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落雪未聽

　　無玉來到門前，見一隊長長儀仗，皇幡在風里招搖，著一身皇服的子桑薄野立于門前，一張俊逸天成的臉涼淡冷然。無玉行了一禮，道:“無玉見過皇上。”

　　子桑薄野看面前俊雅無雙的公子，他俊美無儔的臉上一抹笑意溫然，雖是一個人，卻生得神仙一般的容貌。像極了子桑無玉。子桑薄野墨眸一斂，臉上瞧不清是什么神色。司儀瞧這個無玉公子見了天家人不行跪拜之禮，正要大啐一句大膽，子桑薄野一抬手，生生給止住了。

　　“不知無玉公子可曾見得皇后？”子桑薄野淡聲問道。無玉展顏一笑，道:“無玉見得皇后娘娘，清和宮上，無玉瞧的清清楚楚?！弊由１∫暗?“在宮外，無玉公子可見得皇后？”

　　“無玉能得見皇后娘娘一面已是天大的榮幸。在宮外，無玉哪里能得見皇后娘娘？”無玉道。子桑薄野看無玉一雙墨玉般的眸子，道:“落雪，無玉公子可曾聽得？”無玉牽唇一笑，默了會，道:“皇上說笑了，既是落雪，哪里聽得，只能看得?！?p>　　“大膽，竟直呼皇后娘娘名諱！”老公公喊了起來，無玉道:“落雪原是皇后娘娘名諱，無玉受教了?！弊由１∫岸⒅鵁o玉笑意盈然的臉，冷聲道:“朕若搜你宅子，可妥？”

　　“皇上多慮了，皇上若想入宅，無玉定不攔。只是，皇后娘娘玉足怎會踏足無玉寒宅。這可不是皇后娘娘的鳳鸞宮，想來是皇上來錯了地方。宅子里清清蕩蕩的，無甚寶貴的物什，但憑皇上搜查。無玉與貴地一應(yīng)的商事未理，恐失陪?！睙o玉道。

　　子桑薄野修眉一皺，這一個無玉公子，盛名傳世三年，顯山不露水，連南國國主都敬其三分，來頭定不小。這會子，若動了天下第一商的無玉公子，大佚商事必亂，惹來的紛亂定棘手。

　　“倒是擾了無玉公子了。”子桑薄野冷冷瞧一眼無玉，轉(zhuǎn)身走了。一隊儀仗隨著子桑薄野走遠，無玉送了一禮，道:“恭送皇上?！笨粗且魂爟x仗愈遠，無玉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走回到宅里，見落雪還在樟樹底下蹲著玩石子，鶴枯在旁邊坐著嗑瓜子。

　　“鶴枯，約上各商家，午時江酒樓一聚?！睙o玉道。鶴枯應(yīng)一聲，又問道:“公子，為何如此倉促？”原本說是要在大佚皇都待個半月，才來了幾日，定下商事便要走了。

　　“有這孟浪女，在大佚始終招禍。”無玉瞧一眼落雪，墨眸一沉。落雪瞧無玉，吐了吐舌頭。無玉的臉登時就冷下了，瞪著落雪。鶴枯瞧無玉無奈的模樣，不由轉(zhuǎn)身偷偷笑了。

　　無玉來落雪跟前蹲下，看她傾國傾城的臉，道:“子桑薄野也是瞎了眼的，看上你這一個孟浪女?！?p>　　落雪牽唇一笑，道:“你更瞎的才好呢。”

　　“真不該攔著子桑薄野進來，讓他帶了你去是正經(jīng)，還我一個清凈。”無玉道。落雪道:“這豈不是無玉公子的功勞，誰叫無玉公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那么厲害。”

　　“拜你所賜?！睙o玉冷笑一聲，搶過落雪手里的石子，在地上畫起來。落雪蹲得久了，雙腿有些酸痛，于是靠著樹干坐下，看無玉在地上胡畫。

　　“你若跟了我能做什么？”許久，無玉道。落雪道:“我不會紡織，不熟詩書，一身只有些三腳貓的功夫。若說做些什么，不過是憑著花拳繡腿對付對付些沒見識的罷了?！?p>　　“堂堂一國皇后，還憑花拳繡腿對付些沒見識的，虧得跟市井無賴無二樣。”無玉笑道。落雪輕笑道:“論無賴，何人比得上你無玉公子？”無玉瞧她一眼，未說話，起身便走了。

　　落雪瞧一眼地上，黑石子一筆一筆畫下，整整就似一盤棋。落雪畫了一半，下了一半棋，無玉畫了一半，又下了一半，湊成了一副無解殘局。瞧清楚了這一副殘局，落雪笑了，暖風輕吹，拂得樟樹葉子沙沙響。一片綠葉子飄飄蕩蕩落下來，正落在棋局上。

　　臨近午時，鶴枯來喊無玉，道:“公子，該去江酒樓了?！睙o玉放下正看著的書本，與鶴枯走了。出了院子不久，見落雪趴在小亭子里的石桌睡著了。

　　鶴枯瞧一眼，道:“公子，落雪姑娘怎生安置？”無玉牽唇一笑，道:“要什么安置，最好別給她飯吃，餓她一頓?！闭f話之間，聽得聲響的落雪長睫微扇，睜開眼來?；秀遍g，又聽不真切，抬頭瞧無玉，道:“無玉，你說了什么？”

　　“我說，最好別給你飯吃，餓你一頓?！睙o玉說著往外走，落雪睡眼惺忪瞧他，迷迷糊糊地說:“你說好的，便都聽你的?！?p>　　無玉聽著，腳步一頓，再回首，只見落雪癡癡傻傻瞧著自己，已然是睡蒙了腦袋的模樣。無玉道:“最好跳到池子里，醒醒腦子?！闭f罷，頭也不回地走了。鶴枯瞧一眼落雪，咧嘴笑了，且跟無玉去了。

　　落雪看著無玉愈走愈遠，直至瞧不見了，才低下了腦袋，呆呆坐著，不知想些什么。

　　江酒樓為大佚第一樓，臨江靠山，水光一色。日朗天清時，常見孤鶩雙飛。此中酒食俱好，千金一碟。樓為三層，一層尋常人家不進，二層非名流貴胄不得，三層非天家人不進。此次商聚，無玉公子將酒菜定在江酒樓二層。

　　無玉到江酒樓時，正值飯時，樓中人已多。小二正抬首，但見墨衣的公子來，面如謫仙神祇，俊美無儔。眉間朱砂，一笑清俊雅斯，無半分人間煙火意味。小二只癡了臉，停了動作，呆呆瞧著。饒是見慣了風華絕代的公子佳人的小二也不曾瞧見過生得這樣的神仙人物。

　　無玉輕輕一笑，這一樣的光景是常有的，不甚在意。跟在一旁的鶴枯不由無奈，無玉生得那樣一個好模樣，如仙神祇，別人見了難免失了神。且笑一聲，喊道:“小二哥，你可是呆住了，快過來，給我們家公子引路。”店小二這才回了神，忙不迭跑過去，笑道:“欸，客官要去哪一間？”

　　“天字三間?！柄Q枯道，小二興興應(yīng)了一聲，引著二人往樓上去。小二把無玉和鶴枯引到天字三間，行罷一禮走了，走時還不?；仡^看那眉間朱砂的如仙公子，一時沒仔細瞧路，把腦袋磕到柱子上。鶴枯敲了門，里邊一個女子開了門，看得門前站的無玉，不由呆住了。

　　“姑娘，你擋我家公子路了。”鶴枯笑道，那女子紅了俏臉，低了臉退到一邊。無玉走進雅間，看圍桌坐了許多人，笑道:“無玉來遲了。”眾人看這猶如天間的公子，公子不沾染一絲人間煙火，似獨清蓮立水中，溫雅無雙。

　　“無玉公子未來遲，我等也是才到不久的。”過了會兒，終有人說了話，余下的人紛紛應(yīng)和著。無玉來到桌前，端起玉壺，倒下一杯酒，笑道:“怎么說也是無玉晚了，如此，自當罰三杯?！?p>　　無玉飲罷三杯，拱手一禮，道:“無玉此次來皇都，行得匆忙。邀約各位也是急急忙忙，各位賞臉前來，當是無玉之幸。”

　　各個大商人也是站了起來，推禮道:“無玉公子一人理天下商事，本是日理萬機，邀我這些人，應(yīng)當是我們的幸?！?p>　　“各位言過了?！睙o玉笑道，“還請坐下，好好品這江酒樓的菜肴?！蓖谱屢环娙瞬抛?。江酒樓的菜肴確值千金，做食千挑，萬選精華。香味入鼻，直勾涎水。擺盤精巧，一眼入緣。其酒醉湖，醇厚遠香，清冽見底。

　　待吃飽喝足，一行人才聊起商事。一個人道:“無玉公子且說，我們一應(yīng)聽公子的。公子說東便是東，我等絕不趨西去。”余下人皆接了口喊是。無玉道:“各位如此信任無玉，無玉感激不盡。無玉此次請各位來，確有要事相商?！?p>　　隨著大佚稅收愈重，無玉欲大舉退商大佚，南下南國。此次來，更是來拉攏南下的生意。各大商未多想，一一的應(yīng)了。

　　出了江酒樓，鶴枯問無玉，“公子，我們?yōu)槭裁匆松檀筘?？”無玉墨眸一斂，道:“大佚，過些時日便不安寧了?！弊由１∫暗囊靶牟恍?，連年加稅，興辦軍事，北擊各國，其心是藏不得了。鶴枯應(yīng)了聲，未多想。

　　“盡快回去，”無玉坐上馬車，想起那宅子里的孟浪女，腦子就疼起來，也不知曉她用沒用膳。鶴枯應(yīng)一聲，揮了鞭子打在車欄，通了靈性的白色馬兒便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