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銜刀萬里

第五十三章 山窮水盡

銜刀萬里 真的困 4973 2021-08-08 14:06:06

  “不……”

  一聲長嘯,一股鮮血飛濺而出,鐘寧睜大了雙眼,呼吸像是停滯了一般,整個頭腦也像是被擊穿,他聽不見一絲的聲響,也看不見一絲的光亮,甚至察覺不到眼前的這個世界。吳小武就這么眼睜睜的血濺在他的眼前,又一次,他領(lǐng)略到了這個江湖的不近人情,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兄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在別人的眼里顯得是那么的無足輕重。

  “還不說?”

  黑衣人輕移兩步,指著手下的楊一清,依舊平靜的言道。

  鐘寧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他的喉嚨也發(fā)不出一絲的聲音,渾身上下都像是死了一般,事實上,他倒是情愿自己死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十年前就應(yīng)該死了,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那么多人,為什么?為什么?誰能給自己一個回答?

  這個答案誰也給不了他,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找尋,他沒法再去看著楊一清血濺當(dāng)場,他渾身無力,全身冰冷,連血液也像是被凍結(jié)了一般,他甚至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熱血,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一句陌生的承諾,竟讓自己如此決絕。

  一樣邪魅的嘴角,一樣的充滿蔑視的兇光,一樣的無關(guān)痛癢,劍就這么不留余地的再次揮下,一寸一寸一寸,已經(jīng)將鐘寧所有的希冀全部擊碎,他無法再想,也無法再看,他已經(jīng)如墜深淵,周遭一片漆黑,再無一絲的光亮。

  一點寒芒掠過,在那黑衣人的傲慢之下,流星一般,鉆入了他的手臂。

  那蔑視的眼神瞬間不見,轉(zhuǎn)而面上布滿了恐懼的神情,幻月金針,這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殺器,因著他的一時疏忽,搶得了先招。

  事已至此,黑衣人沒有任何的停留,連話也沒撂下一句,急急封住臂上穴位,一個閃身,便風(fēng)一般的逃了去。

  片刻,一個滿面紅光的又略帶著些許滄桑的男子走了出來,一聲長嘆,將躺在地上的鐘寧挽起,負(fù)在了身上。

  鐘寧感覺飄飄蕩蕩,像是做了一個長的不能再長的夢,既是夢,就有醒來的那一刻。他向來討厭做夢,可這次卻像長墜其中,不愿醒來,夢里有他恨的一切,也有他希望的一切。

  他睜開了眼,空洞的眼睛里不住的向外涌著眼淚,順著眼角,不停的濕潤著兩鬢旁的枕巾,他不想去動上一動,連呼吸都顯得多余,就這么靜靜的躺著,他的眼花了,心跟著死了,那個噩夢,隨著他的醒來變成了真實的存在。

  一個略顯消瘦卻十分硬朗的面龐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正死死的盯著他。

  男子轉(zhuǎn)而嘿嘿一笑:“小子,醒啦!”

  見鐘寧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反應(yīng),男子接著用手在鐘寧眼前揮了揮,道:“喂,小子,醒一醒?!?p>  “怎么了?傻了?”男子見鐘寧依舊如此,隨口嘟囔了兩句,轉(zhuǎn)而向外大聲喊道:“老鬼,快來看看?!?p>  不時,走進(jìn)來一個孩童一般的男子,身長不過五尺,跟孩童無異,可這面像卻是十分駭人,一副參差不齊的牙齒自口中齙出,眼球也像凸了出來,鼻子像被削掉了一般,只剩下兩個黑孔,再加上不修邊幅的扮相,和這老鬼的名號卻是十分的契合。

  “來,快看看,是不是給治傻了?”男子說著忙忙將那老鬼扯將過來。

  “不可能?!蹦抢瞎碜焐险f著,跪在床上挨著鐘寧上下仔細(xì)端詳了一陣,心中不解,嘴中跟著嘟囔著,“難不成是癱了?”

  “這小子于我可有救命之恩,你給治癱了?”老鬼話剛出口,男子便發(fā)急了,接著斥道。

  “按理說不可能,咱做下這等孽,用了這么些藥,就為了治他身上的那些內(nèi)傷,該是藥到病除才是?!蹦抢瞎碜源采咸拢闹写笫遣唤?,在旁邊不住徘徊。

  “是不是這藥力太猛,這小子身子吃不???”

  “也有這種可能。”

  “哎呀!”

  ……

  鐘寧思緒飄飄蕩蕩,朦朦朧朧之間聽到二人所言,又接著想起蘇書的傷勢,思緒頓時清晰了起來?!皩?,九尾血蜈蚣,蘇師兄的傷?!毕氲酱颂帲腿蛔似饋?,嘴中不停的念叨著:“九尾血蜈蚣、九尾血蜈蚣……”

  這一突如而來的行徑將二人嚇了一驚,二人先是一驚,轉(zhuǎn)而變得喜笑顏開。

  “沒事,沒事,這小子沒事了?!?p>  “我就說沒事?!?p>  “老鬼,你還真有辦法?!?p>  鐘寧沒心思聽他們二人說些什么,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心中無比的慌亂,慌亂的周遭看了一陣,可如何也皆尋不見,轉(zhuǎn)而向著二人大聲問道:“我?guī)熜趾蛶熋迷谀??他們在哪??p>  “他們還活著對不對,是不是?”鐘寧一陣激動,抓著那男子,一陣質(zhì)問,可轉(zhuǎn)而目色帶悲,他知曉那些噩夢是真的。

  “血蜈蚣呢?你說過你知道?!彼故窍刖痛怂懒巳ィ裳巯逻€有一絲念想,他定了定神,滿懷希望的看著眼前這個精瘦男子,弱弱的問道。

  “這毒蟲雖是少見,可清涼山也有不少,我只聽的這蟲有做劇毒,卻不曾聽說能治什么傷的?”男子溫溫回道。

  “能不能療傷這你不需問,你別忘了你許過我便是,我自我用處?!辩妼幋丝倘f念聚灰,更是毫無懼色,若是眼前這個男子不悅將其殺了,反而是解脫了。

  老鬼聽的恍惚,不經(jīng)意的接道:“什么血蜈蚣?什么治傷?”

  “若是治傷,可能坊間傳言出了些差池,那血蜈蚣山間自是尋常,我那血貂日常便是以此為食,要說療傷,該是這世上難尋的血貂才對!”

  “血貂?”鐘寧跟著起疑,難不成是有什么隱秘?

  “要不然你以為你這么重的傷如何醒過來的?只是全用在了你這小娃娃身上,實在是可惜!”

  老鬼一邊說道一邊可惜的不斷搖頭。接著又向著男子沒好氣的道:“我看,你該想想,怎么和小姐交代,小姐視之如命,就這么給殺了!”

  這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像是將鐘寧又拉回到了深淵,他雙目赤紅,大聲喝問道:“給我用了?什么叫給我用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鬼冷笑一聲,道:“你傷成那樣,不是靠著這神物,你怕不是早死了?!?p>  鐘寧徹底的失控了,管他是血蜈蚣還是血貂,他拼盡全力,甚至賠上了幾條人命,難不成就這么的消逝了。他用盡全身之力,向著眼前這個惡鬼一樣的人大聲吼道:“我死了便死了,用不著你救,他若是想還我一條命,也不用救我這條爛命,誰要你將它用了?!?p>  老鬼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跟著便是不耐煩,喝道:“小子,我能救你,也便能殺你,你若是真心想死,我這便成全你?!闭f罷便手作掌勢,只怕鐘寧再接上兩句,就要劈了下去。

  “你盡管殺了我,我也沒什么好活?!辩妼幒敛幌嘧?,他本有一絲的生欲,可這靈藥已被自己所用,蘇書怕是回天乏術(shù),如他所言,他如今萬念俱灰,回山如何又跟師父交代,倒不如死了干凈。

  “老鬼,不得無禮,你先出去。”男子輕喝一聲,那老鬼便是冷哼一聲,滿臉不悅的走了出去。

  “那天我是做餌,幫著血貂引這血蜈蚣出來,血貂日常以這血蜈蚣為食,可是比那血蜈蚣還毒做百倍的毒物,自然也是傳說中的靈藥。這靈物常人難見,自是坊間傳的偏了?!?p>  “那血貂自小便養(yǎng)做家中,是我女兒的性命之物,但終將是畜牲,你與我有恩,便給你用了,至于我那女兒回來,要?dú)⒁獎帲胰纹涮幹镁褪?。?p>  鐘寧這幾日所遇男子也是看在眼里,他雖也是殺人無算,可倒不是冷血無情,言語間倒是溫和了許多。

  “喂,我先出去,你冷靜一下,等會有什么想問的大可來問我,冷某定當(dāng)坦然相告?!?p>  男子剛轉(zhuǎn)過身去,鐘寧便跟著靜靜問道:“這是哪?我?guī)熜帧闭f起吳小武,鐘寧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直教將嘴也咬出血來,他覺不著痛,只曉得死的是自己才好。過了片刻,他又接著問道:“那……我?guī)熋媚???p>  “還在這清涼山中,那日影魔對那女娃下手之際,恰巧我功成之時,因其托大,毫無防備,恰被我用暗器所傷,影魔受傷不敢戀戰(zhàn),便匆匆退去,我看你一息尚存,與我有救命之恩,便將你帶到我這住處?!?p>  鐘寧靜靜思量,突然注意起男子言語中透露出的點滴,頓時滿臉的興奮,拉扯著男子的手臂,不住的言道:“清師妹還活著?她還活著?是不是?”

  “我臨走之際,她確實只是昏死?!?p>  “什么意思?”

  “我大傷初愈,能將你帶回來已是不可求。影魔受了傷不敢來戰(zhàn),可其同黨不知何處,再帶上那個女娃,若是尋來,我們一個也走不了。”

  短短幾句話又將鐘寧將將燃?xì)獾南Mo澆滅了,清師妹身上有傷,留她在那里,跟殺了她有什么分別,他漠然的呆坐在了床上,眼淚就這么撲簌著砸將下來。

  “那個人是什么來路?你又是誰?”就這么靜靜的過了許多,鐘寧終于再次開了口,就算是要以命相陪,許多事情還尚未清楚,總不能做個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對你也沒什么好處,徒添煩惱罷了。至于我是誰?他和我有和仇怨?這是我的私怨,與你也是多說無益?!?p>  “他殺了我?guī)熜?,我連他是誰都不能知道?”

  鐘寧恨意陡升,他想知道答案,他憤恨的質(zhì)問,面對著男子悄然的沉默,不過轉(zhuǎn)眼他就像是找到了答案。

  鐘寧苦笑一聲,接著喃喃自語道:“是誰殺的?是我殺的,是我,什么狗屁江湖道義,我為什么要管這江湖閑事,要是我每日苦心練功,要是我能打敗那個黑衣人,他們也就不會……”

  也許是鐘寧所言有所觸動,男子嘆了一口氣,言道:“他叫影魔,鬼影堂的人,鬼影堂是隸屬新月教的一個殺手組織,他們只聽教命,不問是非,只管殺人,向來來無影去無蹤,連新月教眾亦只聞其名,不知其身份。你能活下來,是依了這圣藥,也是影魔手下留情,想要活口?,F(xiàn)在你知道了,依你之力,想怎么辦?”

  “新月教,為什么又是新月教?”這個帶給他無盡痛苦的名字如今又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像是夢魘一般,糾纏著他,包裹著他,他無力掙脫,像是瘋了一樣,大聲的咆哮著,他的內(nèi)心像是危在旦夕的河堤,只需一個浪花襲來,就會一潰千里。只是這朵浪花帶來的不是恐懼,而是無盡的執(zhí)念和憤恨。

  “此非你一人之仇,你與我算是有緣,我叫冷清,和那老鬼隱居于此近二十載,小兄弟,如何稱呼?看你這裝扮,該是哪一派的門人?”

  鐘寧收拾下面上的情緒,冷冷道:“用不著?!?p>  知曉了仇家身份,鐘寧反而平靜了下來,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淡淡接道:“斷劍山莊,鐘寧。”

  這短短幾字卻將冷清激的目瞪口呆,他先是滿面驚疑,轉(zhuǎn)而變成喜笑顏色,道:“你就是鐘寧?你師父可是開山劍楊覺?”

  不等鐘寧回答,冷清又一臉興奮勁的在屋內(nèi)踱起步來,口中念念有詞,“好啊,好。”

  就這么轉(zhuǎn)了兩圈,突然他一把扶住鐘寧的雙肩,在鐘寧面前上下打量起來,“像,實在是像,錯不了。”

  這陡然而來的變化使得鐘寧不知所以,一臉漠然神色。僅從冷清這些莫名而來的舉動,鐘寧已然看出眼前這個消瘦精干的男子和自己難不成有什么淵源。

  鐘寧滿臉狐疑的問道:“你究竟是誰?你認(rèn)識我楊伯伯?”

  “我們的緣分不僅于此,回山你問你師父便知。再等上一陣子,還會有更大的緣分。我看,反正你現(xiàn)在大傷初愈,暫時還是不要回山了,就在我這住上一陣子?!?p>  冷清滿臉喜笑,又自顧自的接道:“不行,我得去告訴老鬼,唉,老鬼、老鬼?!币贿呎f著一邊向著外面走去。

  過不多時,那惡鬼模樣的矮人也沖將進(jìn)來,走到面前,仰著頭,一邊打量一邊向著冷清道:“像,是的,錯不了?!?p>  “只是可惜,我還有要事,為了等這小子醒過來已經(jīng)耽擱了許久,丫頭那邊算是有交代了,現(xiàn)在她也該是要著急了,本該前幾日就出發(fā)的,我這就馬上下山去,老鬼,你可得將鐘寧給招待好了,屆時要有什么閃失,回來我可繞不得你?!?p>  “放心好了,等你回來,保他不僅痊愈如初,功力亦要大進(jìn)一步?!?p>  “不行,我得下山,而且現(xiàn)在就要?!?p>  他們就這么聊著,全然不顧此刻鐘寧心上何種想法,冷清一提起下山,鐘寧更是心如急火,縱使他有萬般的疑惑,可吳師兄尸首未寒,楊一清生死未卜,別說在這待上一陣子,就是一天,怕也是呆不下去。

  “不妥不妥,老鬼,交給你了,我先行一步?!?p>  冷清言罷便瀟灑背身而去,鐘寧見狀咿作一聲,便緊趕著想追上去,可卻被老鬼給一把攔做下來。

  “你別這么著急,你身上的內(nèi)傷還未清理干凈,而且家主將將吩咐下來,還是留下來調(diào)養(yǎng)一陣,啊……留下來吧。”

  “你做什么?你快松手?!?p>  鐘寧急忙抽手,那老鬼模樣不大,可這手上力道確實堅實厚重,任憑鐘寧如何用力,卻似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憑你現(xiàn)在大傷初愈,便是放你走,怕你也走不回斷劍山莊,我老鬼一個人居山日久亦是煩悶,就留下來與我做個伴,我們可是算作舊相識,也好敘敘舊?!?p>  “你放手。”

  “你留下來我便放?!?p>  “我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你快放手?!?p>  “不放不放?!?p>  “我和你沒什么交情,跟你也沒什么好說,你為何非得留我下來?”

  鐘寧一陣折騰,加上大傷初愈,早已是氣喘吁吁,可確實毫無辦法,任其如何,那面目可憎的老鬼便是死活不理,猙獰的面目上透出一絲得意的神情,稍帶著微笑,看上去反倒顯得讓人更加的不舒服。

  “你再不松手,我可咬舌自盡了?”

  鐘寧萬般無奈,見對方這情形,倒向真和自己有什么淵源,既無敵意,那便好辦,一語既出,果如鐘寧所料,老鬼真就面上一凝,有所松動了。

  “我松開,那你可不許亂跑?!?p>  “我可真的咬了。”

  “別別別,我松開便是。”

  見鐘寧真的是要如此,老鬼心中沒了主意,急忙將手撒開,力道之大,在鐘寧左腕之處留下一道深深的紅印,鐘寧不停的揉搓,一邊偷偷打量這老鬼,趁其一個失神,足下生力,沖著窗口便飛穿了出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