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遠實在想不到,米仲山是那種每周都給老媽買花的男人。
他們兩人在阿姨的執(zhí)意挽留下吃了頓午飯,走出米家門口,竟感覺外面的空間比屋里還逼仄!
這里是蘇州河畔著名的“下只角”棚戶區(qū),“三灣一弄”中的藥水弄。
眼前到處是毛竹與茅草搭成的小棚屋,以及高低錯落的屋宇間圍出的狹窄弄堂。
“我打娘胎起就搬到這里,”阿山抽著煙卷悠然道,“幫中很多上海人都生在這種鬼地方,老高是潘家灣人,阿水那小鬼頭是從譚子灣里出來的……”
“劉一刀跟我一樣來自藥水弄,我倆小時候沒準還一塊兒打過泥巴呢?!?p> 歐遠默然,他們都來自貧民窟,真正的底層,若不混幫派,十里洋場的紙醉金迷注定與他們一生無緣。
“沒本地人陪著最好別進來,這里暗無天日的,包你分不清東西南北中。”
前頭跑過一群嬉戲打鬧的野孩子,倆人側(cè)身避過,后面卻正好撞來一位個頭小巧的女子,與米仲山擦肩而過。
忽然歐遠眼前紅光一閃,他轉(zhuǎn)頭問向阿山:“有沒有感覺哪里不對?”
“沒有啊,我……烏冊那!老子荷包不見了!”
女子聞言,步伐驟然加快,疾奔入前方狹窄陰濕的巷口轉(zhuǎn)角。
歐遠腳下如脫弦之箭,幾個起落間便追入巷子,可那女子身法極快,轉(zhuǎn)眼間又要從出口消失,敏捷竟似不在他下!
歐遠不禁心生焦躁,這藥水弄四彎八繞,若讓她多轉(zhuǎn)幾次,那可真如耗子鉆進下水道般無跡可尋了。
他仗著自己步子大,兩步并作一跨飛奔不歇,腳下不時踩入污水坑濺起大片泥花子。
這女賊極為機警狡詐,路過葡萄架、露天腳凳這類障礙物總要隨手推到,給身后追兵制造麻煩。
但身具跑酷絕技的歐遠豈會放在眼里?上躥下跳左右騰挪花式過掉重重障礙。
也該著女賊運道不好,幾分鐘后被逼入一處三面不通的死胡同里。
歐遠正待露出合法奸笑,女賊卻一個助跑躍上側(cè)墻,緊接著反身借力蹬上墻頭!
她對下方歐遠比劃了個挑釁的手勢,隨即縱身跳到一側(cè)屋脊,輕快地一路小跑起來。
還沒來得及慶幸脫困,身后已響起瓦片相擊的清脆聲響,那男人竟陰魂不散的跟了上來!
歐遠心中冷笑不止,你把爺爺領上墻頭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輸!
二人沿著起伏錯落的屋頂展開追擊大戰(zhàn),女子身法縱然靈巧,卻架不住歐遠越追越緊,只能憑借在各個房屋間的突然起落拉開些許距離。
時而有窮人家用來遮風擋漏的瓦楞板被兩人踩落,惹得下面一陣臭罵:
“烏戳那馬只筆!日里向就上房頂,拿窩里頭奸情告發(fā)了是伐?!”
忽然間女賊腳下一滑,險些沒能攀上那座棚屋房頂,而身后歐遠已如蒼鷹搏兔般自天空中撲了過來!
女子突然一個翻身,手中寒芒乍現(xiàn),霎時間光芒刺痛歐遠雙眼。
不好!
他身在空中,避無可避,暴露在前的又是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冥冥之中他洞開鷹眼,大腦激發(fā)出無窮潛力將其開到極限。
只見那點寒芒呈上升之勢,歐遠卻在重力作用下不可避免地緩慢下墜。
瞬息之間,慧星便要撞上地球,滅絕歐遠星上最具靈性的小生命……
歐遠心如止水,剎那空明。驀地足尖聳動,以一記堪稱不可能的姿勢踢飛那道致命寒芒!
“呼!”墜勢不減,兩腿帶風,把女賊死死壓在身下,單手將其雙臂反鎖,另一只手恨不得立時就把她掐死。
“服啦服啦!大俠饒命!小爺我服啦!”女子不住開口求饒,聲音竟出乎意料地稚嫩。
“你他媽差點滅掉我歐家香火,這就想讓我饒了你?做夢!”
“哎??!痛痛痛!求爺臺饒我一命,小爺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歐遠怒極反笑:“你求人家還一口一個小爺?shù)慕凶约???p> “因為她是老榮幫的小山爺?!卑⑸降幕卮疬b遙自下方傳來,他雙手叉腰,臉紅脖子粗的大口喘氣。
“這你都追的上?”歐遠詫異道。
“我順著街坊鄰居的罵聲就跟來了唄。”
“下去!”歐遠松開女賊雙手,沖地上的阿山一指。
那女孩眼神飄忽,似乎還想不老實,但見阿山手上多了把駁殼槍,立馬像頭溫馴小鹿似的乖乖跳下屋頂,雙手交叉身前不知所措。
“兩位爺臺,小……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二位大俠,在這里給您們賠不是了!”
她學著清宮格格那樣行個欠身禮,從懷中掏出一只皮夾子遞給米仲山。
“呶,您的包包,原封不動?!?p> 阿山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細長眼睛透著慧黠的神采,笑起來活像兩瓣小月牙兒。
“小小年紀就當上小山爺了?可以啊,哪一派的?”
“回稟爺臺,咱是八仙橋馬爺那一派的,不知您老是哪座山頭的長輩?”
阿山?jīng)]理會她,繼續(xù)發(fā)問道:“馬爺?馬????”
“沒錯兒,那是我干爺,我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小山爺!”女孩驕傲地拍拍胸脯。
“哼!當賊很光榮么?”歐遠冷哼道。
小山爺沖他扮個鬼臉,卻不敢反駁。
“妹子,不是我說你,”阿山把臉一沉,“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跑到藥水弄里下鑷子,太不講究了吧?”
小山爺為時人對高級扒手的敬稱,均是自幼苦練而成的扒竊好手,在下只角貧民窟里動手的確有點跌份兒。
“嘻嘻……”她面上一紅,“這不是看你們穿西裝打領帶的,一時手癢就……”
“同樣穿西裝打領帶,干嘛偷我不偷他?”
“嗨!您一看就是有身份的體面人,哪像他呀?他那身衣裳保不齊都是偷來的~”
這丫頭見自己性命無虞,小嘴巴巴兒地開起火來報一箭之仇。
歐遠偷偷捋起大半碼的西裝袖口,心中不住默念道: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昨天還被名媛大小姐搭訕來著!
“哈哈哈……行了行了,下次多注意點,像我哥倆這么寬厚的人可不多咯?!卑⑸奖贿@通馬屁拍的春風得意。
女孩嘻笑著抱拳打了個揖,轉(zhuǎn)過身便要開溜,后方卻響起一聲輕喝:“且慢!”
“又……又有什么事?”
“人走可以,東西留下?!睔W遠一指她脖間露出的白玉狐貍掛墜。
“?。窟@……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
“甭廢話,明明就是偷來的?!?p> 女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忽而重重扯下那只白玉狐向歐遠丟過去。
“算你點子硬!今兒我是老馬失撇栽這里了,咱們改日再較量!”
說罷憤憤離去,米仲山不禁搖搖頭:“一個小孩子而已,干嘛跟她為難?”
“為這塊寶貝咯。”歐遠咧嘴癡癡笑起來,一臉財迷相。
【袁子才的白玉狐】
類別:氣運之物
評價:大才子袁枚的貼身飾品??捎诮Y(jié)算時兌換獎勵,價值350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