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麥因證據(jù)不足,不能定盜竊罪,但他們的身份未能被證實,派去酉陽的人說,酉陽沒有一個叫“素”的人,秦清也沒有戶籍,二人被判“闌亡”,罰為刑徒隸臣妾,押送去陵山做礦工。
秦清將男孩罵了個半死,“怎么回事?為什么查無此人?你是不是記錯了?!?p> “你頭有受傷,你定是記錯了,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你忘了,你告訴他們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他們一定能查到你爸爸的身份?!?p> 男孩卻一言不語,把秦清急得幾乎吐血。
“做礦工呀,你知道什么是礦工嗎?挖礦呀,在這個沒有設(shè)備沒有工具的朝代,你們是用手挖嗎?你能用手挖嗎?”
秦清雖不了解這個行業(yè),但明白人都知道礦工的辛苦,在現(xiàn)代多有礦難發(fā)生,而這里只要一入了井怕是沒有機會出來了。
但是不管秦清跺腳也好,罵人也好,她不得不朝陵山而行。
一切都是徒勞,當她被押送上了船,看到船上還有許多與他一樣的礦工時,當真是欲哭無淚了。
一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破破爛爛,對了,她還領(lǐng)到了一件“工作服”,朱紅色的,新的,不算破破爛爛,但她所有的物品都被沒收了,包括那只腕表也沒能保住,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夢,沒有比她更倒霉的穿越者。
在船上,她拒絕與男孩說話,總覺得是他的錯,而船倉里更是惡臭難聞,四十來人擠在一起,人挨著人的坐著,空間小,空氣污濁,在她左邊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者,不停的咳嗽,吐痰,秦清擔心他的口水會濺到身上,在她右邊坐著一個臉上有疤,長相丑陋的男子,三十來歲,滿身散發(fā)著臭味,令秦清陣陣作嘔,男孩坐在她對面,中間隔了一個小小的通道,男孩微垂著頭,一雙眉頭深深皺起。
船倉人多,但沒人說話,船倉門口站著秦兵,個個兇神惡煞,壓抑的氣氛與難聞的空氣,令秦清窒息,她將雙腿卷起,將頭埋入膝蓋里,她想流淚,可怎么也流不出來,她有些恍惚,開始麻木,她不知自己的命運,不知自己的將來。
船搖晃得厲害,河水急,她隨波逐流一般整個人都暈暈沉沉。
突然感到肩膀一沉,她身子一抖,抬起頭來,見左邊的老者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她將老者的頭推了回去,老者又靠了過來,她很生氣,朝右移了移,碰到了刀疤男,引來刀疤男怒眼一瞪,秦清才發(fā)現(xiàn)這男子不僅丑陋還很兇狠,秦清又朝前移了移,老者一頭載倒在地,秦清但見老者口吐白沫,不由得驚叫出聲。
這一叫,引來全倉人的騷動,引來倉外的秦兵,他們持著戟沖了進來,見那老頭縮著身子不停的抽搐,秦兵來到老頭面前,摸了摸老頭的脖子,嘀咕了兩句,兩個秦兵便十分野蠻的便將老者拖了出去。
“他們要帶他去哪里?”秦清詢問男孩。
男孩沒有回答,與眾人一樣,目光看向倉外,片刻,只聽“咚”的一聲,秦清明白過來,瞪大了雙眼,“他們將他丟進了河里?“
男孩瞟她一眼,仿佛覺得她太大驚小怪。
”為什么?他只是病了......”
男孩不以為然道,“在這里病了,就意味著死了,所以,你若病了,也會是這個下場?!?p> 這一幕讓秦清震撼無比,她第一次見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不,應(yīng)該是在她面前被殺,生命是何其珍貴,在現(xiàn)代社會里,生命是如此倍受遵重,為什么在這里卻如草芥?
書本上的知識告訴她,古代的確如此,真正見到了,才知是多么的可怕,更可怕的是眾人那麻木的表情,沒人為老者說一句話,連男孩都認為理所應(yīng)當,這突然讓秦清想到,若自己也有那么一天,該是多么的可悲。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朝男孩身邊靠了靠,男孩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船繼續(xù)前行,其實一直沒有停下來過,老者就這么不聲不響的消失了,就算是一塊石頭掉入河水都會有響聲,但老者的死卻沒有,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人知道他在這世上是否還有親人?
秦清一陣心跳如鼓之后,終還是流下淚水,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社會里,當真是人如草芥,像她這般無身份的人,隨時隨地都會小命不保,秦清突然一個激靈,又覺有人在盯著她,她趕緊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朝那目光尋去,原來是那個刀疤男,還對她列開嘴一笑,那笑容分明是不懷好意,秦清心里一個咯噔,趕緊低下了頭。
從清晨到黃昏,船行了一日又一日,終于在第三日停了下來,三天三夜,吃喝拉撒皆在船上,秦清覺得再多呆半刻,她便要瘋了。
秦清隨著船上的人被趕了下去,當腳踏地面,頭頂陽光時,秦清才感到一些安全,四目望去,竟是一片片叢山峻嶺,她剛從山里出來,這回子又要再回山里去。
老天是在作弄她嗎?
然后眾人被綁上了雙手,連成一條線,開始沿著河邊前行。
一行四十人,秦兵二十人,有一個領(lǐng)頭將軍,頭戴盔甲,腰間配了一把青銅劍,這些士兵們與西安出土的兵馬俑無異,可算是見真人了,秦清自嘲一笑。
不僅不陡,還有路,想必經(jīng)常有人行走,但隊伍仍舊走得慢,因為隊伍中有女人,有老者,秦兵們拿著鞭子一陣呵斥一陣抽打,眾人皆默默承受著,沒有一人吭聲。
他們不懂反抗,甚至連反抗的意識也沒有。
幸得她穿的這雙鞋子沒有被沒收,正牌的登山鞋,便宜質(zhì)量好,這半月來爬山涉水,沒有一絲損壞,再看看其他人的腳,大多是草鞋,葛鞋,男孩腳下的一雙靴子,也破爛了,見他走路有些不穩(wěn),不由得心痛,心中對他的那點抱怨也消失不見了。
他又豈會不記得自己的住址,一定是那縣公故意而為,想發(fā)配更多的人做徭役挖礦,無非是做政績罷了,秦清嘆了口氣,然后朝男孩身邊靠了靠,小聲問來。
“咱們怎樣才能離開這里?”
男孩沉默片刻,“除非被赦免,秦王下令?!?p> 秦清可不抱希望,“還有什么法子?”
男孩道,“軍功?!?p> 秦清呵呵兩聲,“還有呢?”
“你的親人,父母,兄弟,丈夫,兒子有爵位者,愿放棄爵位為你贖罪。”
“靠?!比绱苏f來,個個是死路,“那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么法子?”
“跑路。”
男孩一驚,“若被抓住......”
“當然有把握,你看這里,叢山峻嶺,只要能進入林子里,我便能活下去,你信不信?”秦清一時又信心十足。
“你如何離開?”男孩看了看秦兵。
秦清道,“總有機會,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侯?!?p> 男孩冷哼一聲,“勸你打消這個念頭?!?p> 秦清也冷哼一聲,“你愿意在這里挖礦,消費青春,我可不愿意?!?p> 二人嘀咕,被秦兵聽見,立即呵斥,秦清趕緊朝前兩步,與男孩拉開了距離。
一行人又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在天還沒有完全黑盡之時,秦清見一山坡上燃起了數(shù)支篝火,一排排木屋時隱時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