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怎么會?”
展昕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張飲夢從昨天到今天根本就沒有出過病房。
僅憑著一條朋友圈和幾句問話,就知道她被人跟蹤了?
甚至連展昕桐自己都沒察覺到。
“研究過犯罪心理學(xué)就該知道,如果罪犯正打算在你身上做壞事,心里一般都會處于極度緊張狀態(tài),一旦被你察覺或者懷疑,那么他總是會找一些拙劣的借口來掩蓋緊張和化解異?!?p> 虞央按照偵探小說里樣子,頭頭是道地分析了起來:“最簡單的,就是假裝上來問時(shí)間,或者……問路?!?p> “你是說,那兩個和尚,打算綁架我?”
虞央苦笑了一聲:“大小姐,你是不是得被害妄想癥了……
“我只是說,有可能的情況,是你被他們跟蹤了。
“原本按照你這樣蠢萌蠢萌的性格,他倆一直遠(yuǎn)遠(yuǎn)跟著也就罷了,誰叫你突然中途折返,人家畢竟心虛,只好向你問路來緩解尷尬了……
“更何況天氣那么熱,往青龍鎮(zhèn)的方向又是與火車站背道而馳,他倆跟了你老半天,難道就是為了問個路?
“即便要問為什么不早問?剛剛路過便利店不進(jìn)去問店員?現(xiàn)在看你個路人回頭了才問?
“他只是想讓你覺得,就算他剛才一直在關(guān)注你,只是為了問個路而已。
“再者說了,灰撲撲的外地和尚,來夏海十有八九就是坐動車的,你就這么天真地以為他們會不知道動車站在哪個方向?”
被張飲夢一頓劈頭蓋臉的分析下來,展昕桐低著頭,用手捻著連衣裙不肯放開。
半晌,她才用蚊子般的聲音反駁了一句:
“人家……人家才沒有蠢萌蠢萌呢……”
虞央無力地扶了扶額頭。
女施主,您的關(guān)注點(diǎn)完全不在正題上啊!
“不過既是出家人,多少總是慈悲為懷,應(yīng)該不會對你有什么加害之心。
“之所以跟蹤你,恐怕還是因?yàn)槭裁淳売刹坏靡讯鵀橹?p> “如果真的是心懷鬼胎的家伙,就沖我家那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地頭,兩個成年男人隨時(shí)可以把你敲暈套麻袋扛走……”
展昕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這不禁令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發(fā)生的搶包事件。
“那今天,他們不會再跟來吧?”
“今天去市區(qū),穿成那樣跟來未免也太顯眼了,大概率不會……”
虞央又道:“更何況,這不是還有我么?”
說著,虞央就開始脫病號服。
脫到一半,看著展昕桐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什么?還不回避一下?”
展昕桐仿佛剛回過神一樣,臉猛變得通紅,逃難似地跑出了病房。
——
十分鐘后,虞央換上了展昕桐從張飲夢家里帶來的衣服。
上身白色T恤,下身破洞牛仔褲,腳上一雙大號涼鞋。
下了床,虞央原地跳了跳,感受著張飲夢這具即將恢復(fù)完全的軀體。
“有些太瘦了……比我大學(xué)時(shí)還瘦……”
虞央皺了皺眉,張飲夢周身的膚色呈現(xiàn)出略微病態(tài)的蒼白,給人的感覺并不算陽光。
四肢較平常男生也稍顯纖細(xì),一看就很少參加體育運(yùn)動。
這讓習(xí)慣了大塊肌肉的虞央很不適應(yīng)。
有種從成年人退化到嬰幼兒的錯覺。
“進(jìn)來吧?!庇菅腴_口道。
病房門應(yīng)聲而開,展昕桐似乎已經(jīng)從剛剛的一驚一乍中恢復(fù)過來,仿佛無事發(fā)生過一般,用眼神掃了掃張飲夢的這套行頭:“你換身衣服總算帥氣多了,顏值還是很能打的嘛?!?p> 虞央很好奇,要是展昕桐知道他小鮮肉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大叔心會是什么表情。
“你有墨鏡么?”
展昕桐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會出門時(shí)戴上,沒我的命令,不要摘?!?p> “為什么?”
“顯得不那么蠢萌……”
說著,虞央提起手提包往外走。
展昕桐氣鼓鼓地,像個河豚似地跟在后面。
路過529號病房時(shí),虞央還刻意敲了敲門。
“這些天謝謝各位鎮(zhèn)撫司的兄弟照顧,退房了哈,可別再給我另算錢了?!?p> 門里靜悄悄的,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虞央的這句話回蕩在空寂的走廊里,莫名有種嚇人的意味。
乘著電梯下了樓,虞央仿佛臨時(shí)意識到了什么,問道:“你的墨鏡呢?”
展昕桐在挎包里翻了一會兒,拿出一副大號深色墨鏡,正要給自己戴上。
“先借我用用。”
虞央止住了展昕桐的動作,先一步把墨鏡帶在自己的眼睛上。
“叮咚。”
墨鏡剛剛戴上,電梯門就向兩側(cè)打開。
門外頭,一陣涼意襲來。
一位頭發(fā)斑白、滿手皺紋的老婦人,抱著一個黑白相框,木然地站在兩步開外,呆呆地朝電梯里望著。
由于是背著光,這個老婦人的面容一時(shí)間令人看不清楚。
展昕桐被這個有些滲人的場景嚇了一跳,正要叫出聲。
虞央順勢抓住展昕桐的手,用處州的方言對老婦人嘟囔道:“老幸弄,肖行挨謔……”
說完就拉著展昕桐一路出了醫(yī)院。
這時(shí),老婦人才有些遲滯地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又慢慢地降頭轉(zhuǎn)回去,繼續(xù)盯著那部已經(jīng)合上了門葉的電梯……
——
虞央拉著展昕桐,一路出了西山醫(yī)院,直到兩人跑到了街上,沐浴在早晨溫暖的陽光下。
張飲夢的身體的確是虛到不行,才走了這么幾步,就累得氣喘吁吁。
展昕桐連忙抽回了被抓住的手,退開好幾步。
“你……你你!剛剛干嘛???拽得我好疼!”
虞央一邊喘氣一邊往前走:“她是特地來找我的……要是被纏上,今天咱倆一個都走不了?!?p> “找你?”
“對……我認(rèn)得那張遺像,就是在829案中被殺的周超?!?p> 展昕桐倒吸了一口涼氣:“就是騙你說住在529病房的那個周超?”
虞央點(diǎn)點(diǎn)頭。
“所以你才要戴眼鏡,就是怕被她認(rèn)出來?”
“走快些,附近哪里有公交車站?”虞央邊走邊道。
“我記得前面就有一個。對了,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什么‘老幸弄’……”
“那是江南省西南山區(qū)的方言,配合墨鏡,一起糊弄她的。”
“那是什么意思?”
“你問題怎么這么多?”虞央一邊朝著公交站臺快步走去,一邊頻頻回頭,隨口解釋道,“老人家,注意安全?!?p> “哦,這發(fā)音還挺好聽……”
展昕桐話音未落,虞央見著一輛公交車正好靠站,也不看是哪一路,立馬拉著展昕桐上了車!
車門很快關(guān)閉,虞央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你打算去哪???”
虞央向她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公交車的后車窗。
展昕桐順著那個方向望去,只見車窗外,四五十米的地方,方才那個抱著遺像的老婦人居然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
看著已經(jīng)開走的公交車,她突然跪在地上,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車子不放。
“哐當(dāng)——”
一把菜刀從黑白相框背后掉了出來,落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