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瑤進來的時候,冷云煙站在庭院中,看著院子里空蕩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空空如也的院子里,除了雜草,什么都沒有,荒涼的不像話。
“二十年了,也該衰敗了”楚云瑤只是說了這樣一句,就走過去,直接伸手去拔那些雜草。
“大楚百年也未必能夠出這樣一位英雄,可被世人遺忘,卻只需要區(qū)區(qū)二十年?!崩湓茻熞沧哌^去,跟楚云瑤一起拔雜草。
“人一走,茶就涼,更何況是人死了呢?”楚云瑤看著自己被雜草割開小口子的手,已經(jīng)有地方有血滲出來了。
冷云煙拿出手帕準(zhǔn)備給楚云瑤包上,楚云瑤卻拒絕了,看了看冷云煙的手和已經(jīng)拔下來的雜草,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么沒事?”
冷云煙看著楚云瑤,彎下身子,給她做示范。她把手放在草的根部,輕輕一拔就出來了,:“你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怎么拔草好拔一點。
我在山里生活的那些年,總是遇到滿身是刺的植物,剛開始的時候,總是被扎的滿手是血,后來就摸索了一下,捏住根部拔就好了。”
楚云瑤索性一屁股坐在草上,也不拔草了,冷云煙坐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不說話,看著空蕩蕩的庭院,過了很久。
一直到日暮西沉,夕陽紅的像血一樣,染紅了半個天空。
“我家里出事兒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夕陽,紅的像血一樣”楚云瑤似乎又想起那一天,到處都是哭喊聲。
那些闖進來的人,一刀一個無差別的殺著人,弟弟的哭喊聲,成了她最后的記憶。
刀劍相對,大火蔓延,都阻隔了她和弟弟的接觸。
她看到了冷瑜風(fēng),她看到那個人想救她,卻在她一句小叔喊出口后,停下了腳步。
帶著火斷裂的房梁落下來,徹底隔斷了他們,他隔著火看著她,然后轉(zhuǎn)身離去,任由她被大火吞噬。
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jīng)在千里之外的南境了,他們告訴她,她的父母親人全都死了。
是被人用陰謀詭計害死的,從此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成為一個成為死人。
她要報仇,從那天起,她叫云初微,是云家的大小姐,跟鎮(zhèn)國公和月寒公主都再也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了。
直到冷瑜依看到了她那張和鎮(zhèn)國公一樣的臉,她本來以為遇到冷瑜依就是遇到了救贖和希望,可是她親耳聽到冷瑜依和青禾說,怎么讓月寒公主死的悄無聲息。
她才明白,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親人,是她的仇人。
夜幕降臨,夕陽消散,楚云瑤才拉回自己的思緒。
“你聽過鎮(zhèn)國公的故事嗎?”楚云瑤問冷云煙。
“大楚誰沒聽過鎮(zhèn)國公的故事呢?”冷云煙覺得楚云瑤今天很不對勁。
“也是,誰沒聽過呢?”楚云瑤往后一躺,就看到滿天的星辰。
“以前,我也喜歡坐在爹娘中間看星星,有時候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爹娘就把我抱回去,我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看過星星了”
冷云煙也躺下來,看著漫天星辰,:“我母親,也喜歡看星星,只是母親總是一個人看星星,不帶著我看”
“你母親...月寒公主,不喜歡你嗎?”平日里,月寒公主似乎對冷云煙就是淡淡的。
“母親...大概是不喜歡的吧,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母親為什么那么討厭我。
可是你告訴我,母親曾經(jīng)的丈夫是鎮(zhèn)國公的時候,我大概就明白了,母親為什么不喜歡我。
對于我而言,她是我的母親,可是對于她而言,我大概就只是一個污點吧。
一個證明著她背叛愛人的污點,她不喜歡我,才是正常的吧”冷云煙就這樣,貼心的為月寒公主找著借口。
“你恨她嗎?”楚云瑤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應(yīng)該會恨的,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為什么要背負(fù)那么多呢?
“曾經(jīng),恨過吧,最恨的時候,是我不理解,為什么別人都可以叫自己的生母娘親,我卻要一本正經(jīng)的叫母親。
我曾經(jīng)試過,她不允許我叫她娘親,只能叫母親,我只要叫她娘親,她就會打我。
唯一一次沒有挨打的時候,是她死的那天,我就是叫一千句,一萬句的娘親,她都不會起來打我了。
可我也再也沒叫過了,最想叫她的時候,她不想聽,死了就更不想聽了吧”冷云煙苦笑,月寒公主不喜歡她,她如今知道原因了。
“你爹娘,一定很恩愛吧?他們也一定很愛你”冷云煙說。
聽著冷云煙的話,兩行清淚從楚云瑤臉上滑落,她的爹娘的確恩愛,也的確很疼愛她。
不管冷云煙是不是鎮(zhèn)國公的孩子,冷云煙都是月寒公主的孩子,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是她妹妹問她,你的父母很恩愛吧?
這個真相,對于冷云煙來說,是多么的殘忍。
楚云瑤說不出口,她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你知道,月寒公主這一生,有多少個孩子嗎?”
冷云煙搖搖頭,:“不管曾經(jīng)有多少個,如今也只剩我一個了,不是嗎?”
一句話,把楚云瑤想說的話,都堵了回去,冷云煙說的沒錯,不管有多少孩子,都已經(jīng)死了。
如今除了冷云煙之外,月寒公主沒有任何孩子,就算是活著也不夠認(rèn)是月寒公主的孩子。
到底是誰更可悲呢?這一切又能夠怪誰呢?恐怕只能怪冷瑜依這個始作俑者了。
“不過,我也想聽聽,我到底還有多少個兄弟姊妹”冷云煙這樣說。
“鎮(zhèn)國公和月寒公主,成親多年,一共生了五個孩子。
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兒,是她們的嫡長女,她叫冷云瑤。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今年應(yīng)該二十有七了,她長的像月寒公主。
可是因為冷瑜依的緣故,沒能夠活過周歲,早夭了。
也因此,鎮(zhèn)國公匆匆的把冷瑜依,打包送給了楚雄信,塞進了他的后宮。
冷瑜依進宮以后,鎮(zhèn)國公和月寒公主有了第二個孩子,是一對龍鳳胎,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緣故,男孩早夭,生下來就沒了氣息。
女孩雖然活了下來,但也身體不怎么好,一家子如珠如寶的疼著,嫡長女早夭,她就變成了家里唯一的女兒,她叫冷云星,至于那個早夭的男孩,他叫冷云軒。
聽說冷云軒長得像鎮(zhèn)國公,冷云星長得像月寒公主。
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如今也該跟我一個年歲,二十有四了。
冷云星養(yǎng)身子的這幾年里,月寒公主和鎮(zhèn)國公又生了兩個孩子,這次是兩個兒子。
分別是嫡次子冷云逸和嫡三子冷云辰,他們兩個也是雙生子,拒收也是長得像鎮(zhèn)國公,若是活著的話,也應(yīng)該二十有二了。
可惜當(dāng)年的那一夜大火,鎮(zhèn)國公的孩子死絕了。
你是第六個,也是月寒公主唯一還活著的孩子?!背片幙粗湓茻?,不知道誰更可悲一點。
“可能,我沒什么兄弟命吧,分明有那么多兄弟,卻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冷云煙自嘲的笑笑,眼淚流到了頭發(fā)里。
“你能,叫我一聲阿姐嗎?”楚云瑤看著天空,努力平復(fù)著聲音。
“阿姐”冷云煙看著天空,叫出了聲。
這一夜,她們這對一母同胞的姊妹花,就躺在草地里,盯著天空,各自落淚,但誰也沒看到對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