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教兒學(xué)語
很快,少女張羅了一桌子飯菜,熱氣騰騰。藥塵昏睡多日,腹中只進(jìn)水乳,未進(jìn)半糧,早已肚皮貼背,他得聞菜香,亦不管眼前夫婦二人,繞了過去,徑直走到餐桌前坐下,舉箸便吃。他生觀豁達(dá),隨遇而安,夾起一大塊肉便大嚼起來。
夫妻二人見兒子不僅會走路,連筷子都不用自己教就會用了,不禁又是驚疑又是歡喜,連忙坐近,往兒子碗上不住夾菜。
藥塵見二人服侍殷勤,頗感滿意,端坐著略微一點(diǎn)頭道:“念在你這兩個鄉(xiāng)巴佬或不識規(guī)矩,但待客之禮還算周到,剛剛對我無禮之舉便暫且?guī)н^,日后自再賜爾等一場造化?!?p> 少婦還好,那中年男人卻未曾聽過藥塵開口“說話”,對婦女道:“你聽,兒子是不是在學(xué)說話?”
少婦笑道:“是啊,就是發(fā)音不太正,也不知道他說些什么?”說罷指著男子對藥塵道:“叫爸爸?!?p> 這回藥塵終于聽懂她所說之話為爸爸,要知道,在宇宙之間,爸爸媽媽一詞的發(fā)音幾乎同源,雖說單字一個“爸”或“媽”的同音同調(diào)的字很多,但二字連在一起,卻只單表一意。
故藥塵聽到“爸爸”一詞時,先是一怔,立馬望向那婦人。見那婦人神情舉態(tài)活似教小兒學(xué)語,不禁擲箸大怒道:“臭婆娘,竟敢占我便宜,我是你十八代的老祖宗!”
那男子見藥塵突對其妻發(fā)如此大脾氣,亦不禁大嗔,出言喝道:“怎么跟你媽媽說話的?”
藥塵聽男子口中有“媽媽”二音,估他又在占自己便宜,大怒之下,隨手抄起身后的凳子,便要往男子頭上砸去,擬能在其頭上開朵紅花。
男子眼疾,伸手便把舉起來的凳子按下,然后一把箍住藥塵,將其緊按在沙發(fā)上。任憑藥塵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那婦女手足無措,在一旁哭了起來,邊哭邊勸:“別打了,你再打他,我就跟你離婚!我就不跟你過了,兒子的病才剛剛好,你就這樣了,你不要我兩母子了。”
那男子聞言一怔,心立馬軟了下來,慌張著松開雙手,出言安慰道:“別,不是的,誰說不要你兩母子了?!?p> 藥塵本就氣傲心高,且霸道慣了,如何受得了這口鳥氣。男子雖服軟松開了手,但并不代表他肯就此罷休,趁男子松手這當(dāng)兒,立馬跳了起來,攥起拳頭便要往男子身上招呼。男子見狀,怎肯由得藥塵胡來,三兩下便又再把藥塵按倒,任由他如何掙扎,卻動不了分毫。
說來好笑,兩人自動手以來,都不曾聽懂對方所說之話,動手原因竟是全憑想象猜揣,至于要問他們二人因何會打起來,自必二人都難說出分明。
這時藥塵已知自己氣力不及男子,心中憋屈得要命,又無可奈何,像斗敗公雞般呆坐起來,心里卻暗自思量:君子報(bào)仇,十年未晚,日后定要找回場子。
婦女哪里知這小子滿肚子壞心思,但見其滿臉委屈受創(chuàng),還道他是受了丈夫教訓(xùn)之故,不禁心生憐憫,輕輕接過桌子上的飯菜,用勺子挑起些許食物便往藥塵嘴里送。
藥塵見其動作佻浮,極像喂兒之態(tài),氣得直想逼出一口老血便要往其臉上噴去,只是自己道行初失,已泯為眾人,偷望了男子一眼,只得乖乖張口吞咽,想他稱霸宇宙多年,竟淪落至此,其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婦女見藥塵不再亂發(fā)脾氣,十分欣慰,只覺兒子終究是跟母親親近些,念及此處,心中不免十分得意,喂飯的動作也快了些。
一頓飯下來,不知是何滋味,藥塵幾是噙淚咽完。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吃虧,枉自己一世英明,竟被眼前二人占盡便宜,日后重返宇宙,豈不被同行笑掉大牙,俗語有云:士可殺,不可辱。他腦袋急轉(zhuǎn),不時打量著男子,暗暗比較自己與其再打一次,勝算有多大?
一旁服侍三人進(jìn)餐的少女見藥塵臉色陰晴不定,眼睛老瞟向男子,一副蠢蠢欲動又不敢動手的模樣,不禁莞爾,終究忍不住“哧”的一聲笑出聲來。
藥塵怪看少女一眼,心道:“啼哭喵,你有什么資格笑我?!彼冀K介懷少女啼哭的窘相,自是十分看她不起,現(xiàn)下反被笑之,心里自然十分不爽。
男子亦皺了皺眉頭,顯是責(zé)怪少女無禮。倒是一旁的婦女饒有興致地打量藥塵和少女一番,見二人表情各異,想是二人在家早已有發(fā)生些交雜。
長夜漫漫,藥塵無論如何都無法入寢,看著鏡中之人,不禁惘然。這哪里是自己的模樣,難道自己真的投胎轉(zhuǎn)世?但轉(zhuǎn)世不應(yīng)是從嬰兒而起的嗎,哪有一下子長這么大的道理?
少女在藥塵床沿下的椅子坐著,手肘撐著床墊,素掌支頤,拖著沉重的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藥塵,又重重打了個哈欠,心想:“這渾小子怎么還不睡?”就在她眼皮略翻了翻,正要再瞟一眼藥塵之際,突然距離自己不足一尺的地方,一雙雞蛋般大的眼睛瞪視著自己。少女完全沒想到自己面前會突然出現(xiàn)一張臉,未待細(xì)看便吃了一驚,雙腳不自覺用力一蹬,椅子受力,往后便倒。
藥塵嗤笑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女,甚感得意。
少女又痛又羞,眼圈一紅,險(xiǎn)些掉下淚水。但想到不能讓藥塵看小,眼眶噙著淚珠便強(qiáng)自忍下。
藥塵反沒覺得少女的泫然欲泣的模樣多么惹人憐愛,反不適事宜地冒了句:“你要哭就哭出來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愛哭?!?p> 少女沒有理會藥塵,把椅子搬正,重新坐下,只是經(jīng)此一嚇,睡意全無。
藥塵見少女又坐在自己床旁,眉頭一緊,不滿道:“你干嘛一晚上盯著我看,你自己的床呢?”
少女自然沒聽懂藥塵所說之話,小心應(yīng)了一句:“你照了一晚上的鏡子,還不累嗎?這么愛臭美!”
藥塵聽少女嘰里咕嚕說了一通,也不在意,問道:“你整天嘰里咕嚕說的是什么鬼話,難聽得要死,你會不會說我的話?”
少女一怔,接著道:“聽你說了那么久,倒像是在說一門語言,要不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照顧你,還真以為你說的是其他地方的方言了。唉,只是似你吃飯時的那幅臭脾氣,又怎么學(xué)得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