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午后新雨
翌日,鶴枯拉開宅門,看得許多官兵沿街找著什么,細(xì)細(xì)聽來,原是宮里的皇后娘娘不見了。鶴枯忙掩了門,跑回宅里,見得從房里出來的無玉,道:“公子,皇后娘娘不見了?!?p> “不見便不見了,你掛心做什么,自有人去尋?!睙o玉笑道。鶴枯點(diǎn)了腦袋,想也是這樣一個理,不再說話。
無玉來大佚皇都到底是談生意的。大佚皇都的藥材堂幾乎獨(dú)霸天下藥材生意,不是藥材堂如何霸道,只是那堂里賣的藥材貨真價實,藥性極佳。藥材堂掌柜的黑白不懼,又善經(jīng)營,將藥材堂開遍了天下。無玉此次來皇都,正要和藥材堂談一樁生意。
正是半上午,無玉和鶴枯來得藥材堂,滿堂清清的藥材味,堂里人多而有序。守堂的伙計跑過來,道:“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只管吩咐我?!?p> “無玉尋貴店掌柜的?!睙o玉笑道?;镉嫾?xì)看,但見無玉生的俊美無儔,溫雅有度,當(dāng)即識出是謫仙般的無玉公子。咧嘴一笑,道:“原是無玉公子,咱家掌柜的在里邊,里邊請。”
伙計引著無玉二人往里去,走過一道雕花木廊,來到一座大堂?;镉嬊昧似渲幸簧乳T,往里喊道:“掌柜的,無玉公子來了?!?p> “快請無玉公子進(jìn)來?!崩镞呉粋€渾厚的聲音說道,伙計把門拉開,將無玉請了進(jìn)去。里邊坐著一個中年的黑袍男子,攤著賬本,攥著算盤,似乎在算賬。見無玉進(jìn)來,起身行了一禮,笑道:“小店恭迎無玉公子。”
無玉還了一禮,笑道:“掌柜的客氣?!?p> 伙計將茶奉上,無玉與掌柜對坐了下,互相推禮用了茶。掌柜呷了口茶,道:“前幾個,南邊來的伙計說無玉公子要來,我便一日日等著,可把公子等來了。我知公子來有事要商議,不過我只一個管柜里的,現(xiàn)下當(dāng)家的來了,公子可跟當(dāng)家的談。只是當(dāng)家的見不見公子,只憑當(dāng)家的興兒。”
“當(dāng)家的?”無玉笑道,藥材堂一直是掌柜的在經(jīng)營,外邊便一直以為藥材堂當(dāng)家做主的就是掌柜的,不想還有一個正經(jīng)當(dāng)家的。
“是了,”掌柜笑道:“我這便引公子過去?!?p> “有勞掌柜的?!睙o玉笑道。掌柜笑著搖了搖頭,引著無玉出了門,又往大堂里邊走,來到一扇門前,輕輕敲了門,道:“當(dāng)家的,無玉公子來了?!?p> “進(jìn)來罷?!崩镞呉粋€清清柔柔的聲音說道。掌柜對無玉道:“無玉公子,當(dāng)家的愿意見,請進(jìn)罷?!睙o玉點(diǎn)了頭,掌柜便走了。無玉推開門,看得里間紫簾相隔,簾上隱隱約約印著一個倩影。
走進(jìn)房里,無玉輕輕關(guān)上門。房里香霧縈繞,沁著淡淡的檀香。無玉看紫簾后的倩影,緩緩走過去,掀起簾子,瞧見的竟是一襲紅衣的落雪。
落雪抬頭看無玉,靜靜地不說話。無玉看她一雙如水的眸子,牽唇一笑,道:“皇后娘娘原是藥材堂當(dāng)家的,無玉見識了?!?p> 落雪執(zhí)壺倒下一杯茶,道:“我只是一個粗人,泡不出什么好茶,無玉公子莫嫌棄了?!睙o玉在落雪對面坐下,看她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細(xì)細(xì)瞧下,她黛眉間籠著輕愁淡緒。
一室檀香縈繞,聞之靜心怡神。落雪將倒好的茶放至無玉桌前,抬頭見無玉瞧著自己,道:“無玉公子瞧什么?”無玉笑道:“瞧你?!?p> “鄙人一個,不值得無玉公子瞧?!甭溲┑?。無玉道:“哪個就說皇后娘娘是鄙人一個了?”落雪瞧無玉,道:“沒哪個。我倒想著,你們瞧的我只是鄙人一個,該怎樣好?!睙o玉一笑,并不言語。
“不知無玉公子來,要藥材堂什么?”落雪斂了水眸,不再看無玉。無玉道:“無玉要批好藥材,運(yùn)南國去?!甭溲┑?“無玉公子要什么只管和掌柜的說去,給公子的,定挑最好的。”
無玉一笑,道:“不知貴店藥材出自何處?”落雪呷了口熱茶,道:“南山?!蹦仙蕉嗍嵌鞠x猛獸,外人無一敢上,世人則以為南山無人。實則南山有人,當(dāng)家的山大王,正是落雪。藥材長在南山,純凈無染,自然藥性極佳。先前無玉自稱南山來,卻是南山下南山鎮(zhèn),世人將南山鎮(zhèn)也喚作南山。無玉笑道:“原皇后娘娘才是南山人。”
落雪長睫微顫,并不言語。無玉道:“不知皇后娘娘喚做什么名字?”
“落雪。”
“落雪姑娘以往可不是這樣的性子?!睙o玉笑道。落雪抬頭瞧他一眼,沒有說話。只肯著紅衣的人,怎會靜如沉水?現(xiàn)下的她縱然是美,卻無一絲生氣神采。
落雪盯著面前淺笑溫雅的無玉,倒?jié)M一杯茶,端起一口喝下。道:“今日申時,請無玉公子往東河口驗貨。”
“無玉知曉。”無玉笑道,說罷,掀了紫簾往外去。落雪呆呆瞧著桌前的那杯無玉碰也未碰的茶水,不知在癡想些什么。茶水還熱著,往上冒著氣兒。
無玉去了外邊,與掌柜交代一番,告辭走了。外邊候著的鶴枯見無玉出來,問道“公子,那當(dāng)家的生什么模樣?”無玉牽唇一笑,道:“你倒是見過了。昨日來的那一個。”
鶴枯想了想,昨日來的,只有宮里的皇后娘娘?;厥子智埔谎鬯幉奶茫唤獾赝崃四X袋。道:“哪里有這樣的事,公子,我讀書少,你別誆我?!?p> 無玉笑道:“便算你讀書少,哪里就誆你了。”鶴枯撇了撇嘴,不說話。
午時過后,天落了小雨,淅淅瀝瀝地,停不下來。申時之前,藥材堂已備好了藥材,一齊地裝在船里,預(yù)備著給無玉瞧了就送往南國。
待無玉來到東河口,看得岸邊的落雪。落雪早便到了,撐著油紙傘靜靜站著,一襲紅衣在江口煙雨里更顯殷紅。無玉瞧一眼,走了過去。落雪聽得步聲,回首瞧得無玉,道:“無玉公子,藥材已備好,可要去瞧瞧?”
“不用?!睙o玉道。藥材堂辦事向來大方利索,出不了錯的。落雪同船上的伙計點(diǎn)了頭,伙計明白了,將船錨從水底拉上來,劃了船,沿著河道往南邊去。
看船行了遠(yuǎn),落雪轉(zhuǎn)身欲走,手猛地給無玉握住。落雪心一時疼起來,體內(nèi)的寄魂一毒躁動起來。當(dāng)初食下寄魂紅花中寄魂毒,毒發(fā)如萬蟻毒噬,疼痛難捱。落雪看無玉俊美無儔的臉,紅了眼眶子。無玉就是子桑無玉,子桑無玉的那一魂在無玉體內(nèi)。
暗處青鋒顯,無玉將落雪攬到懷里,落雪手中的油紙傘掉到地上。暗處襲來的飛鏢擦著淡煙一縷青絲過,而后落在了水里。無玉將懷里的落雪放開,道:“得罪了?!甭溲┛此癜愕捻永餆o一絲煙火情誼,淚珠子猛地砸了下來。
無玉看落雪淚落,驀地愣住了。又一個飛鏢襲過來,落雪撞開無玉,飛鏢劃破她的衣袖,雪白的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沁出殷紅血。不想鏢上淬了奇毒,只這一個小口子,直讓她暈厥。無玉見了心驚,忙把她攬到懷里。
河口一時亂起來,暗中偷襲的人趁亂沒了影。無玉抱起落雪,運(yùn)起輕功,墨影一動,飛檐踏瓦,往宅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