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掩映,山道穿林。楚寄北順著山勢一路疾奔,地勢平緩,已近山腳。
楚寄北忽一駐足,道:“換馬、窺戶,出來相見。”話音剛落,那兩條綴在楚寄北身后的黑影已從林中掠出,在他眼前一晃,拜倒在他跟前。
“二公子,有何吩咐?”這被稱為“換馬”、“窺戶”的二人聲音猶如二月鶯啼,暗中保護楚寄北的死士竟是兩個桃李年華的女子。
原來這二人是當年堂兄楚方西游學廣都城時買下的“瘦馬”,名字亦是楚方西所取,說是合什么典故,卻著實難聽。楚方西歸家后將二人贈與年幼的楚寄北當貼身丫鬟,照拂起居,楚寄北無心習武,楚鵬舉便將二人培養(yǎng)成死士,便于看護。楚寄北被趕出門歷練,二人便隱于暗處,一路隨行。本來以楚寄北的武功也難以發(fā)現(xiàn),卻不料這二公子躲在這山中天天不是煉丹就是看那丑老道劈柴,一年多來,內(nèi)功竟然精進不少,耳聰目明,數(shù)月前二人行蹤竟被他察覺。
“你們兩個,我不是說過,不必跪拜么?”楚寄北素來不喜搞什么主主仆仆的規(guī)矩,面露慍色道,“這一年多來你們倆隱在暗處,想必受了不少苦,我想了想,我們就此分開,你們回家向爹復命去吧!”
二人聞言起身,聽得楚寄北后邊的話語,又呆立在那。二人皆是黑紗蒙面,看不出此時表情。
半晌,窺戶開口道:“二公子何意?大公子橫遭不幸,家主傳信再三叮囑我倆將二公子護送下山,與接應的高手們匯合后同回主家,這才是正理?!?p> 換馬亦道:“公子,隨我們回去吧。大公子......大公子這么好的身手,都,都......唉!二公子你可別意氣用事啊!”
“下山這一路,我細想了一下,倒是覺得自己沖動了,如此急著下山。我且問你們,你們說有高手接應,于何處接應?按爹的性子,接應接到玄微觀門口才是。”楚寄北一手摩挲著下巴,眉頭緊皺。
“回稟公子,與高手約定,接應地點在山腳驛站,離此處大概五里路程?!备Q戶低頭拱手答道。換馬望向窺戶,眼中似有疑惑。
“離此五里么?接應的高手都有誰?是王管家安排的么?”楚寄北連珠問道。
“公子想必糊涂了,高手皆是李延年李管家安排,具體有誰我倆卻不知。”窺戶脆聲答道。換馬又望向楚寄北,搞不清楚這兩個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昨日窺戶獨自下山去取家中消息,回來就說大公子死了,雖有勸二公子下山,卻沒有說過接應之事。換馬今日只當隨二公子下山,二人的問答卻讓她一頭漿糊。
“嗯,是我糊涂了,原來李延年那王八不姓王啊。窺戶你速速去驛站讓高手們過來接應,換馬陪我一起回山上道觀等候。”楚寄北隨便敷衍了一下,便作了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安排。
窺戶見楚寄北扯起換馬的衣袖就要返身上山,心中無名火直冒。正待三人有所動作,一聲狼嚎從左近林中突兀響起。清晨時分聽聞狼嚎,也是咄咄怪事。
“小心!”楚寄北手按碧游,回頭囑咐。換馬手中已多了一對峨眉刺,窺戶也“鏗鏘”一聲,執(zhí)刀在手。
一陣怪風從林中直飚而出,攜著枯枝敗葉打得三人睜不開眼。楚寄北碧游出鞘,使了一手“七十二路回風劍法”將周身護得水潑不進,將風中細如牛毛的毒針暗器盡數(shù)打落,余光一瞥,換馬、窺戶閃轉騰挪,也都安好。
怪風之后一頭人高的巨狼赫然出現(xiàn)在山道之上,狼背上坐著一個妖異的青年。那青年身著紫衣,長發(fā)隨意披散,手里握著一支泛著幽幽藍光的鉄笛,神情似笑非笑,嘴角露出一顆與座下巨狼相似的尖利犬齒。
“楚寄北啊楚寄北,我可是在這山底下等了你一夜??!”妖異男子話不多說,手中鉄笛一揚,又射出一蓬毒針,同時催動座下巨狼居高臨下,向楚寄北三人撲來。楚寄北提身擰腰,一個旱地拔蔥,左手攀上道旁樹枝,躲過巨狼一撲,右手仍是“回風劍法”叮叮當當掃落幾枚毒針。忽聽得身后“??!”的一聲,驚變突起。
只見不遠處正欲上前相助的換馬已被身后的窺戶一刀從后腰捅入,發(fā)出一聲痛呼。未及換馬反應,窺戶左手寒光一閃,在換馬脖子上一抹,鮮血瞬間噴濺而上,直直地濺入了遮道樹木的枝葉之間。窺戶拔出捅入換馬后腰的刀,換馬倒下,抽搐,血濺石階。巨狼撲空,直直落在換馬身前。如此驚變,幾乎電光火石之間。
楚寄北從樹上落下,手捏碧游,全身顫抖,睚眥欲裂。紫衣青年雙腿交疊一跨,倒坐在狼背上,還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只聽“嘎嘣嘎嘣”的聲音響起,竟是巨狼在啃食換馬身體。
“?。 背谋迸?,身形暴起,揮出一劍直向巨狼而去,這一劍從上而下,竟不似劍式,倒似斧劈。紫衣青年端地瞧見碧游劍尖一絲劍芒,心下一驚,不料想傳說中爛泥扶不上墻的楚家二少爺竟能使出如此一劍。巨狼天生敏銳,旋身躲避,紫衣青年亦離狼而起,鉄笛向楚寄北頭頂點落。離得最遠的“窺戶”在臉上一抹,一張還沾著血肉的人皮面具合著蒙面黑紗一起剝落,然后其右手短刀左手匕首,亦向楚寄北殺來。
楚寄北那一劍下來,一點劍芒在巨狼右后腿上劃出了一道血痕。隨后他撩劍翻身,堪堪擋下頭頂一笛。“當”的一聲,巨力隨劍逆涌而來,碧游劍差點脫手。左側短刀匕首又已殺到,楚寄北連忙疾退,“刺啦”一聲,袖袍割裂,左臂上還是挨了一刀。不待楚寄北反應,巨狼已然撲到,紫衣青年旋身在狼背上一點,又一笛向楚寄北頭頂敲來。楚寄北后招用盡,如一個不會武功的耍賴兒童,團身一滾,隱入道旁林中。
紫衣青年顯然沒料到楚寄北會使出如此沒有風度的“招式”,飄然落地,愣了一愣。然后嘴里打了個呼哨,示意巨狼尋找楚寄北下落。伏在不遠處樹叢中的楚寄北心中暗叫不好,如今出師未捷,竟是要栽在畜生手上。想到這里心里一橫,矮身貼地,碧游開路,向林子深處疾奔。如今唯有上山尚存一線生機。
二人一狼見樹叢擾動,追入林來,狼鼻靈敏,緊追不舍。
殺機已現(xiàn),生路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