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五日,離千禧還差幾個月。
陽光明媚,野草花香。
我撅著屁股向山頂爬去,這絕對是一所破大學(xué),真正的破大學(xué)。好好的一所大學(xué),不建在鬧市區(qū),偏偏修建在這山頂之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些學(xué)子,大包小包的是去修禪。
破學(xué)校就是破學(xué)校,取了我這樣的優(yōu)秀學(xué)生不說,連老三這夯貨也取了。
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我寧愿是選在家和老實和尚學(xué)徒的鐵拐李,而非是娘娘腔的張老三。
狹窄的石梯,一層一層的望不到頭。
“哇靠!這屁股!能生出兒子么!”
老三拖著他的破皮箱停了下來,眼神呆呆的看著前面的姑娘。
那屁股像兩座瘦削的山峰,除了石壁沒有一點土坡。我雖然沒有老三那么的好色,還是對老三的話表示了理解。
“這怕,是有點隔人!”
那女孩轉(zhuǎn)了回來,烏黑的秀發(fā),白皙的臉龐,瘦俏的臉頰上帶著兩朵紅暈。那種美,是我半生都沒見過的。
“看什么看,兩個小色狼!”
老三快樂的吹了一聲口哨,惹得那小姑娘一口濃痰,奇準無比的打擊在老三的褲腿上。
一擊及中,那姑娘頭也不回的就轉(zhuǎn)身離開。
“霸道!”老三那有受虐向的大腦又開始不受控制了?!氨饶隳切“趺礃樱@個除了屁股小點,其實還是挺豐滿的?!?p> “有點貴族的樣子!”我點頭。
爬完石梯,還有一段百多米的水泥坡面,唯一的好處就是箱子可以不抗了,可以拖著在地上亂跑。
校門很古樸,古樸得再添兩只石獅子,你就會以為自己到的是一個達官貴人的高墻大院。
每個人一生之中都有一個惡夢,老三就是我永遠無法擺脫的那個惡夢。
我不知道這貨是怎么混進這所大學(xué)的,還混到和我一個系一個班一個寢室。我甚至懷疑,這貨就是一個私生子,說不定是這大學(xué)那個領(lǐng)導(dǎo)的親兒子,不然以這貨的智商怎么可能混到這所學(xué)校里。當(dāng)然,我選擇性的忘記了,高考時我敲打桌面那些奇怪的手勢。
我不可能討厭他,對于一個十八年來,日日陪在你身邊的人來說,不可能存在討厭,因為他已經(jīng)溶入了你生命里的方方面面,不僅是你的一部分經(jīng)歷,更是你不可或缺的生命的一部分。
我只是不喜歡新環(huán)境新同學(xué),因為有他的存在仿佛自己一直在走老路而已。因為,我已經(jīng)決定忘掉過去,做一個全新的自己。
所以,歡歡那賤狗被我留在家里。
也許是距離很近,所以我們來得算早。六個人的宿舍我們是最早到的。
我和老三占了靠窗的兩個上床,然后決定出去吃飯。
校門外一邊是傾斜的山坡,另一邊才是密密麻麻的小飯館。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什么能引起人的食欲,不是老板看起不舒服,就是環(huán)境衛(wèi)生太差。
最后我選擇了一家看起來特別特別冷清的小飯館,這個飯館門口掛著牌子,只有一道菜陜西的涼皮。不用猜老板肯定也是一個陜西人。我選擇這家,也還有我對涼皮這種小吃,一直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全貌的原因。
推開南竹編制的店門,先是一條長滿綠植的通道。綠植很高,看不見綠植外的一切。走過這兩三米的綠植,是一塊兩三個平方四四方方的一個小天井。天井下鋪著四四方方的石板,也許是因為年代的久遠,石板間的縫隙里長滿了青苔。僅僅是看到第一眼,我就愛上了這里。
“什么玩意,這么陰森,有點古堡的感覺!”老三不滿的道。
他是想去吃蒸菜的,他酷愛粉蒸肉梅菜扣肉和大肘子。
“想吃就吃,不吃也可以滾,又沒人八抬大轎請你來!”
說這話的不是老板,而是那個屁股廋削的小女生。她明顯和我們不是一個地方的,因為她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一看就是東北那片的。
桌子不新,還有些脫漆老舊的痕跡。就像老板,一個裹過腳的老太婆。看不出她有多少歲,只是從她臉上的皺褶,能看出她不小的年紀。
沒有服務(wù)員,整個店就三張桌子一個老板。我無聊的用筷子敲著桌面,等著老太婆慢吞吞的做著涼皮,心里想著同樣是單身的酸菜豆花肥腸店的老板。也許他們是分隔天涯,獨自等待的一對戀人。
“你坐過來!”那小姑娘敲著我的背。
我和老三都愣住了,對于從農(nóng)村小地方出來的我們,對于女孩這種大膽的舉動,還有些難以接受,難以明白這背后的故事。男人和女人之間不該是授受不清嗎,即便是一見衷情不也該先要慢慢了解慢慢再接觸嗎。
“快點過來呀!又不要你請客!”
我挪了過去,對于這樣的女生的邀請,總不能駁了別人的面子,女孩子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這可能會影響一個女孩子的一生。
“來瓶啤酒!”老三呲牙咧嘴的表示著他的憤怒。
太婆拿過啤酒,對著我們微微一笑,如春風(fēng)般拂過這午夜。
“你們都是新生吧!新生要多團結(jié),能在同一個學(xué)校讀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 老三用他尖利無比的牙齒,瞬間就咬開了瓶蓋。他拿著啤酒瓶對著嘴就一頓暴吹。
“我很寒心,為了友誼為了愛情,不只女人,男人也是一個善變的動物?!?p> 我從他手里搶過那半瓶啤酒,要是再讓這貨說下去,不知道他這張狗嘴里還能吐出些什么。
這姑娘明顯是對老三對她屁股的評定不滿,一臉嚴肅義正言辭的對我說:“一個男人日后能有什么樣的成長,他身邊的朋友是最重要的,如果身邊一直有一個色狼朋友的話,那他的人生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我拍了怕她的肩:“姑娘,你這離間計對我們是沒用的,雖然我也不喜歡他,很討厭他,但他出生就在我生命里,命運是擺不脫的?!?p> 回到老三那桌,我倆毫不廉恥的竊竊私笑著。不是我們不男人,對于這樣強勢的女孩,有點反擊才是對她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