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全都沉默了。
半響，孟瑞安才說：“我們奉命來和你們一同調(diào)查黑影之事，到桂花鎮(zhèn)之前，先去了雍城采買些東西，順便打聽水中怪異之事。你們說的那位方夫人，聽聞我們過來，便跑來截我們，說是水中有水鬼，那個水鬼兇殘惡毒，殺了很多人。本來要殺她女兒，還好她女兒福大，保住了性命，卻也大病一場。劉師弟向來嫉惡如仇，聽聞是如此惡鬼，所以才……”
劉愿得知真相，原來自己是被人利用，冤殺亡魂，怒不可遏，當場跳將起來要去找方家人算賬，“那個毒婦，竟敢騙我！”
被孟瑞安拉住，搖搖頭，“她是一介凡人，你去找她又能如何，還能殺了她抵命么?！?p> “可我”，劉愿看看自己的雙手，低聲道：“她本來可以去投胎的。”
一刀，灰飛煙滅。
星如雨道：“皆是命數(shù)。那位方夫人有心要除了寧小婉，不遇上你們，她也會去找其他人?！?p> 那水鬼寧小婉看見他們下水，還會迎上來，大概誤以為他們是柳晚照一行的吧。
柳晚照自責極了，“我不該信她的。我沒有想到，我何苦給她說……十年香火，廟宇道觀皆可供奉。我原本只是想要她們知錯能改，親自回報因果?！?p> 末無端低落極了，蹲在草地上，拉扯著枯草，突然輕聲說：“原來有的人心，比惡鬼還要可怕?！?p> 青一笑看著她說：“這人世間善惡是非錯綜復雜，皮相之下不可盡見，耳聞目染不可全信，所以師父才教我們遠離紅塵因緣，身在其中，又怎么看得透徹?！?p> 末無端卻不想聽這些，“我不信命數(shù)，不信因緣，我只知道善就是對的，惡就是錯的，人間若是善惡終無報，對錯皆在天，那神魔又有何區(qū)別？”
青一笑厲聲道：“莫要胡言，世間自然有對錯，只是凡人短淺不能參透。所以我們修行之人才要靜心悟道，然后才能以天道指引世俗凡人歸于正途，行善祛惡。”
可寧小婉，因為別人的不善，就要魂飛魄散嗎？
末無端心里一酸，“誰又知道這天道是善是惡？”
青一笑拍拍末無端的肩膀，輕聲道：“天道生出萬靈，自然是善的。等你悟得天機，授善與萬物，自然就少惡了。”
末無端似懂非懂，不是太懂，也不想懂，所以也不問了。她想起離對她說過的，隨心而已，這道，還得自己悟。
縱使一眾人等污言穢語罵了整宿，可仙門有規(guī)矩，不可傷害凡人，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罷。
不過到底劉愿氣不過被人當?shù)蹲邮?，半夜御劍去了雍城，給方家里里外外倒了一地的死老鼠。
正好在方家大門外碰到給門上貼“惡有惡報”，又潑了人家一墻糞水的末無端。
太像小孩子惡作劇了，可他們也沒其他辦法。
但一起罵過方家上下混賬東西，末無端他們?nèi)齻€與云霄宗的到不生分了。
架打完了，人罵夠了，正事兒還是要做的。
幾人第二天又去河里逛了一圈，除了抓住幾只肥魚，什么收獲也沒有。
末無端偷偷問了無極乾坤袋里的流霜，流霜只懶懶的說，什么都沒感覺到。
看來那黑影也不是天天下河游泳，這么閑逛著找，恐怕得找到猴年馬月。
那黑影喜歡什么來著？低階的，新入門弟子。
那就找一個來釣一釣吧。
隔這里不遠的仁水鎮(zhèn)里正好有空靈城的駐地，會找些新入門的弟子去干些雜活。
城主的入室弟子，空靈城當之無愧的本屆仙徒魁首星如雨親自指點練功，這位才入門的小徒弟有些受寵若驚。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練功方式是吞了一肚子符紙，在河里游來游去。以及為什么星師兄和一些不認識的亂七八糟的人會躲起來。
第一天，他以為是測試他的水性。
第二天，他以為是鍛煉他的耐力。
第三天，身子猛然往下一沉，他才知道，是要命。
在水里要死不活撲騰的小師弟倏地沉入水中不見，末無端等人從角落處沖出立馬下水。
果然有個黑色人影！
那人影見水中有靈氣波動，果然被引來，見是一個稍有修為的落單男子，便準備神不知鬼不覺把他拖入水中吸干靈力。
人影忽聚忽散，像是一團黑色煙霧，把那名弟子裹住，開始抽取靈力。
一團紅色火焰從那名弟子腹部燃出！黑影趕緊退后，把那弟子推開。
然而為時已晚，火焰環(huán)著黑影一圈圈燃過，化作一條火紅的鎖鏈，將黑影捆作一團。
眾人下水，一名空靈城弟子接住尚驚魂未定的小師弟，將他先送上岸。
眾人將黑影團團圍住。
這是個什么玩意兒？沒有五官，四肢不清，黑乎乎的一塊，真的就像是個影子，只是還往外散著黑煙。
黑影環(huán)顧四周，知道中了埋伏。
它突然膨脹起來，把鎖鏈繃得咔咔作響。
星如雨默念咒語，鎖鏈又燃燒起來，燃得通紅，烤得中間的黑影發(fā)出嘶嘶的聲響。
可那黑影仍然不停變大。
星如雨道：“大家小心！要拴不住了！”
話音剛落，“嗙”一聲，鎖鏈齊齊斷開，化作符紙灰燼，隨水流漂散開來。
眾人拔出武器戒備。黑影環(huán)顧，誰也不動，靜靜對峙。
黑影猛然往上一竄，卻不想眾人早有預料，在剛下河時，就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陣法。
黑影一突不破，到也不急著沖第二次。
突然從黑影身上伸出數(shù)條觸手，向各處同時發(fā)動攻擊。那些觸手看似無狀，沒有實體，擊上兵刃卻發(fā)出巨響。
好在此次參與調(diào)查的都是各派同屆弟子中較為出色的，被觸手擊中后，雖然有幾個退了兩步，但也都穩(wěn)住了，仍上前把他圍住。
黑影身上又伸出了更多觸手，活似一只焦黑的?？?，再次向眾人擊去，眾弟子化出氣盾合成環(huán)狀盾墻抵擋。
因不知是不是與之前幾起事件有關(guān)，為防止黑影一見到他們就逃竄，未無端一開始并沒有召出靈氣。
那黑影看著輕薄如霧，力氣卻大得驚人，眾人只覺氣盾像是被一群發(fā)了狂的犀牛撞擊，竟?jié)u漸支撐不住。
其他人繼續(xù)抵擋，星如雨、青一笑入陣出劍，那黑影又生出兩只觸手和他二人交戰(zhàn)。星如雨劍法飄逸，變化多端，青一笑招式簡潔，氣勢如山，黑影與二人相搏，竟不落下風，一面還繼續(xù)沖擊氣盾。
柳晚照捻出一張符紙，口中默念，飛擲而出，剛好貼在黑影一只觸手上。符紙一遇黑影即燃，化作一朵血紅中泛著墨焰的花火。
是魔！
眾弟子大驚，妖鬼精怪常見，魔卻還沒遇過活的。早在數(shù)千年前仙魔之戰(zhàn)中，魔幾乎就被剿滅干凈，后來歷代，凡有入魔者，也盡數(shù)斬殺。
魔這東西，現(xiàn)在基本和神仙一樣稀罕，遇上可是需要極端的運氣的，極端壞的運氣。
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有個別心志不堅的精神已然動搖。
氣盾稍有不穩(wěn)，黑影突然向波動處一道重擊，氣盾碎裂。氣盾后有兩個弟子瞬間被卷入黑影的霧氣中。
黑影擊碎氣盾后并沒離開，而是裹住兩名弟子轉(zhuǎn)過身來。
顯然，他沒有打算逃跑。眾人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也許打算殺掉這里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