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胡話？”
王貴喉頭聳動，不知對方耍什么花樣，但看武氏兄妹眼神刀子般打來，立時醒悟——這小子想害我！
歐遠(yuǎn)兀自大言不慚道：“王兄，你家?guī)椭鞯拇蟪?，我已替他?bào)下一半啦……”
言下之意，不語自明。
王貴嘴里直齜牙花子：“你！你你……血口噴人！”
歐遠(yuǎn)一揚(yáng)眉：“你送我兩千大洋，六千銀票，還有一張宋徽宗的真跡墨寶，不就是為此事？怎地今日倒不認(rèn)了？”
王貴心中滴血，那是你搶老子的！老子當(dāng)大爺?shù)谋惧X?。?p> 武云峰不傻，知道歐遠(yuǎn)在耍什么把戲，冷哼一聲便退入屏風(fēng)內(nèi)。
歐遠(yuǎn)也沒在意，只是輕輕捏住王貴耳朵：“王兄，近來滬上陰雨連綿，千萬莫走夜路喲。”
重新落座后，米仲山拍拍小四兒肩膀：“你打包路上吃，回堂里召集兄弟來大世界，十個穿便裝進(jìn)來，剩下的在外面守著?！?p> 小四兒點(diǎn)頭應(yīng)下便起身離座，阿鬼興沖沖道：“山哥，今晚是不要大干一場？”
米仲山翻個白眼：“黃澤榮的場子你也想搞事？喊弟兄們過來只是提防對手罷了?！?p> 歐遠(yuǎn)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思忖待會兒要不要跟出去把王貴弄死。
三人把著刀叉向牛排大餐開火，渾不在意不遠(yuǎn)處虎視眈眈的武氏兄妹。
……
過了不到一個鐘頭，下面漸漸歡聲雷動，人群喳喳嚷嚷擠上環(huán)形看臺搶占好位置，聰明的早早搬好馬扎坐在劇場窗前等候。
一時間大世界上下四層，無數(shù)道目光射向下方主舞臺。
劇場燈光緩緩暗下，一束白熾燈光直直打在舞臺正中央，現(xiàn)出一位戴高禮帽的燕尾服小個子，乍一看還以為李湯生站在臺上。
“女士們鄉(xiāng)親們！”小個子口音帶著俏皮的唐山味兒，“魔幻昆侖大馬戲團(tuán)，馬上就要跟大家見面啦！”
話音未落，游樂場中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熱烈的掌聲，歡呼叫好聲不絕于耳。
燕尾服小個子雀躍鼓舞，舉著大喇叭吼幾句吊人胃口的宣傳煽動氣氛，人群情緒漸趨狂熱。
見火候已至，他伸出右拳大力一攥，宣布道：“下面請欣賞開場歌舞——澤被千秋，錦繡繁榮！”
黃澤榮和他的貴賓們坐在二樓正當(dāng)間兒的一座劇場，聽到這肉麻馬屁老頭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金鴻昌這老小子，越來越會來事兒了！”
胡琴洞簫聲乍起，舞臺兩側(cè)分擁上來二十九位妙齡佳人，個個穿金黃彩裙，身形婀娜多姿，伴著鼓樂扭起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舞蹈。
這些佳人雖紛亂奪目，其實(shí)卻是伴舞，主舞乃五位分別穿紅、藍(lán)、黃、綠、紫裙的絕色佳麗。
為何有此說法？因?yàn)樗齻兇┑淖钌賳h。
舞臺上一共63位佳人美女，正應(yīng)著黃澤榮今年的壽數(shù)。
這馬屁拍得雖然到位，卻并非人人喜歡，許多小朋友就不樂意瞧這個。
“要看大西幾！看大腦斧！”
蘇盈看了會兒，也頗覺無聊，輕輕拉扯老爸蘇定紳的衣袖。
“爸爸，我去抽支煙。”
蘇定紳搖頭苦笑，反思是否過于寵他的小女兒了。
蘇盈踱到包廂角落，掏出香煙置于唇間，身后無聲遞過一只銀質(zhì)打火機(jī)。
“謝謝?！彼龑χ穑瑳_胡立民禮貌的笑了笑。
胡立民穿上軍裝后氣度不凡，神似那位曾經(jīng)名揚(yáng)四海、如今卻身陷囹吾的東北少帥。
“胡少校，”她吐口煙霧道，“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diǎn)？是這身皮囊，還是我爸爸？”
她覺得無論對方回答哪個答案，都能讓自己對這人刮目相看不少。
胡立民鄭重道：“蘇小姐，我喜歡你，也就是喜歡‘蘇盈’這個名字背后的一切。”
……
上方四樓，米仲山等已同新進(jìn)來的十名便裝兄弟匯合。
“招子放亮點(diǎn)兒，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黃澤榮顯然也不放心這些幫派成員，調(diào)派多名手下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
李湯生已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看戲，武氏兄妹則遲遲不見動靜。
“歐先生，米先生，又見面了?！彼埔淹泟偛诺膭Π五髲?，“希望兩位不要誤會，我只是個生意人，無意參與你們之間的恩怨?！?p> 米仲山咧嘴一笑：“可能貴國習(xí)俗有所不同，在我們中國人看來，你已經(jīng)參與進(jìn)去了。”
“只要價格合適，我的貨品也隨時可售與貴幫，”李湯生聳聳肩，“但聽說你們似乎已經(jīng)有了更好的?！?p> 他瞥了瞥歐遠(yuǎn)寬大的衣袖，上前一步悄聲道：
“不過貴國有句名言——胳膊擰不過大腿，何況一整個軀體的力量呢？”
歐遠(yuǎn)面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中閃過一絲大膽的念頭。
……
開幕群舞過后，主舞臺上陸續(xù)又上演了美女馴獸、飛天雜技、幻境魔術(shù)等喜聞樂見的馬戲表演。
劇場中掌聲一浪高過一浪，氣氛愈演愈烈。
眾人心事重重，只時不時向臺下掃一掃，直到那最扣人心弦的板塊上演。
“接下來，請上海灘熱情洋溢的觀眾們收看——”西裝小個子金鴻昌刻意拉長三秒鐘才接道，“珍寶奇人大鑒賞！”
全場氣氛瞬間被點(diǎn)燃到狂熱的最高峰，下方不分男女老少紛紛高聲喝彩起來。
燈光驟滅，婉轉(zhuǎn)悠揚(yáng)的歌聲響起，一束白光打在舞臺一角，露出一位白袍歌女的半邊大腿。
人群中同時響起一陣驚呼——歌女腿上人皮貼著骨棒，竟似半點(diǎn)血肉也無，且不光大腿，渾身上下俱是如此！
那人皮骷髏容貌駭人，歌聲卻凄美無比，催人淚下。
一曲唱罷，觀眾們無不動容落淚，掌聲雷動中也夾雜不少小孩受驚的哭聲。
接下來登場的是一對雙頭兄弟和一對雙頭姐妹，四顆腦袋在兩個身軀上，互相指著對方調(diào)笑、謾罵，咕哩哇啦雖然聒噪，卻也將方才的悲涼氣氛一掃而光。
后面陸續(xù)又有會唱歌的狗熊，人面猴身善寫書法的侏儒，身體藏進(jìn)壇子里講鬼故事的恐怖“人棍”。
千朵奇葩，競相爭艷，每位上場演員都是對感官的一次強(qiáng)烈沖擊。
直到最后大軸登場——金婆婆驅(qū)小鬼。
所謂金婆婆是名身材火辣的高挑女子，面蒙薄紗，一襲長裙綴滿金葉子。
她倩手高抬，便從裙底招來一只尺許長的童子小鬼，青面獠牙，依稀能辨出人模樣。
金婆婆輕歌曼舞，不斷有小鬼自她裙底鉆出，直到快將整座舞臺占滿。
小鬼們維持出世的姿態(tài)一動不動，似在等候號令。
歐遠(yuǎn)瞇起雙眼，從中射出不可置信的驚異目光。
“【玉龍飛天紋銅鏡】為你照出穢邪之物——血煉童子陣！”
“威脅度——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