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白玉紅袖
待落雪出了院子,來得橋上,抬頭一瞧,橋那一頭一身白衣的法師應(yīng)梁正過來。應(yīng)梁過來,行了一禮,道:“皇后娘娘安好?!甭溲┗亓艘欢Y,道:“法師安好?!?p> “我欲問法師一些,不知法師可否告訴我?”落雪道。應(yīng)梁道:“皇后娘娘相問,應(yīng)梁必定告訴?!?p> “法師可否告訴我,他在哪?”落雪鳳眸一斂,問道。應(yīng)梁既然給了那一塊玉,落雪便更相信,子桑無玉還在!
“皇后娘娘所想之人,在北原雪峰中?!睉?yīng)梁道。落雪鳳眸一動(dòng),紅袖之中的手緊握著那一塊玉。
“皇后娘娘若想去尋,得先脫了身。不過,他應(yīng)該撐不了多時(shí)了?!睉?yīng)梁說罷這話,轉(zhuǎn)身走了。落雪聽了,心間一窒??词稚暇o握的玉,紅了眼眶子,一雙水眸盈滿了淚。
無玉與鶴枯來到前殿,殿里的大長老瞧見無玉來,忙行了一行,無玉上前虛扶了一把,道:“不知長老尋無玉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大長老引著無玉往殿里邊去,道:“正是要緊的事才敢來煩尊主。”
“不知是什么要緊的事?”無玉問道。大長老道:“尊主不知,尊主原先在人間的一魂復(fù)生了?!睙o玉聽了,墨眸一蕩,并未言語。
二人來到一間房里,大長老長袖一揮,空里幻出一個(gè)光景,正是北原雪峰。大長老道:“尊主一魂在人間的宿主子桑無玉,大佚的攝政王,現(xiàn)正在北原雪峰。不知此一事,是哪一個(gè)的手筆?”
無玉看雪峰寒風(fēng)飄雪的景像,淡淡一笑,道:“許是魔巫一族的少主罷?!贝箝L老道:“可是,子桑無玉的魂魄早便破散了,魔巫少主難不成還能憑空復(fù)生一個(gè)大活人?”
“長老豈不知,既能散,便能收。”無玉笑道。大長老聽罷,生生一驚,集齊魂魄是神人一族的禁術(shù)。無玉長袖一揮,空里的幻像現(xiàn)了一塊玉,那玉上刻著一個(gè)張狂肆意的無字,像極了是落雪的字。
無玉看那一塊玉上刻的無字,墨眸一斂,道:“子桑無玉,不過是幾絲殘念,魔巫少主的復(fù)生之術(shù)再厲害,也抵不過幾日。這一事,便先放下罷,不必再理會(huì),無玉自有思量?!?p> 大長老瞧一眼無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久,落雪沿著青石道呆呆愣愣走著,不覺間來得梅隱的院子。守門的小廝說梅隱昨夜便走了,給了落雪一把扇子,正是梅隱隨身帶的梅花扇。落雪接過梅花扇,緩緩打開,扇面上繪著殷紅的紅梅,紅艷刺目。落雪瞧了,鳳眸微斂。
想來舊年初見,那時(shí)煙雨南國,杏花落。落雪立于岸邊,雨打濕了面,對(duì)江里筏上的梅隱道:“好家伙,你可是那個(gè)有扇子的梅隱公子?可把你的扇子給我瞧上一瞧?”梅隱看岸上那一個(gè)紅衣傾城的女子,杏花正如雨落,落在她的發(fā)上、衣上,她輕輕笑著,宛若畫中風(fēng)華。梅隱笑著搖了搖頭。
蟬鳴許許,涼風(fēng)拂梁。落雪回了主殿,渾渾噩噩的,沒一分生氣。鶴枯一看落雪無甚表情的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問道:“落雪姑娘,這會(huì)子怎么了?”
落雪搖了搖頭,輕聲問道:“無玉呢?”鶴枯道:“前一會(huì),公子還在前殿,姑娘想見,我這就去喊公子過來?!甭溲┨痤^來,道:“罷了,你不必去喊他,我走罷?!?p> “落雪姑娘說什么?”鶴枯盯著落雪,滿是疑惑。落雪往外邊去,道:“我過來說一聲,我走了,叫他不必再來找我。”鶴枯聽了猛一驚,跳過來攔落雪的路,略一思量,以為落雪是在外邊聽了什么東西,道:“落雪姑娘,不論別的,公子是真的疼惜姑娘,任誰也得不了公子伺候,偏偏公子費(fèi)了許多心血來照顧姑娘。我瞧的明白,公子對(duì)姑娘絕無二心。姑娘若要走,等公子回來也是好的?!?p> “好家伙,你心思小,”落雪輕輕說道:“不曉得也是好的。”鶴枯急了,道:“姑娘說我心思小也好,一日十日的,我也瞧的真切。姑娘這樣走了,可真要對(duì)不起公子?!?p> “他娶了我,就對(duì)得起茉小主了?”落雪淡淡笑道,“任著他那不肯要麻煩的性子,哪會(huì)由著八位長老嘮嘮叨叨三年?若不是三年將至,還能給我得便宜?”
鶴枯一時(shí)沒了言語。無玉三年之前應(yīng)了莫茉,在她回來之前絕不娶妻。是以,任幾位長老再怎么催促,無玉也沒半分心思。
落雪欲搶路走,鶴枯招架不了,道:“好姑娘,你就再等等,公子一會(huì)就回來了?!?p> “鶴枯,”門外驀地響了一聲,鶴枯瞧過去,正是無玉來了。無玉過來,鶴枯也收了手,退到一邊。
“你想走?”無玉瞧著落雪,舊是溫笑道。落雪看他俊美無儔的臉,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她至今還瞧不太懂。長睫顫了顫,還是點(diǎn)了頭。
“你肯往哪里去?”無玉問道。落雪低下了臉不敢看無玉,輕聲道:“出神人之境?!睙o玉看落雪的臉,她的長睫微微顫著,一雙水眸盈盈潤潤。無玉一笑,道:“往北原雪峰去?”
落雪鳳眸一斂,并未言語。無玉是神人之主,自然什么都是知曉的。雖未得答,無玉卻已知,心疼正如刀割,苦痛萬分。果然,落雪自始至終都只念著子桑無玉,何時(shí)念了他一個(gè)無玉?
“你想走便走罷。”未一會(huì),無玉說道。鶴枯一聽,著了一驚,落雪默了一會(huì),攥緊了手里的玉。
“再過三日,便是生辰了。你去陪他,亦是一樣的。也不必念著這一邊,自然有人給我過生辰。他就不同了,你若去了,只有你一個(gè)陪他?!睙o玉道。落雪聽他溫言輕語,心狠地一顫。
無玉看落雪一張蒼白的小臉,道:“此去北原雪峰,路遙少人煙,又多匪寇,可要著些人同你一齊去?到底齊全些?!甭溲u了搖頭,走過他,眼眶子一下子紅了。如今到這一個(gè)境地,他偏還是念著她。
“若我告訴你,他只活得了幾日,你可還要去?”香風(fēng)拂,紅影過,青絲散。無玉看愈遠(yuǎn)的殷紅衣袂,心間一窒,回過身看落雪瘦弱的背影,更是心痛。落雪停下步子,看殿外榕樹下的秋千,一雙鳳眸迷蒙,癡癡點(diǎn)了頭。
“好……只是,此經(jīng)一別,或再見,只許是下一生緣分?!睙o玉墨玉般的眸子如今還未有一絲煙火情誼,他輕輕說著,亦如平日笑語。
“好……”落雪輕聲應(yīng)了。風(fēng)拂影,淚落紅袖。
紅影一動(dòng),落雪已不在原地。微風(fēng)拂,一滴淚落在無玉手上,冰冰冷冷的。無玉斂了墨眸,心隱隱疼著。萬般苦澀道說不出。他只知,她的心在痛??伤叩娜绱藳Q絕,就像那時(shí)子桑無玉下南山,連一眼,都不愿回頭再看。
落雪一路飛掠過,冷風(fēng)拂面,更如刀割。不止不休的淚水落在空里,面上淚痕滿滿。她不知曉,當(dāng)初無玉在她額間留下的朱砂印又現(xiàn),閃著微弱的紅光。只一會(huì),朱砂又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