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當鋪(長章)
徐憐,最終還是沒有聽取井本助的建議。作為一名學術(shù)重生者,他有著自己的底氣。
在把論文投上世界經(jīng)濟學三巨頭之一的《Econometrica》(《計量經(jīng)濟學》)后,徐憐協(xié)同溫婉,登上了飛往祖國漢昌的飛機。
此時的徐憐還不知道,他這一次回國,正如井本教授預感的那樣,一去就是很久。
華國時間,2009年10月13號,上午八點半。世界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的頂級刊物JMME登出最新一期雜志。在薄薄的40頁里,赫然出現(xiàn)一篇以華國人為第一作者的論文,且這篇論文,占了整整14頁的篇幅。
《Economic evaluation of environmental optimization by a new purification method of liquid fertilizer》(一種全新的液肥提純方法對環(huán)境優(yōu)化的經(jīng)濟價值評估)
華國經(jīng)濟學界開始震動了。作為第一位發(fā)表JEEM的華人經(jīng)濟學家,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界迫不及待的想找出這個名叫徐憐的作者的來歷。
電視上,一位帶著金絲眼鏡,身著褐色西裝的“經(jīng)濟學家”向主持人介紹到:“徐教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半生刻苦鉆研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就是為了在世界環(huán)境經(jīng)濟學界為華國爭一口氣!”
旁邊一位據(jù)說建立了“儒家經(jīng)濟學派”的年輕“經(jīng)濟學家”連忙開口:“說來慚愧,早在10年前,我有幸旁聽過徐教授的課。正是從那節(jié)課上,我才領(lǐng)悟到儒家學派與經(jīng)濟學的深刻關(guān)聯(lián),由此創(chuàng)立了‘儒家經(jīng)濟學’。”
聽了兩名著名“經(jīng)濟學家”的發(fā)言,觀眾席響起經(jīng)久不斷的掌聲,看著電視打發(fā)無聊時間的都市男女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徐教授是一名德高望重,但是為人低調(diào)的老經(jīng)濟學家。
——徐憐還在飛機上打瞌睡時,這樣的說法已經(jīng)傳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
但是,這場經(jīng)濟學界的震動只是剛剛開始。
幾乎在徐憐乘坐的飛機落地的同時,最新一期《經(jīng)濟學月刊》在印刷廠印刷完成,即將在明天正式發(fā)刊…
出了飛機,徐憐帶著溫婉直奔華爾納大酒店。豐達集團的人,已經(jīng)提前在這家新開張的五星級酒店,給兩人開了房間。
王策倒是提出派人接機,但是被徐憐婉拒了。在見王策之前,徐憐想帶著溫婉逛一逛這座他生活過四年的城市,也算為明天的會面放松一下情緒。
漢昌市華國近代名城,以水文聞名。在簡單洗漱之后,徐憐帶著溫婉去了揚子江大橋。
由于并非是是旅游旺季,因此大橋底下的傳統(tǒng)小吃街還不怎么擁擠。正好兩人還沒有吃午飯,于是順便走了過去買了幾串烤面筋、兩份涼粉,坐到楊子江邊吃了起來。
待到吃完了吃食,處理了垃圾。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徐憐,戴上一副墨鏡,背靠著觀光走廊的柱子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而溫婉,則瞇著一雙眼,蹲在江面癡癡地望著什么。
“徐憐,我想去那邊!”片刻后,溫婉走了過來,用手肘撞了撞徐憐的腰。
嘶~
徐憐吃痛,連忙揉了揉,抬頭向溫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是一排漆紅木的宅子,大門口不時有著游客進進出出。
看宅子的模樣還挺新,多半是新修的旅游景點吧。徐憐心想。他對這種地方一向沒啥興趣。
但終究耐不住溫婉不停地碎碎念,徐憐還是帶著她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宅子大門口附近有一個石碑,上面有介紹這宅子的來歷。
“當鋪張,原為李姓商人開設(shè)的當鋪…原址已毀,此宅為原址重修。”
果然不出徐憐所料,果然是是所謂的“原址復原”。大概四五間房大小的宅子,走一遍約莫用不了10分鐘。但徐憐抬頭一看大門口的告示,好嘛,票價三十元一張。
算了,既然溫婉想進去瞅瞅,那就進去看看吧。
售票員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坐在大門旁邊的售票廳里,透過窗戶下的一個拱形的小開口售賣門票。見徐憐從口袋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眼神不免有些鄙夷。但徐憐不在乎,拿了票,帶著溫婉就要往里面走去。
剛要進門,就聽見后面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圍在大門附近的游客開始慢慢向兩旁閃開。兩人回過頭一看,只看見一輛香檳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宅子的大門正對面。
待車停穩(wěn),從駕駛位下來一司機,繞道后面打開了車門,彎腰伸手做出恭迎的姿態(tài)。
片刻,從車門下盈盈地伸出一雙玉足,下著一只亮黑的高跟鞋,鞋面上還點綴著幾顆珍珠,在陽光下熠熠發(fā)光。
這是個美女。徐憐心想。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雙腳落地后,從車里鉆出一位身著紫色短禮服的女孩。
那女孩約莫十七八歲,有一頭披散的秀發(fā),但中間扎著一條大花辮,柔柔地躺在身后披散的秀發(fā)上,分外映襯出那一張細嫩的鵝蛋形臉蛋。
沒待徐憐好好欣賞,溫婉就不樂意地拉了拉他的手。于是徐憐連忙回過頭去,只是眼角的余光掃到了從售票室小碎步跑出的那個女售票員…
檢了票、踏入宅子中,里面的空間倒是比徐憐想得要大上不少。
這個當鋪坐北朝南,臨街為一面磚墻,類似城墻。大門開在西邊,門上部有一碉堡狀磚砌方樓,為瞭望臺,上有六孔,可以瞭望、守衛(wèi)。大門內(nèi)有一樓口,登梯子可以進入瞭望臺。院子里有房間五間,也可以進入?yún)⒂^。
兩人先拾階而上,去瞭望臺看了一看。畢竟是古建筑的仿制品,比起不遠處雄偉的揚子江大橋來,瞭望臺實在是不怎么有氣勢,乏善可陳。
因此大致看了幾眼,兩人又下了臺階,穿過院子,向那五間房間走去。
倒也不算是毫無特色,這宅子被建成了一家小型的當鋪博物館。里面陳列了一些昔年的當品,諸如首飾珠寶自然是不會少,徐憐甚至還看到了幾件大型的農(nóng)具。
自東向西,參觀完前四間,兩人步入了第五間房。
這間房頗有些意思,空間顯得很大,像是當鋪用來交易的正房。
正對著這房間的大門,建了一接近兩米高的木質(zhì)的柜臺,里面坐著一男性的石膏雕像,表示這是當鋪的掌柜。
而柜臺前有一中年婦人的雕像,身著襤褸,正踮著腳努力把手中的首飾往柜臺上遞去。
溫婉看到這里覺得好笑,于是開口說道:“我看這當鋪不會做生意,這么高的柜臺,我就算有東西也不往這兒當!”
一聽這話,徐憐挑了挑眉頭,正要開口回話。卻聽身后傳來一中年男子的聲音。
“不然,這樣的當鋪反而開得長久?!?p> 兩人回過頭看去,說話的是一身著素色便裝的中年男子,右手拿著一把折扇,手腕上戴著一串檀木念珠,配上嘴唇上的兩撇秀氣的八字胡,顯得極為儒雅。
而兩人之前看到的那個小美女,正輕輕地挽著這中年男子的左臂。
溫婉覺得自己收到了挑釁,于是不服氣地反問道:“讓人不舒服的店鋪,莫非還有人愿意常去?”
那中年男子打開了折扇,象征性地揮了揮,一邊吟道:“柜高人低不見臉,不以貧苦量價錢,以物換錢兩不欠。所謂一當苦,二當貧、三當裹尸不贖還。這么高的柜臺,反倒是體現(xiàn)了這家當鋪做生意的公正,自然生意會越做越好?!?p> “我看未必,這是商人的邏輯,不見得就是平頭百姓的邏輯。”徐憐笑了笑,接著說,“這位先生,看您的儀表姿態(tài),定是久居上位者吧?”
那男子見被人反駁,也沒生氣,只是面帶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徐憐往柜臺前走了幾步,指了指柜臺后面坐著的雕像:“這當鋪的老板,對來當東西的窮苦百姓而言,又何曾不是剛剛在上的上位者呢?!這么高的柜臺,站在下面的人既看不見柜臺上自己的物件,又看不到掌柜的神態(tài),還沒競價就弱了三分。這分明是店家成心趁火打劫的伎倆,怎么偏偏被先生您說成了舍己利人的好事?!”
聽了徐憐的話,那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繼而收好折扇,像徐憐拱了拱手:“是我想得簡單了。受教了。”
旁邊的少女見中年男子被徐憐駁倒,反而顯得有些興奮,看向徐憐的眼睛都仿佛在閃閃發(fā)光。
但徐憐的那番話,其實不過是有感而發(fā)。
王策約徐憐見面,偏偏自作主張給徐憐二人提前買好了機票,讓他們從北府大老遠趕來漢昌,這何嘗就不是上位者的心理伎倆呢。所以,當他聽到中年男子信誓旦旦地發(fā)言,不免嘴快,頂撞了過去。
溫婉倒是覺得有趣,打趣地說:“我看你們都是各說各的話,未必誰說得就對,說不定就是做工的木匠量錯了尺寸,不小心給做高了呢?!?p> 徐憐和那中年男子相視一眼,繼而同時笑了起來。有了溫婉這句話,剛才的爭執(zhí),反倒是顯得兒戲了起來。
“小帥哥,你和這位漂亮姐姐是姐弟嗎?”那紫色禮服女孩見幾個不再說話,于是便從中年男子身后彈出個頭來,開口詢問徐憐。
那聲音,清脆中帶點吳儂的軟糯,瞬間點燃了整間小屋。
徐憐笑了一下,正準備開口回答。溫婉卻搶先開了口:“對的,這是我弟弟?!?p> 說完,她還調(diào)侃地瞥了徐憐一眼,瞬間就讓徐憐把到喉嚨的話給吞了下去。
“那…小帥哥,能不能留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紫衣女孩俏皮地對徐憐眨了眨眼。
這時,中年男子卻急忙拿折扇點了點女孩的腦袋,一邊斥責:“你這丫頭,不要瞎問?!?p> 于是紫衣女孩撅了噘嘴,背過了身去。
中年男子再次看向徐憐二人,輕輕地將折扇搭在左手上,溫和地說道:“兩位看起來年齡都不大,想必是漢昌的大學生吧。今后若有就業(yè)的打算,倒不妨去南中路一號樓問問。到那時,就說是我女兒王晨晨的朋友,定不會讓你們失望?!?p> 聽到“南中路一號”,徐憐瞳孔微微縮了一下,慌忙掩飾性地鞠了個躬,以示感謝。
溫婉倒是笑盈盈地回了話:“您這種‘上位者’說的話,我們可就當真了哦?!?p> 中年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帶著紫衣女孩,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