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是贏了一半
“總裁,對……對不起,上一次呈上來的資料,確實是錯的,這是我們的失職!我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
“林沐的資料被林家的人篡改了,就是那個逐漸沒落的林家,我們竟然被這么低級的手法糊弄了過去,總裁,真的萬分抱歉!我們愧對喬家的栽培!”
“一年多前的那次宴會,林家確實在受邀賓客行列,林沐也跟著去了,當(dāng)時所有受邀賓客都住在同一家酒店里,包括總裁您。
然后,那個小男生……確實,是林沐的親生兒子。那次宴會回來后不到兩個月,林沐就自己一個人跑去了米國,并把孩子生了下來。
可是后來,還是被林家的人帶回來了。”
“林家封死了這個消息,對外的說法是林沐去了米國養(yǎng)病。
我們也是拜托了米國那邊的分部才查出,林沐在生完孩子后,就被帶回了華國??戳旨椰F(xiàn)任家主的意愿,似乎是想隱瞞這個消息,繼續(xù)林家和何家的婚約?!?p> “是的,總裁,林家大小姐和何家的二少爺,有著明面上的婚約。
何家二少爺花心在外,光是情婦就有十幾個,這是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
……
整個城市已經(jīng)安眠,除了零星的幾點燈光,周圍都是漆黑一片。
然而,喬洛專用的頂樓辦公室在這樣的深夜里,卻依然燈火通明。
偌大的辦公室里,沒有一點聲音,真正是靜得針落可聞,空空蕩蕩的感覺,似乎能把人的心底都掏空。
喬洛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坐了多久了,他兩手交握擱在下巴下,嘴角緊繃,臉色陰沉,腦中一直回響著剛剛資料部的人的匯報。
剛剛來匯報的人也被他仿佛要殺人的表情嚇得不輕,說話聲音都是顫抖的,匯報完后,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哆哆嗦嗦地鞠了一躬,就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他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明天會收到資料部的集體辭呈。
喬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雖然他們這次的錯誤實在罪不可赦,但真要他們辭職,又是萬萬不可。
資料部是喬老爺子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專門為喬家服務(wù)的秘密部門,里面的人都經(jīng)過了精挑細(xì)選,要在短時間內(nèi)再培養(yǎng)一批,不太可能。
可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逃,這種事情是可以查錯的嗎!
如果他早知道這一切,那他,那他……
那他會怎樣?
想起那個女人巧笑嫣然的表情,和丟丟對著他時可愛的笑臉,喬洛只覺得心里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怒氣,已經(jīng)快要壓制不住噴薄而出了!
他咬緊牙關(guān),交握的雙手慢慢收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由此帶來的疼意,讓他稍微壓制下了滿溢的狠戾情緒。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做出這一切后,還對他這么笑!
她這么笑的時候,到底在想什么?看到他跟丟丟在一起,丟丟對他總是下意識親近和依戀,他卻一直把他當(dāng)做別人家孩子的時候,她是不是覺得他是個傻子?!
喬洛猛地把辦公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雜亂尖銳的聲音瞬間劃破了這一片詭異的寂靜。
他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那天早上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赤/裸地躺在床上時,那股陡然涌起的屈辱感和怒火又一次將他緊緊包圍。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把這個女人千刀萬剮!他從小接受的都是女士優(yōu)先的紳士教育,可是,面對這么一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他只覺得把她千刀萬剮都算便宜了她!
可是,現(xiàn)在,他卻無法這樣做。
他不得不承認(rèn),在知道真相后,除了憤怒,他還有一絲隱隱的痛苦。
他不認(rèn)識以前的林沐。資料部的人查到的資料也不多,只說,林家現(xiàn)任家主經(jīng)常帶著林沐出席各類酒席宴會,林沐一直很低調(diào),平時又養(yǎng)在深閨中,連學(xué)都沒有上過,從小到大請的都是家庭教師,所以林沐到底是個什么人,至今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定義。
以前的林沐是怎樣的,他也沒什么興趣。
他只知道,他現(xiàn)在認(rèn)識的這個林沐,是個足以讓他心動的女人,潛意識里,他不愿意用任何齷蹉的想法來想她,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把對她的懷疑壓下去。
心動?呵,喬洛嘲諷地笑了笑,一手捂著額頭,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他竟然,對一個那般齷齪還騙了自己的女人心動!這是他出生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而這個笑話的主角,竟然就是自己。
這實在是一件,能把人逼瘋的事實。
不管她是因為什么原因?qū)λ龀隽诉@樣的事,是單純地想要一個孩子脫離林家也好,對他蓄謀已久也罷,這件事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接受。
他一天忘不了那時候的屈辱感和怒火,他就覺得,自己一天無法真正接受那個女人。
不管他多么喜歡她,都無法抹殺那段過去,和那段過去曾經(jīng)給他帶來的陰影和屈辱。
捂著額頭的手慢慢下滑,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喬洛覺得自己的牙關(guān)都被咬痛了,嘴里彌漫開一股血腥味,即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依然阻止不了心里瘋狂蔓延開的痛苦。
那種痛苦,似乎能把他整個人扭曲,最后投進宇宙的黑洞里,永遠(yuǎn)不見天日。
他理解林沐一直隱瞞他的原因,卻無法接受。
就算林沐一開始就把真相告訴了他,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無法接受。
不得不說,林沐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喬洛嗤笑一聲,滿滿的嘲諷意味,他現(xiàn)在心里已經(jīng)有了她,再也無法狠下心來對她做什么。如果是之前,他不會有絲毫猶豫,那個女人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勢必雙倍奉還回去。
也……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
……
第二天是星期六,林沐不用上班,安心地在家里陪丟丟。
平時星期六,喬洛都會一早就過來,不是拉她出去約會,就是呆在家里陪著她和丟丟,就這樣閑閑地宅上一天,讓林沐總是感嘆,這還是她認(rèn)識的喬洛嗎?
每當(dāng)聽到她用略帶無奈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喬洛都會笑看她一眼,勾起嘴角說,那你說說,你認(rèn)識的喬洛,是怎樣的?
至少不是宅男樣的……
想起喬洛聽到她這么回答后的囧樣,林沐就忍不住揚起嘴角。
此時是清晨,天氣微涼,她替一臉雀躍的丟丟穿好衣服鞋子,再戴上一頂迷你針織帽后,就推著他出去散步了。
由路上偶遇到的人的表現(xiàn)來看,沈阿姨的效率不是一般高,不過一天工夫,街上所有人連掃地的阿姨都知道了有一個男人在追她,那個男人長得挺帥的,家里的條件看起來也挺好的,那一個個的熱情樣,差點讓林沐招架不來,只好不停地用無辜的微笑應(yīng)付過去。
在其他人面前,丟丟都是一副拽樣,別人怎么逗他都愛理不理的,見到那么多人圍過來,也只是懶懶地看了一眼,就閉上眼睛,小手小腳大張地享受秋天清晨和煦的陽光了。
其中跟林沐比較熟的陳太太關(guān)心完她的感情生活后,微笑著看了看丟丟,問:“沐沐,明天就是丟丟的生日了,有什么打算?。俊?p> “嗯……我會帶丟丟去游樂場?!绷帚逍πφf。
這個行程是她和喬洛一起定下來的,想當(dāng)初商量的時候,兩人還沒少爭論,最后還是林沐占了上風(fēng),因為某人開口閉口都是窮酸,連飛去音國的喬家莊園慶生的建議都提出來了,被林沐一個“不實際”直接否決,她還在實習(xí)期中,可不能曠班。
“去完游樂場后,就在里面的兒童餐廳吃飯,位子都訂好了。”
“哦呀,聽起來還真不錯啊,丟丟肯定會很開心的!”
陳太太捂了捂嘴,笑著贊嘆了一句,說完俯下身,輕輕地捏了捏丟丟胖乎乎的小臉,笑瞇瞇地說:“丟丟,是不是???”
美好時光被攪的小同志脾氣可不怎么好,不耐煩地瞪了陳太太一眼后,小身子一翻,就又懶洋洋地曬起太陽來,讓陳太太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連連指著丟丟說:“嘖嘖,沐沐啊,這小家伙的脾氣可不得了,這到底是遺傳了誰哦!”
想起某個同樣目中無人的同志,林沐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容明艷地說:“誰知道呢,反正這么討人厭的性格,肯定不是我遺傳過去的。”
散完步后回家,喬洛還沒有來。
林沐進門前特意四處看了一圈,確實沒見到那架明黃色的跑車。
中午做飯時,她想了想,還是只做了她和丟丟那一份,如果喬洛突然來了,再幫他做吧。
可是,直到中午飯都吃完了,她還哄了丟丟去午睡,喬洛還是連影子都沒出現(xiàn)。
她不禁奇怪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發(fā)了條短信過去:喬洛,你今天還來嗎?晚餐要不要做你那一份?
然而,這條短信就像石沉大海一般,直到夜幕西沉,都沒有回音。
林沐琢磨著,應(yīng)該是太忙了吧,喬洛也不是沒有不過來的時候,只是這幾個周末,他跑得太勤了,讓林沐不知不覺地習(xí)慣了他的存在。
既然來不了也沒辦法,只是她能理解這件事,丟丟卻不依了,晚上臨睡前又鬧起了別扭,抓著她的頭發(fā)撅著小嘴半天不肯睡,林沐失笑,把他抱到了自己床上,決定今晚舍命陪君子,和這小家伙睡一晚,慰藉他受傷的小心靈。
躺在丟丟身邊,林沐側(cè)身輕拍著他的小身子,嘴里輕輕哼著舒緩的安眠曲,一下一下的,丟丟終于乖乖閉上了眼睛。
小孩子都睡得早,一看時間,才九點不到。林沐輕手輕腳地幫丟丟蓋好被子,剛想打開電腦干點事,手機卻響起來了。
林沐的心一下子提了提,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同時看了丟丟一眼,確認(rèn)他沒被吵醒后,才松了一口氣,“喂,我是林沐。”
“沐沐!”電話那邊立刻傳來郭興興帶著哭腔的聲音,“沐沐,嗚嗚,快來救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嗚,你快來??!”
林沐被嚇了一跳,忙問了具體的地址,去隔壁拜托沈阿姨過來照看丟丟后,就匆忙地趕到了Player Club酒吧。
一臉無助的郭興興見到她,頓時像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撲了上來,問清楚原因后,林沐有點哭笑不得。原來是郭興興和家里人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本來想去酒吧借酒澆愁,然而,澆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身上一毛錢都沒帶……
林沐無力地?fù)崃藫犷~,看著淚汪汪的郭興興半天說不出話來。
“嗚嗚,沐沐,我也不想的,我不是太生氣了么!”
郭興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她訴苦,“我還年輕啊,又不愁嫁,媽媽怎么就盡操心這種事呢?隔壁家喜子要結(jié)婚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說得我好像沒有人要一樣,她還罵我……還罵我笨,嗚嗚,說我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事都做不好,嗚嗚……”
林沐聽得頭疼,好笑地安慰了郭興興兩句,就去了洗手間。
剛剛來得太急,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肚子在隱隱作痛,這種感覺很熟悉,一看,果然是親戚來了。
簡單地做了處理后,林沐站在鏡子前發(fā)了一會兒呆。
在她看來,郭興興是小女孩心性,她所煩惱的事情,其實有時候正是別人所期盼的。至少在她看來,這個世界還能有人嘮叨你是件幸福的事,因為只有在乎,才會費心思去嘮叨。
用水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林沐才走出洗手間,邊走邊想要怎么開導(dǎo)郭興興,想得太入神了,導(dǎo)致自己拐錯了路都沒發(fā)現(xiàn)。
直到被一堵墻阻住了去路,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進了死胡同。剛想轉(zhuǎn)身往回走,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的腳步一頓,想了想,忍不住就朝那聲音發(fā)出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里的環(huán)境和前面不同,很清雅幽靜,裝潢也是極精致的,林沐猜這里是VIP套房,聲音是從其中一個門里傳出來的。
越走近聽得越清,本來這里都有隔音效果,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傳出聲音的那道門開了條小小的縫,估計是服務(wù)員進出時沒關(guān)緊。
那聲音低沉優(yōu)雅,雖然比平時多了幾分頹然的沙啞,林沐還是聽出來了,這是喬洛的聲音!
除了他的聲音外,還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同樣優(yōu)雅的聲線,卻帶出了幾分性感撩人,此時聽起來,含著濃濃的無奈和擔(dān)憂,“阿洛,失戀了也不是這樣喝法,你從昨晚喝到現(xiàn)在了,再這樣喝下去,我保證,一天內(nèi),你絕對會酒精中毒被送進醫(yī)院!”
“滾!不是叫你別管我的閑事嗎!”和這一聲壓抑的低吼同時響起的,是酒瓶被狠狠摔到地上的聲音。
林沐心里一咯噔,頓時升騰起了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還有,無法自制的惶恐。
里面喬洛的低吼還在繼續(xù),“我才不是失戀!我這是……這是不要她了!那個女人,你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做了多么過分的事情!她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怎么可以一直騙我!
付之,再拿酒來,酒沒有了!”
林沐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雖然喬洛說得零零碎碎的,她卻聽出來了,他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事情!
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虛無逐漸攀上四肢百骸,讓林沐有點站不穩(wěn),只能緊緊地靠著墻壁,輕輕地閉了閉眼。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這樣的突然,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這一天以這樣的方式到來,還是太突然了。
喬洛明顯是喝醉了,唐付之還以為他在說醉話,嘆息著說:“好好,是你大爺不要她,別這樣瞪我,是你自己說的。
我說阿洛啊,你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呢?”
唐付之無奈地說:“我以前以為你不能接觸女人,后來證明是我錯了,既然這樣,世界上的好女人多得是。
俗話說,要忘記一段戀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展一段新的戀情。給你個建議,與其在這里喝酒傷身,還不如嘗試接觸別的女人,很有效果哦~~”
林沐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緊咬下唇。
里面一片寂靜,喬洛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
林沐突然覺得心里涼梭梭的,卻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覺,各種復(fù)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反倒讓她平靜下來了。
突然,一聲驚呼在不遠(yuǎn)處炸開,“小姐,你在這里干什么?!”
只見走廊拐角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服務(wù)生,見到她臉色蒼白地貼在門邊,立刻跑了過來,驚惶地說:“小姐,這里不是普通客人可以來的地方,今天這里都被一位客人包場了,你還是……”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門就被猛地打開,見到隨之走出來的那個氣勢十足的俊雅男人,服務(wù)生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
林沐深吸一口氣,慢慢抬頭,迎向喬洛深不見底的鳳眸,那里染上了一層微醉色彩,卻依然銳利逼人,仿佛能看透人心般。
兩人默默地對望了一會兒,林沐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苦澀地開口,“你……都知道了?”
喬洛默了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嗯?!?p> “所以,你……”
“林沐,”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喬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卻還是掩不住里面翻騰的痛苦和不舍,“照顧好丟丟?!?p> 說完,他頓了頓,才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是沒起過把孩子要回來的念頭,只是這樣一來,她會崩潰吧?
看她對孩子那重視的樣子,有時候,連他都忍不住吃醋。
丟丟跟她在一起,會被照顧得很好。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想看到她痛苦為難的樣子。
林沐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艱難地吸了口氣,只覺得,空氣如刀子一般,割痛了她的五臟六腑。
在喬洛即將拐彎的時候,她低下頭,微微揚起一個笑容,嘆息著說:“謝謝你,喬洛,謝謝你沒有讓我為難?!?p> 她設(shè)想過千萬種可能,甚至想過最不堪的結(jié)果,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一種結(jié)局。
也是,以他的傲然,又怎么可能接受這種事。
其實這個賭局,從一開始,她就是抱著必輸?shù)男膽B(tài)來開始的。所以,才會躊躇,才會心慌,才會惶恐。
她其實很想說,她不是做下那件事的林沐,可是這句話牽扯到原主做過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理解為逃脫罪責(zé)的借口。
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其實已經(jīng)比預(yù)想的要好。
至少,她贏了一半。
喬洛沒有追究所有的事情,并愿意放她和丟丟自由,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比她原來預(yù)想的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