟著吧。”

  柴峻打了一晚上的腹稿,那些撇清的話,安慰的話,討好的話,賣乖的話,都不知該怎么說出口了。他看著她平靜的眼眸,訥訥回了聲“好”,心里就開始七上八下了。

  早膳后,公主照例在房中等溫在恒和盛煦然的到來,他們會告訴她今日的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項,可來的只有盛煦然一人,溫在恒還在昏睡中。公主道:“別叫醒他,讓他睡。你們就止步于涼州吧,休養(yǎng)兩日,待舅舅傷好些了就返程。他受了傷,路上別趕太急,此時回去,重陽的婚禮應該誤不了?!?p>  盛煦然震驚了好半晌,然后他謝恩出去了。柴峻注意到公主垂下頭,肩膀微微一松,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意味不明的笑緩緩呈現(xiàn)。柴峻心里直打鼓。

  臨行前,胡尚宮問她要不要去跟溫將軍當面辭別,提醒她待將軍醒了知她自作主張會生氣,她搖搖頭,迎著初升的紅日,清亮的眸中并無懼色,她攔住胡尚宮,道:“不必了,這一路走來,我?guī)缀趺咳斩甲鲥e事,但這一回絕不會有錯。嬤嬤信我!”

  胡尚宮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聽從她的話。

  于是兩路人馬,從洛陽始,終于涼州,分道揚鑣,分得突然,也分得干脆。心神不寧的何止柴峻一人,西行路上大伙兒都悶不吭聲,有人在思慮,有人在感慨,有人在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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