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血溶于水
她想到了在之前與祁氏交談的時候，她露出的目光也如現(xiàn)在的祁承一樣。
父女就是父女，這血緣里的東西是真的改不了。
“老爺，芽兒也很想你?！鄙蚓壩罩畛械碾p手，眼睛里面滿是動容：“父女沒有隔夜仇，這么多年了，你一直給芽兒寫信，雖說沒有回復(fù)但是卻從未想過放棄，甚至是時常派人去將軍府探看，你為芽兒做的已經(jīng)很多了，如今心心盼，盼著女兒回來，現(xiàn)在女兒不僅回來連孫兒都帶回來了，你還在那處扭捏作甚？”
祁承抬眼看了無憂搖搖頭：“我并非是扭捏，而是不知該怎的面對芽兒，當(dāng)初的事情為夫有錯，可一想到這么多年她在將軍府里受的委屈，為夫這心中甚是心疼卻又覺得悔恨，若是當(dāng)時為夫執(zhí)意將她留下，或許便不會有今日。”
沈緣不說話了。
無憂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沈緣趕緊將她的披風(fēng)拉了起來：“劉么么讓馬車平穩(wěn)點?！眲⒚疵窗チ艘宦曁匠鲱^吩咐那處去了。
她嘴角微微一笑，看著祁承那悔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噗嗤一聲讓祁承扭頭看向了她。
“你可是覺得祖父不對？“祁承嘴巴一憋竟然有些委屈。
無憂趕緊解釋道：“祖父莫說這話，若是憂兒覺得祖父不對，那為何要笑？“
“那憂兒你是何意？“他不解的問道，方才在那府中的氣勢他可是見了，如今聽她這么一說有些忍不住想知道從她的口中會說出些什么來。
她收回了目光，眼角帶著笑意：“若是母親當(dāng)真怪您，早些便不想回府了，可這么多年來，她之所以未回丞相府，一方面是因為慪氣。所謂慪氣便是當(dāng)時祖父強烈阻止她回將軍府。二是擔(dān)憂，擔(dān)憂她回來祖父祖母不待見她，畢竟她因為夫君而與丞相府鬧了別扭。三是因為悔恨，悔恨便是她后悔，后悔當(dāng)時那么做，可是有的人性子便是如此，那怕是后悔，想得明白也絕對不會再去做，我母親便是如此。最后一個原因便是因為孫兒?！八椭^：”不瞞祖父祖母，憂兒的身子想必二老多年來也是有耳聞的。孫兒身子孱弱，多年來一直養(yǎng)在深院里，前些年骨瘦如柴，床榻也下不得，那多少名醫(yī)名藥吊著，如今也還只剩下半條命。多少文人醫(yī)圣神醫(yī)斷出孫兒命不久矣，可孫兒這一撐便是數(shù)十年。即便如此，卻終日無法下榻，那每走一步路便如刀尖刺腳，也就今年身子方才好了一些?！?p> “我那窩囊的父親，后院仿佛是豺狼虎豹，我下不得榻，母親便離不得，所以這一拖便是多年。其實她早便想回家了。“
祁承聽著無憂的話，忽然一下子開闊了，可一想到如今的無憂與祁氏，他心中便是心疼萬分。
“自今日起，憂兒你便在府中養(yǎng)著，祖父倒要看看那個天殺的平賀將軍府到底會不會來人請，若不來，那我們便一直不回府，若他來，吩咐人，連打帶罵，將人都給我轟出去，免得礙了眼睛?！?p> 他摸著無憂的腦袋眼睛里滿是心疼：“你放心，祖父祖母在一日，便不會讓你有事，這整個大陸，多少名貴藥材尋不得，我方不信無人瞧得好你的病癥，哪怕是讓祖父傾家蕩產(chǎn)，也斷不得讓你出事。“
沈緣看著無憂，吸了一下鼻涕：“憂兒，你若是走路疼，就告訴祖母，大不了祖母日日抱著你，若是有些病癥可千萬不能忍著，祖母知你乖巧，可這里不是將軍府，你大可發(fā)脾氣大叫，祖父祖母都不會說你?！?p> 無憂看著兩個老小孩笑了：“哪道是我早便知，丞相府才是憂兒的家?！?p> 劉么么聽得動容也落了眼淚，她將馬車的簾子挑開，見那處不遠便是丞相府，趕緊道：“夫人，老爺，少小姐，到家了?！?p> 祁承一聽到家了，站起身子就往馬車外面走，沈緣見她如此著急，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你那性子我是曉得的，在女兒的面前莫要逞強，若是罵她，你且忍忍想想她在將軍府里是怎么過的，到最后心疼的還是你?！?p> “為夫自然是曉得的?！捌畛信闹蚓壍氖直逞劾餄M是我明了。
沈緣見他著急下車，無奈的搖搖頭然后跟著下了車，蔣么么也下了馬，然后將無憂攙扶著下了馬車，沈緣見無憂出來，轉(zhuǎn)身便將無憂抱了起來：“來，祖母抱?！?p> 無憂沒說話，她身子本就瘦弱，沈緣力氣也是大的自然也是抱得起她的。
說到祁氏這里，經(jīng)歷了一個早上的追殺折磨，疲憊極了，午時沒多久吃了午膳便回了以前的房間休息去了。
房間干干凈凈的，想來她走的這么多年房間一直是有人打掃的。
躺下后這一覺便到了晚日。
軟玉就候著，見祁氏輾轉(zhuǎn)醒來趕緊上前將祁氏扶了起來。
“夫人，您醒了。“
“何時了？“她呼了一口氣，看著房間里的構(gòu)造忽然有一種恍然隔夢的感覺。
“已經(jīng)是晚時了，那處廚房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前院可熱鬧了，夫人本是想大辦宴席為您和小姐接風(fēng)洗塵，但是老爺說了，自家人吃個飯便行了，這會兒應(yīng)該快好了，那處應(yīng)該快派人來請了。“軟玉笑著看她。
祁氏起身，軟玉替她穿上衣衫。
“父親回來了？憂兒呢？“
“早些時間便回來了，見您在休息便沒有打擾，只吩咐奴婢等夫人醒了再去便是。“
祁氏沒說話反而在思考事情，這會兒又聽到軟玉這戶便趕緊問道：“那父親可來過？“
軟玉見她這么激動點頭：“來了，奴婢領(lǐng)著悄悄進來的，奴婢是第一次見老爺如此傷心，站在您的床邊好久才離去?！?p> 祁氏一聽軟玉這話當(dāng)下便開始流淚了。
正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大小姐可是醒了？“
這聲音是沈緣身邊的貼身么么。
軟玉哎了一聲趕緊上前開門：“奴婢見過劉么么，夫人剛醒，您稍等一下，我們收拾一下便隨您去。“
劉么么一身暗紅色的絨袍，聽到軟玉這么說當(dāng)下便笑了：“不急，小姐醒了那就且收拾，也莫著急，外面天寒地凍的，多加點衣衫，回頭老奴吩咐著，明日再給小姐和少小姐送些好看的花樣來，多做幾套衣衫，馬上春年了，這衣衫該添了?！?p> 祁氏已經(jīng)穿戴好了，聽到劉么么的話便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老奴見過小姐。“劉么么見祁氏出來了，那眼神里滿是慈愛，眼神打量著祁氏竟然微微露出了心疼。
祁氏見劉么么這般，忍不住道：“么么，這么多年沒見，您還是如以前一樣?！?p> 劉么么哎了一聲拿著手帕將眼睛里的眼淚擦去：“老奴這盼啊，一盼便是多年，小姐可算是回來了，可見您如今這瘦弱的模樣，心上特別心疼，想來在那將軍府怕是吃了不少苦頭，想到如此，老奴心中便甚是難過?！?p> 她上前替劉么么擦著眼淚，滿口嗔怪：“如今倒是我不好惹得么么如此落淚，你切莫哭了，今晚可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哪能如此哭泣。“
她趕緊擦了眼淚：“可不是，老奴這不爭氣的，小姐若是收拾好了，快快隨老奴去后花園，那處可熱鬧了呢。“
祁氏哎了一聲，吩咐著軟玉關(guān)門，便隨著劉么么去了后花園。
丞相府的后花園也是極大的，那處水池中間也是設(shè)了大亭子，亭子里是偌大的方桌，足足能站在幾十人之多，此刻，那亭子中間擺放著可口的飯菜，丫鬟仆人絡(luò)繹不絕，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那人來人往之間，多的便是說笑打鬧。
沈緣坐在那處，祁煥下午換了藥，睡了一覺，整個人也是精神煥發(fā)，那大亭不遠處坐著的祁承則是一臉緊張，無憂就坐在沈緣和祁承的中間，無聊的擺弄著不遠處的碗碟筷。
劉么么帶著祁氏到大亭的時候，那處的飯菜剛好全部都齊了。
“大小姐?！?p> “大小姐?！斑@些家丁丫鬟一見祁氏來了，全部挨個行禮，臉上眼角滿是笑意。
有幾個老人，早些年見過大小姐的，皆是眼里帶著眼淚。
“大小姐，這么多年了，總算是見著您了?！?p> “老奴恭賀大小姐回府?！?p> 這一聲聲大小姐喚的祁氏心中那是一個溫暖。
那處亭子里，眾人聽到行禮聲皆是迎了出來，沈緣看著祁氏，眼里滿是母愛。
“芽兒，快來?！八龑χ钍险惺郑钍蠀s停在了那大亭外，她雙目含著水光抬頭見那大亭中間坐的男子，想張嘴巴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祁承抬頭看她，見她這幅模樣，心中甚是心疼，可那心疼藏在心里，口上卻是沒留情：“這么多年，也不回信也不差個人報個平安，如今吃了苦頭才想起回家?！?p> “爹。“祁煥咬著牙齒伸手扯了一下祁承的衣袖，祁承還想說但是被祁煥這么一提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別扭的性子又上來了。
祁氏聽到祁承這話，邁著步子進了大亭，然后在軟玉的攙扶下跪了下來，那眼淚早就已經(jīng)模糊了。
“爹，是女兒不孝?！?p> 祁承見她跪下，著急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為父又未說怪你，你跪下作甚，天寒地凍地上冰冷，你身子骨不好，莫凍壞了。“
祁氏見祁承這樣，也不起身：“爹，您聽女兒說。“她磕了一個頭：”女兒不孝，當(dāng)初年幼只覺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一意孤行與爹與娘不相往來，是為不孝。這么多年年若不是憂兒告訴女兒，娘家才是真正的家，女兒或許還糊涂著認著將軍府才是家，是為不孝?！八空f一段便磕一個頭。
“這么多年了，女兒死要面子，未回府孝敬二老，反而讓二老日日擔(dān)憂，日日牽掛，是為不孝。如今回府了，帶著悔恨，帶著病弱的身體與憂兒，平白為爹娘增加負擔(dān)，是為不孝。讓爹娘日日掛念，如今見了面，又是幾度落淚，傷了身子，是為不孝?！八^磕在地上：”女兒如此不懂事，可爹娘還是如此掛念著女兒，女兒心中甚是心疼?！?p> 眾下皆是落了淚，沈緣拿著手帕抹了抹臉頰趕緊站起身，同那祁承一起走到了祁氏的面前。
“傻丫頭，你再怎么胡鬧，再怎么不孝，都是我丞相府的大小姐，是我與老爺?shù)呐畠海 吧蚓壚钍舷雽⑺龜v扶起來。
可祁氏卻不起身，她跪在地上，在等祁承的答復(fù)。
“老爺！“沈緣見她不起趕緊喚祁承。
祁承哼了一聲用袖角擦干了眼淚，聲音沉悶：“如今知錯便是了，快些起身，為父早些就餓了。“
祁氏聽到祁承的話笑了，在軟玉和沈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爹?！八觳缴锨耙话驯ё×似畛?，祁承再也忍不住，眼淚啪的一下就下來了。
聲音也變得格外的溫柔：“哭什么，回來就行了，回來就好了?！?p> “娘?！?p> 沈緣哎了一聲，拉著祁氏的手，眼里滿是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