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一路上都陰著臉,一句話也沒說,回到府里,他聲也不響,直接進了議事堂,往那把帶表著身份的椅子上一坐,臉色非常難看。
其它人也隨著進了堂里,各自坐了,李東陽斜了一眼周冰,道:“這里沒外人,二哥,不是我怪你,你說這是何苦?
叫這幾個雜種白白的罵了一頓,卻只能聽著咽下去。
你是一個書生,根本沒有能力管也不懂堂口里的東西,以后,哼,”
他目光垂了下去,“你就別再跟著摻合了,我和老莊幾個,還有軍師幫著,能把一切處理好的,你明兒個,還是看你的書,吟你的詩,沒事陪陪阿宏,”
他又抬起頭看著周冰:“也不會弱了半山堂的聲名?!?p> 他的話說的很不客氣,簡直沒有一絲余地,就是在直接把周冰推出半山堂的權(quán)力層。
周冰依舊是那副冷肅的樣子,他看了看李東陽,李東陽頭微向后仰,直辣的和他對視著,眼中有挑釁的味道。
他又看了看四虎,一個個都低著頭,連昨天明顯幫著他說話的莊吉竟也臉上帶著一種輕視低頭看著桌面。
周冰突然意識到,對于他們,對于半山堂,自己其實只是個外人,要不是頭上頂著二少爺這兩個字,早被打到堂外去了。
不信任、輕視還有淡淡的厭惡此刻就寫在每個人的臉上,清晰可見。
他轉(zhuǎn)頭看著鞏力,輕聲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軍師談?!?p> 四虎聲也不響的起身都走了出去,李東陽看了看四虎,又看了看鞏力,也起身走出了議事堂,走到門外,往地上吐了一口,聲音很大,是故意讓周冰聽到的。
鞏力還是那副樣子,靜靜的等著周冰說話。
周冰道:“軍師,現(xiàn)在周家和半山堂,就全仰仗你了。你應(yīng)該懂我的心事,復(fù)仇之事可以慢慢來,一定要盡快把各省的堂口恢復(fù)起來。
現(xiàn)在,鮮于淳生和木天錘、鐵三思三人還不敢輕舉妄動,別的人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趁這個機會把生意恢復(fù)了。
實力恢復(fù)了,到時他們再想動,也慢了一步,對付起來也容易些。唉,還有些事,我要想一想,你去休息吧,一切拜托了?!?p> 鞏力道:“這是我份內(nèi)的事,二少爺放心就是。”
起身告退,出了議事堂。他從周冰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無奈,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一個書生,逢些大變能保持這樣的冷靜,能這么精確的分析事情,決定這么果斷正確,實在是不在老爺子之下,可惜,現(xiàn)在怎么也不能讓他來坐這個位置。
“唉”,鞏力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了,還有那么大一攤事等著他呢,一個思慮不周,全盤皆輸。
他的擔(dān)子可是比任何人都要重的多,而且,他還有自己計劃要展開。
看著鞏力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周冰閉上了雙眼,重重的嘆了一聲,這是他幾天來頭一次嘆氣。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勢單力孤,而且,他感覺到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這么簡單平靜,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又想不出來。
李東陽想坐頭一把交椅的野心已全露出來了,已經(jīng)在明著和他叫陣了,他也并不想去爭。
但是李東陽一心想復(fù)仇,令他感到一種潛在的危機。
現(xiàn)在,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證明老爺子和大哥是木、鐵、鮮于三家殺的,這李東陽坐了這個位置,下一步想要干什么呢?
他能以半山堂的生存大計為重嗎?還是他另有私心?
這個軍師鞏力,以前倒是從沒注意過他,他被老爺子的光芒遮得太久了,這幾日看下來,此人可沒有他外表看上去的這么平靜。
他應(yīng)該有著他自己的打算,而且每一步都是千推萬算,精確精明,叫人看不出一絲破綻來。
他想要怎么樣呢?李東陽現(xiàn)在坐這個位子他會甘心嗎?
兇手倒底會是哪個?
老爺子一身武功,木、鐵、鮮于三人合起來也不敢輕拭其鋒,這個人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無聲無息的一刀把他殺了,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這個兇手的武功不是太玄了嗎?
倒底是一種什么武功刀法呢?
大哥為什么會死在城外?
他要到鮮于家去,兇手用什么方法把他引到城外去的?又輕而易舉的殺了他。
還有那幾個武師,這幾個武師雖說武功不如大哥,但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怎么會連還手都沒有?
他們看到了什么?為什么一個個臉上都是那種表情。
是不敢相信?還是恐懼?
看跡像,爹爹和大哥都沒有與人對敵的痕跡,是兇手的速度太快,他們來不及嗎?能讓爹爹來不及的人,現(xiàn)在江湖上有幾個?
他還會接著殺人嗎?下一個他會殺誰?
爹爹、大哥,坐在堂主位置上的人都被他殺了,看來他是想讓半山堂無主,接下來是我嗎?還是李東陽?
李東陽難道看不出來這一點嗎?不會,他是十分精明的人,那他為什么還要和我搶著坐這個位置呢?
看他今天的放肆,他是一心要把我排到外面去了,鞏力卻也好像有這個意思,他們之間有什么?
通過消息達成了什么共識嗎?他們到底要干什么呢?
如果真是木、鐵、鮮于三人干的,會是誰動的手?
木天錘該是最值得懷疑的人,他是三家中武功最高的,又是唯一一個使刀的,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叫爹爹和大哥都不加防備的呢?
他的“披風(fēng)斬”下從無活口,到底施展起來是什么樣,沒有人知道,大家都說如何如何的,都是傳說而已。
他是爹爹和大哥都熟識的人,又從沒把他放在心上,要是用什么方法把爹爹和大哥先穩(wěn)住了,突然動手,倒是真不容易抵擋。
他靜靜的坐在那里,靜靜的想著,卻突然又感覺到這堂里多了一個人的心跳,很平穩(wěn)。
他四下里看了看,沒人,不禁一皺眉頭,有點笑自己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可是那感覺是那么的真實。
一時間,老爺子和周倫,還有那幾個武師的慘樣,家里的武師看著他時眼中的那種期盼和期望,全涌到了他的眼前,他心里一酸,隨即冷靜下來。
看來,我要有自己的人,要有自己力量!
第四日一早,幾騎快馬從周家疾馳而去。
第五日,周老爺子被害的第二十一日,周倫被害的第五日。
周冰兩天沒參加任何半山堂的議事了,他正拿著一本書,在庭院中散步,腦中不停的想著事情。
突然看到四虎和鞏力急急的走了進來,迎面見到他,鞏力稍遲疑了一下,道:“二少爺,鮮于家的大公子鮮于長中今天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倚紅院的床上,刀傷,在咽喉,一刀斃命?!?p> 周冰驚得眉頭緊皺了起來,直直的看著鞏力。他早想到了會有這種事發(fā)生,但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鞏力懂他目光的意思,嘆了口氣,目光躲開了。
周冰隨著鞏力等進了議事堂,早已坐在那里的李東陽見到他進來一愣,隨即皺著眉頭側(cè)過了臉去。
大家落座,李東陽看了周冰一眼,然后低聲著:“誰干的?”目光直看著莊吉的臉。
胡亦東是使鐵锏的,樂天兒除了暗器還是暗器,候俊使劍。
雖然周家的家傳武功是劍法,周家下面的人也大都是使劍的,但也不缺用刀的好手。
中堅力量里使刀的卻只有這個莊吉,而莊吉的嘯云刀法最凌厲的三招正是取人咽喉。
莊吉皺皺眉頭,看著李東陽,道:“我倒真希望是我干的。”
李東陽皺著眉頭落下目光。
他和四虎相處了六年多了,水里火里一起闖,即是知己又是戰(zhàn)友,對每個人的脾氣性格都十分的了解,知道莊吉即這么說,就一定不會是他干的了。
思付了一下,目光一掃周冰,看向鞏力,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書生二哥往面前這么一坐,雖然知道他沒能力和自己爭什么,但就是有股壓力。
鞏力依舊平靜而安祥,道:“姑爺是懷疑我嗎?殺一個仇人的兒子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但不是我。”
他從入半山堂至今,至少李東陽從沒見過他施展武功,也不知道他是使什么兵器的,只是聽老爺子說過這個鞏力的武功比之周倫要強上三分,絕不比他自己低多少。
李東陽眉頭越皺越緊,不是四虎,不是鞏力,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周冰,隨即臉上下意識的,輕蔑的笑了一下。
周冰知道他想到了自己身上,但馬上想到了自己從不練武。
周冰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你們?nèi)匀粏为毿袆??”目光看著李東陽的臉。
李東陽一怔,道:“有許多事要辦,沒辦法?!?p> 周冰道:“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忘了嗎?”
他冷肅的臉上又突然現(xiàn)出那股威嚴出來,逼視著李東陽。
李東陽心里突然說不出的一慌,垂下目光道:“是,明天開始,最少兩人一組出去,一定。”
周冰重重的、慢慢的道:“四個,四個人要隨時隨地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決不容再出這種錯?!?p> 他看了每個人一眼,那種潛在的威嚴讓每個人都不敢和他對視。
他最后看到鞏力臉上,道:“你是軍師,怎么能不明白?”
這句話里有著明顯的怪罪,鞏力心里一陣不舒服,嘴里道:“我也大意了,這兩天實在事情太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