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章 宅邸異事

　　信寄出后的第三周，一位自稱威馬斯先生侍者的男子來到了我居于卡萊爾的住所。

　　此人名叫薩頓，樣子看上去二十歲出頭。身材瘦小，但相貌英俊，額頭很高，擁有一頭金的發(fā)亮的漂亮頭發(fā)，左眼一邊有一顆淡淡的淚痣。他身穿一身不算高級卻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上衣前方的口袋中別有一枚金色懷表，這讓我隱約感到他并非普通的男仆。

　　薩頓告知我船票已買好，時間為第二天中午，因此我有近一天的時間處理臨走之前的事物。

　　旅途的過程在此就不細(xì)細(xì)記錄了，我度過了一段十分快樂的時光，如同威馬斯先生承諾過的一樣，一切的安排都讓我感到舒適放松。

　　旅途中，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薩頓除了具有出色的相貌外，竟還有非凡的才能，他精通繪畫歷史，就連樂理知識也略懂一二。我曾滿懷疑問的詢問他為何身懷絕技卻安于做一個仆人，他卻笑而不答，讓我無法理解。

　　我們到達(dá)庫米亞的時間是早上，準(zhǔn)確的講應(yīng)該是中午。由于旅途的勞頓在達(dá)到威馬斯先生的莊園之前，我始終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

　　科克·威馬斯的宅邸被一片美麗且郁郁蔥蔥的森林所圍繞，日光照射在密林中顯得十分溫婉柔和，鳥兒悅耳的啼叫在枝頭回蕩。

　　可，估計是頭天大雨的原因，潮濕的泥土和腐爛的樹葉發(fā)出難聞至極的氣味，那些盤旋交錯的樹根在此時看上去如此的丑陋，古怪畸形的樹木令人壓抑。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這種糟糕的感受，在穿越雜亂無章的林間我的身體微微顫抖，從心底里不寒而栗。

　　等我緩過神來，馬車已然到達(dá)門口。

　　威馬斯先生熱情的出門迎接著我的到來。他壯得像頭熊，昂首挺胸，有一種天大地大唯我獨(dú)尊的架勢，感覺與其說是商人，更像是一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軍人。一對突出的水泡眼睛從上往下掃視周圍，一張薄而大的嘴向上彎曲，構(gòu)架出一副得意且不失禮數(shù)的笑容。

　　之前提到過，我并不熟悉威馬斯這個姓氏，更沒有聽其他人議論過，因此曾自以為是的猜測他并不屬于上流社會，但此時，威馬斯先生不凡的談吐，得體的舉止和考究的衣著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狂妄遐想。

　　跟著威馬斯先生和薩頓，我進(jìn)入到宅邸的內(nèi)部。

　　眼前成圓形的寬闊空間延伸到不遠(yuǎn)處的棕色樓梯口，空間的兩側(cè)各有兩個房間，分別是餐廳、娛樂室以及兩間休息室。左面的墻壁上并排擺著幾個人體雕塑，另一面墻壁繪有我從未見過的奇特圖案，樣子像是某種野獸，又跟某種繪畫作品神似，歪歪斜斜，看不出任何美感。

　　作為一個外人，我無法對主人的品味品頭論足，只暗暗感到疑惑。

　　我的臥室位于二樓走廊盡頭，是一間有著挑高天花板、三個通頂書架和一張白色以木雕為裝飾的大書桌的房間。屋內(nèi)裝飾很簡單，只具備了幾樣基本生活用品，對此我并無意見。最讓我驚訝的是走廊中央掛著的那副符牌——“金色曙光”的玫瑰十字。

　　聽說，金色曙光的玫瑰十字中包含了四種基本元素、黃道十二宮、希伯來字母、煉金術(shù)原理、六芒星和五芒星，再有便是卡巴拉生命之樹，是一個囊括了萬物各種思想的偉大的符號。我感嘆著這個符牌的包羅萬象，同時也在思考威馬斯先生幾人的身份。

　　難道他們隸屬于“金色曙光”？我不禁充滿好奇

　　那天傍晚，包括威馬斯先生在內(nèi)的六人為我舉辦了小型的晚宴，我們在裝飾的華麗的左側(cè)休息室內(nèi)悠閑的喝著威馬斯先生珍藏的紅酒。這間休息室很大，乍一看去，頗有點(diǎn)法國浪漫主義的味道。

　　在場的其他五人，分別是身材瘦高，留著一頭棕色卷發(fā)，炭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平易近人又略微羞澀的年輕考古學(xué)者艾瑟爾博士。塊頭很大，身材滾圓，有著滑稽五官的冒險作家沃克先生。臉腮上留著夸張的絡(luò)腮胡，滿身都是商人派頭并且是威馬斯先生好友的米歇爾先生，以及皮膚黝黑，擁有拉丁血統(tǒng)的蒙納德利斯神父。

　　隨后的十幾天，我的研究生活還算順利。每天早晨吃過早飯后，我和艾瑟爾博士便會鉆進(jìn)資料室里鉆研那本奇特的書。

　　說是書，其實(shí)是一本相當(dāng)厚的手抄本，表面印有晦澀難懂的象形文字，文字下方則是一幅極盡抽象的圖案。由于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墨水已然褪色，實(shí)難分辨，依稀分辨出是個半人半獸的紅色怪物，上半身是個人類的女性。手稿中的文字像是狂人所著，大體上是講述了一個消失已久的古老祭神儀式，語句斷斷續(xù)續(xù)，更甚者連意思都琢磨不透，特別是文稿的后半部分充斥著不堪入目的內(nèi)容，我實(shí)在是無法用文字描寫出來。

　　總之，我可以判定這份手抄本跟塞維魯皇帝教義并無關(guān)系，排除文字是由法語記錄的這點(diǎn)不談，文章中的內(nèi)容不符合教義存在的時間，更接近于中世紀(jì)。

　　我將自己的觀點(diǎn)告知于威馬斯先生，看得出他略有失望，卻仍然希望我把手稿解析完畢，這也正是我心中所愿。

　　怪異的事發(fā)生在第十四天的夜晚。在毛骨悚然的手稿和走廊陰沉氣氛的雙重折磨下，我開始失眠。那晚，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我終于無法容忍失眠帶來的煎熬，決定走到屋子后院靜靜心。就在我躡手躡腳來到一層時，從門口處傳來一陣低低的、小心翼翼的摩擦聲，我摒住呼吸，小心潛行至門口，在昏暗月光的照射下，一群人影正提著一個箱子鬼鬼祟祟向外溜去。仔細(xì)一看，正是威馬斯先生六人，他們像是一群陰謀分子，交頭接耳的談?wù)撝撤N隱秘話題，之所以我這樣想，是由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龐上都閃爍著詭異而陰險的笑容。

　　做出決定不過一秒。我壓低身體，一面移動，一面小心避免踩到因傍晚小雨所形成的水洼，謹(jǐn)慎的不發(fā)出大的聲響，緊緊跟在他們身后走進(jìn)了屋子前方的森林。

　　畸形的樹枝在月光中不斷的搖曳，地面泥濘不堪，宛如行走在沼澤深處。斑斑點(diǎn)點(diǎn)猶如螢火蟲般的月光隨著樹葉的密集程度一會兒出現(xiàn)，過一會兒又完全的消失，然后再過一段時間重新出現(xiàn)在幾尺之外。

　　我根本看不到自己正走在一條什么樣的路上，就連捕捉前方的人影都無法實(shí)現(xiàn)，只得借由聲音判斷方向，那是我所走過的最艱難的道路。

　　漸漸的，瑣碎的腳步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聲音——孩子的聲音。

　　我從站立轉(zhuǎn)為跪著前行，茂盛的雜草正好擋住了我的身體，讓我有機(jī)會更加接近聲音的源頭。

　　在一片小小開闊地里，威馬斯他們手拿著各種糖果，而他們腳邊上聚集了不少于10個幼小的孩子。這些孩子們瘋狂的、相互撕扯搶奪著他們手中的糖果，發(fā)怒一般的嚎叫聲不絕于耳，那種叫聲我從來沒有在正常小孩子那里聽過。

　　我無法在腦中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幾個人在寂靜的深夜里，走進(jìn)深邃的森林中，目的是給孩子送糖吃？

　　不對！這些孩子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深林中，而且，他們的狀態(tài)明顯不太對勁，那種猶如精神錯亂一般的狂叫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識的解開了胸口的扣子，一陣夾雜著雨水味道的冷風(fēng)吹過，使我冷的直打哆嗦。

　　漆黑冰冷的環(huán)境迫使我提前往回返，因此我并不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

　　回到房間后，我脫掉了沾滿泥土的衣服，換上了干凈的睡衣，為了防止威馬斯先生起疑，我破天荒的第一次自己洗了衣服。之后，我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喝了幾口白蘭地，接著癱倒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本以為，我會立刻睡過去，或許由于太過在意出去的那六人，我一直睜著眼睛留心著一層的動靜，直到大約兩個小時后，樓梯上才傳來微微的腳步聲……

　　第二天早上，我從傭人們那里聽到，附近村莊丟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