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心盲之人無可醒
目盲之人,心眼可怖。心盲之人,惟成刀俎。
————李清亦
【十年前】
【江南·楓橋鎮(zhèn)·暴雨夜】
“亦兒,去把漁網(wǎng)收一下,這天看來要下雨了。”聞著廚房里漸漸傳來飯菜的香味,令坐在凳子上的李清亦不住的吞口水,這時候聽到爹爹的話,連忙答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陰沉下來的天色,隨便披了一件斗笠出門了,剛才還能看到西垂的夕陽,現(xiàn)在只有狂亂的大風(fēng)貼著江面吹過來,凍得人直顫抖,剛從溫暖的屋子里跑出來的李清亦不自由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看著曬在江水邊已經(jīng)亂七八糟的漁網(wǎng),氣的跺了跺腳,這不耽誤自己的時間嗎?
一溜煙的跑過去后,七手八腳的固定好漁網(wǎng)的繩結(jié),趁著現(xiàn)在的大風(fēng)還不算很大,要趕緊把漁網(wǎng)收拾完畢,娘親做得燒魚還等著自己呢!而這個時候一陣劇烈的震動,漁網(wǎng)和搭曬的架子轟然倒地,李清亦堪堪躲了過去,看著散落一地的漁網(wǎng),有一些還掉到了江水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倒霉連著來找她,嘆了口氣后,她也只能先把岸上的漁網(wǎng)稍微平整的放在一起,用木棍壓住,然后脫了鞋子涉水到江水里撈已經(jīng)沉下去的漁網(wǎng),而就在下一秒,江水邊傳來了一聲尖叫聲!混雜著狂亂的大風(fēng)卻并沒有傳出多遠(yuǎn),而站在江水邊的李清亦緊緊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看到了一個人,半邊身子浸泡在水中,底下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的江水,身子朝下宛如一個死人。在他的右手里,還有一把寒光乍現(xiàn)的被厚厚一層血痂覆蓋的長劍。小姑娘簡直快被嚇傻了。她現(xiàn)在急切的跑回家讓爹爹來看這人是死是活,可腳底卻仿佛灌滿了鉛,一動也動不了。而就在她尖叫的那一刻,仿佛這個男人的身子動了一下。
內(nèi)心不知道是為何,李清亦拿著掉到江水里的漁網(wǎng)將這個男人的手緊緊綁住了,然后費力拖到了岸邊,固定好這邊的漁網(wǎng)后,就撒開了腿跑回了家,而在拖行的過程中,男人也被翻過了身子,一張帶著胡渣的滄桑面龐被濕淋淋的頭發(fā)胡亂的覆蓋著,雙眼緊閉,身上是各種可怖的傷口,有的在現(xiàn)在還在流血中,異常的凄慘。
不一會后,小姑娘拽著她爹爹的手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漁民常年打魚,也救過一些溺水的游客,可眼前的景象也讓他吃了一驚,這么嚴(yán)重的傷口,換常人早就一命嗚呼了,而眼前之人卻依然有著微弱的呼吸,他簡單的摸了摸脈,將漁網(wǎng)把男子綁在了自己身上,讓亦兒拿上剩下的漁網(wǎng),連忙回到了家里。
溫馨的晚餐自然是草草收場,娘親也很緊張的看著漁民忙里忙外的給這個陌生男子緊急包扎著明顯可見的大傷口,濃重的血腥味讓她也眉頭緊皺:“孩他爹,這來路不明的人,而且還拿著劍,想必是跑江湖的人吧,咱們救了他可別招來禍?zhǔn)掳?!”漁民看了看婦人,說道:“難道你讓我把他背回去丟在江邊?然后第二天全村人發(fā)現(xiàn)江邊有一具尸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這件事讓我碰上了,哪能不管呢?這些年也沒少救跑江湖的,沒你想的個個都是惡人的。放心吧,去和亦兒一起睡吧,我給他包扎完就行了?!眿D人把油燈放在了桌角,帶著亦兒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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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龍的,交出那件東西。我們哥幾個還會給你留個全尸,要不然,你會后悔來到這個世上。”龍清雨看了看圍住自己的幾個黑衣人,有點無聊的說道:“組織上就讓你們來抓我的嗎?簡直太高估你們了,也太低估我的實力了?!睘槭椎囊蝗死湫Φ溃骸斑@就是你的遺言嗎?呵呵?!币坏楞y光閃過,那幾個黑衣人如同雕塑般凝固在了原地。只有龍清雨信庭閑步的走了過去,過了一會。那幾人的身體仿佛被極細(xì)的絲線劃過一樣,血肉緩緩的分離,說不出來的滲人恐怖。
來到了一處高坡上,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黑色的背影,泛著金線的勾邊,簡約而又雍容,彰顯了來人不凡的地位。龍清雨隨意行了一個禮,輕松的問道:“你來了啊,帶上我要的東西了嗎?”黑色身影轉(zhuǎn)過了身子,頭戴這一張黑色的面具,眼眶的部位也有著金色的勾邊,此人從懷里掏出了一封白色的信件,目光冷冷的看著自己,龍清雨也從懷里摸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向此人晃了晃:“我喜歡痛快人,一手錦盒一手信,我數(shù)一二三同時拋給對方?!碑?dāng)龍清雨沉聲說到“三”的時候,二人手里都是穩(wěn)穩(wěn)的拿著,絲毫沒有拋給對方的意思,龍清雨將錦盒放回了懷里。笑呵呵的說道:“看來閣下沒有誠意?!焙诿婺幸矊⑿偶杖肽抑校届o的看著他。一時間,二人之間處于絕對的寂靜之中。
龍清雨笑了起來,一邊搖頭一邊指著黑面男:“我知道你們的規(guī)矩,雖說很笨但是也算便捷,那就都拋到中間吧,你說呢?”黑面男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龍清雨,這讓他很受傷:“你們組織的人啊,痛快是痛快,就是不說話,每次交易我就像跟一團空氣說話一樣,你們不憋得慌嗎?”說完后掏出了錦盒,和對面掏出的信封一起拋到了二人之間的位置,而就在此時,異變突起,那個凹陷的土坑變成了一雙手的樣子,龍清雨臉色一沉,對著黑面男說道:“你們耍詐?”
黑面男依然不動,只是平靜的看著自己,而那雙手在吞掉錦盒和信封后,開始蠕動起來,化為一具人形,和黑面男一樣的裝束,不同的只有土灰色的眼色和面具了,一道冷言傳了過來:“半劍無鋒龍清雨,江湖上也算是一個名號了??上Ы裢碛腥艘米吣愕拿!饼埱逵晏袅颂裘碱^:“噢?就憑你倆,還真留不住我?!薄澳敲矗瑤衔覀兡??”周圍傳來了一道清冽的女聲,一身水藍(lán)色的裝扮勾勒著動人的曲線,一道深藍(lán)色的面具將那張完美的容顏盡數(shù)遮掩了起來,跟她一起來的還有火紅面具男和青木面具男,一時間,小小的高坡上,金木水火土盡數(shù)登場,五道不弱的氣勢渾然一體,準(zhǔn)備強勢壓迫龍清雨的氣場。
龍清雨面上輕松,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退意,單說【五行】任何一人的武功都是一流水準(zhǔn)的高手,何況是五人齊聚。所配合發(fā)出的【五行陣】更是神鬼莫測,能讓人生不如死,迷失人性。想到這里,他笑著拱了拱手:“金疙瘩,那封信我就不要了,錦盒你們也拿走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半夜的就別在巴陵古鎮(zhèn)聊天了,可以去洞庭山那里好好休息休息對吧,龍某突然想起還有點事要辦,就先走一步了,你們五人可千萬別跟我客氣,別送我了?!?p> 【水煙】輕輕一笑:“我還想的龍清雨是個蓋世大英雄,怎么卻像條狗呢?剛才你的氣勢呢?看到【金光】一人就能咄咄逼人,看到我們五人就抱頭鼠竄嗎?不知道今晚的事情,過后江湖之人該怎么譏笑你呢?”龍清雨笑了笑:“水姑娘,江湖中,臉面是最不值錢的,有命活才是真理,命都沒了,臉面還有什么用?回頭我去天香谷給水姑娘拿來幾件養(yǎng)顏的靈藥可好?”隔著深藍(lán)面具,【水煙】依然手指輕輕捂嘴:“江湖后輩都敬稱一聲龍爺,小女子哪敢要龍爺?shù)酿佡浤兀恳墙裢碇挥行∨右蝗?,自然要好好陪你老共度良宵,可惜今晚有人要拿走你的命,我也只能遵命了?!倍溆嗨娜俗匀浑[隱的把他圍在了高坡之上。
龍清雨一臉的無奈:“你看這事辦的,咱們都是兄弟姐妹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嗎?非要動刀動槍的,傷到誰我都心疼啊?!弊焐险f著遺憾的話,可手里的劍卻早已出鞘迎戰(zhàn)起了【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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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快來啊!大叔大叔他?。?!”隨著一聲尖叫聲,剛剛蘇醒過來的龍清雨就被吵著差點又昏過去。索性閉目養(yǎng)神的一會,聽到耳邊一個男人的訓(xùn)斥聲:“亦兒,你呀就會大驚小怪的,這哪里醒了?還不快去幫你娘做飯,一天沒事干就愛往這里跑?!苯酉聛砺牭降氖且宦曑浘d綿的小姑娘的聲音:“可是,爹爹,我剛才真的看到了,大叔眼睛明明睜開了一條縫,手指頭還動了動?!彼终f了起來:“這都昏迷好幾天了,哪能說醒就醒的,沒聽郎中說嗎?這種重傷不死就是個奇跡了,我已經(jīng)上報官府了,這幾天就來人把他帶走了,自從這個人被我救回來,你就魂不守舍的,打魚也沒精打采的,你說說吧,你小腦袋里都在想什么呢?”小姑娘架不住爹爹的追問,一溜煙的跑掉了:“爹爹,我去幫娘親做飯了!”
哼了一聲的漁夫,看著眼前依舊緊閉雙眼的男子,嘆了口氣:“不知道救下你是福是禍啊,等官府的人一來,就不干我事了。”說完也走出了房間,關(guān)上了房門。而龍清雨驀然睜開了眼睛,剛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外傷,只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沒有這個漁夫,自己多半也只能是折之江的一具無名男尸了,媽的,那幫人下手太黑了,自己差點就死在荊湖了。一想到這里,頭就疼得厲害,渾身上下松軟無力,只能靠著意志讓內(nèi)力緩緩流動,一身重傷豈是幾天就能痊愈的?
倦意襲來,剛“清醒”了片刻的龍清雨又再度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