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從秋華苑中走出，往昌順殿走時已是子時三刻，宮道上只剩下值夜的侍衛(wèi)和，一溜快走的小太監(jiān)在打更。
綰青緊跟著太子的步伐，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興許該是些安慰和振作之詞?？蓮乃慕嵌瓤催^去，深夜的寒氣攏成了一層虛渺的薄霧，將太子的劍眉星眼染得更加沉寂。
主仆二人沉默著，前后腳地踏進了昌順殿的門檻。
小德子腦筋活絡(luò)，知道秋華苑那邊出事兒了，便讓人在膳房里溫著未用的晚膳，待太子回來能吃上口熱乎的。
太子自己動手解下披風，轉(zhuǎn)頭問：“這會兒還有什么墊肚子的？”
小德子忙道有的有的，這就讓宮女去呈上來。
綰青接過披風，趁勢問道：“殿下，秋華苑的事兒可要派人去回稟大主子們嗎？”她指的是太后及帝后宮中。
太子在圈椅里坐下來，似是有些疲倦的樣子，兀自捏著鼻梁說：“小德子，明兒一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張側(cè)妃亦不知有孕在身，早晨路過順昌殿前的花圃時不慎踩在薄冰上摔倒了。小世子沒保住，母體得靜養(yǎng)一個月方可痊愈?！?p> 小德子聽了，掀起些眼皮和綰青對上眼神，只見綰青也是哀思滿目，便連聲道著奴才記下了，天一亮便去。
“還有，明月軒和聽風苑那兒若沒歇下……”
小德子恭聲道：“小主們擔心得緊，沒歇下呢。奴才這就去，多一個字也不會說的?！?p> “嗯，讓她們少言話，也別去秋華苑打擾。這兩個月，宮中事務(wù)便由袁側(cè)妃來主持吧?！?p> 綰青悄無聲息地指揮著宮女們穿過簾子，將膳食一道道地擺上八仙桌。
小德子應(yīng)允，打了個千，便帶上殿門與小宮女們一道告退出去了。
綰青打起精神勸太子先用膳吧，太子又靜默了片刻才從挪步到八仙桌前坐下。
白日里沒有進食，眼下的大半夜即便是肚餓，想必太子也無法暢食太多。綰青把湯盅移近過去，里頭煨著的是竹笙絲雞湯，暖胃最合適不過了。
太子用玉勺撥動兩下湯羹，狀作不經(jīng)心地對綰青說：“你也忙了一天，坐下用些吧?！?p> 綰青哪敢與主子同桌而食，她知太子的好意，正想束手婉拒。
“今日疲累，莫要讓我說第二遍?！碧泳従徍戎牙锏碾u湯，也不看綰青。
綰青硬著頭皮蹲下謝恩后，依舊有些惶恐地挨著桌沿坐下來，一邊給太子布膳，一邊自己就著碗里的絲苗白飯吃些蔬菜。
太子進食時不愛多言，今日出奇地在膳間放下筷箸，問綰青：“昌順殿前的花圃，平日里是誰在打理？”
綰青亦停下咀嚼，看向太子回答：“回殿下，一般是由掃灑太監(jiān)每半個時辰清掃一遍，粗使宮女每個時辰便清理花枝及泥圃。”
“眼下臨近大雪時節(jié)，清晨水汽重了便易起霧結(jié)霜，僅依靠朝陽可能無法使霜凍全然化去。此時便應(yīng)撒鹽至霜凍處，使其盡快化去掃凈。”
太子聞言，沉吟不許，片刻才斜支著額繼續(xù)問道：“可是晴羽負責宮中的掃灑？”
綰青點點頭答是的。
這也正是綰青心頭疑惑之處，宮中行事自由嚴苛的規(guī)矩和標準，太監(jiān)和宮女玩不敢懈怠馬虎。退一萬步講，即使有薄冰未來得及清除，張側(cè)妃明知自己有孕，又怎會粗心走到那薄冰上去……
太子繼續(xù)進食兩三口后，又道：“明日早朝后，你把晴羽和當值的所有掃灑宮人都帶到正殿外，我有話要問?！?p> 綰青應(yīng)允，見太子不再動筷，便進言勸道：“殿下節(jié)哀，也請保重身躬，早些歇息吧?！?p> 太子似是累極，干脆閉起眼來假寐，綰青的心頭也泛起哀憐之情……
翌日天便陰沉云重，太子表面上似無事發(fā)生過那樣精神奕奕地去上朝，下朝回到宮里就徑直來到昌順殿。
綰青給他請安后道：“殿下，晴羽等人都已在殿前候著了?！?p> 太子擺手道不急，接過綰青遞來的茶杯，掀開杯蓋，清新茶香便撲面而來，還是那杯雨前龍井。
“近日朝中事務(wù)繁忙，分身乏術(shù)。秋華苑那邊你替我多些關(guān)照著，宮里大小事務(wù)便聽明月軒安排。”
“殿下放心，奴婢省的。每日向殿下匯報秋華苑主兒的情況?！?p> 太子嗯了一聲，放下茶杯，揚聲讓小德子帶人進殿來。
綰青雙手交疊于身前，恭立于太子的斜后處，只見小德子打起簾子引著晴羽為首的一行人入內(nèi)。
晴羽領(lǐng)頭跪于最前方，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正座上的太子行禮，再起身時目光與綰青相接。
倒是難得的平和鎮(zhèn)靜。
-TBC-
晚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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