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在馬車?yán)镎巳?,大軍終于在傍晚時分,到達了鄴城城下。而就在當(dāng)天的正午,黑山軍還對鄴城進行了猛烈的沖擊,其間一度沖破了鄴城的西門,素來以剽悍捷速著稱張燕更是親自帶兵,一馬當(dāng)先的沖入了鄴城,在鄴城西城的坊市內(nèi)大肆劫掠。
奈何黑山軍皆是常山,上黨一帶的山賊或流民草寇集合而成,雖然慣于穿山越野,到底都是一群軍紀(jì)散漫,貪財好利之徒,他們?nèi)氤呛罅鬟B于西市的富庶繁華,人人皆欲劫財,卻忘了要去奪取鄴城的戶籍賬簿所在的袁紹府邸,而劉氏趁機急調(diào)神勇營前往西市,激戰(zhàn)了兩個多時辰,這才將黑山軍逐出鄴城。
大軍到達時,還隱約可見西側(cè)的城門殘缺破碎的遺骸,和西市剛剛被撲滅的狼煙。
袁紹掀起馬車的簾幔,披了一件薄衣,立在馬車上,看著烽火方熄的鄴城,離開時一片繁華富庶,人聲鼎沸的景象,如今斜陽之下,倒顯得有幾分寥落。
而袁紹又何嘗不是如這鄴城一般,同樣映入了他人的眼中。
“袁公,幾日不見,身子可大好了?我看你可比咱們初見之日,清瘦憔悴了幾許?。俊眳尾嫉穆曇魪纳砗髠鱽?。
袁紹回頭一看,呂布正坐在赤兔馬上,緩緩行來。
袁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幾日把自己關(guān)在馬車?yán)?,胡渣都生了出來,而自己自蓄須起,一直都是柳葉美髯,從未如此不修邊幅過,也不禁慚愧的笑了笑。
“溫候取笑了,不過咱們總算回來了,今夜先一起進城休息吧,夏侯將軍應(yīng)該也到了,咱們?nèi)姇?,今夜我在帥府設(shè)宴,宴請兩位,明日,咱們共議軍機?!痹B說道。
“好!那我便攜部將一起去見識見識袁公的府邸?!眳尾紳M口答應(yīng),一路走來,他見袁紹行事,確系君子之風(fēng),而如今進入鄴城也沒有讓他把軍隊留在城外,磊落之心可見一斑,自己若再推三阻四,反倒招他懷疑了。
呂布又繼續(xù)說道:“袁公今夜可以與夫人團聚,也可慰藉相思之苦了。我聽說,張燕襲擾鄴城這幾日,全靠尊夫人守城,袁公與夫人真是佳偶天成。哈哈哈。”
袁紹無奈的笑笑,卻故意揚起了頭看著天上的殘陽,避免讓呂布看到自己的表情,仿佛自己眼圈的通紅是被風(fēng)沙吹刺的一般,說道:“溫候見笑了,溫候與新夫人亦是伉儷情深?!?p> 當(dāng)晚,袁紹將夏侯惇,呂布請入府中,分別安排在了府中獨立的院落里居住,相約當(dāng)晚戌時于議事堂宴飲,為眾將一洗風(fēng)塵。
袁紹安頓好了呂布和夏侯惇,便先行告辭,回房沐浴更衣取了。
袁紹推開臥房的門,劉氏早早就等在里面,準(zhǔn)備好了清火祛濕的湯水,連沐浴用的木桶都挪進了臥房。
“夫君,你終于回來了?!眲⑹舷渤鐾獾丨h(huán)住袁紹的要,見他清瘦了許多,下頜處已經(jīng)生出了渣渣碎碎的胡須,一臉清霜寥落的表情,“怎么憔悴了這么多?就算戰(zhàn)事不利,你也不該如此苛待自己啊?!?p> “讓夫人擔(dān)心了,我沒事,只是前幾日氣候炎熱,晚間我一時貪涼,在溪邊睡著了,找了風(fēng)寒,加之近來諸事繁雜,也確實耗損了心神?!笨吹絼⑹弦荒橁P(guān)切的神情,袁紹更是對她充滿了愧疚,順勢輕輕攬著她的肩,“這次鄴城戰(zhàn)事,多虧了夫人,不然此刻我便無法安然坐在府中了。”
“說什么呢!你我夫妻本是一體,鄴城沒了,我們?nèi)ツ睦铮吭僬f了,一個草寇張燕,還敵不過父親留給我防身的神勇營。你可知道,這支神勇營,是我父親奉先帝之命,特別秘密訓(xùn)練的,最早是為了對付何進,只是何進自己不爭氣,死于宦官之手,于是父親便把這支天子隱衛(wèi)帶來了河北?!眲⑹系馈!昂昧耍汶y得回來,身上一股灰塵味,我叫下人進來加水,你先沐浴,晚上不是還要跟呂布他們喝酒呢,你先把這一身臟衣服脫下來?!?p> “嗯,有勞夫人了。”袁紹道。回到鄴城后,袁紹的話少了很多,眼中總帶著些沉郁的色彩,不似從前那般爽朗豁達,這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事。
只是劉氏只當(dāng)他戰(zhàn)事不順,加之又被袁術(shù)算計,這對素來重視情誼的袁紹來說也是不小的刺痛,故而劉氏也不在他面前提袁術(shù)的事。
袁紹在房內(nèi)沐浴,修理胡須后,準(zhǔn)備更衣前往宴席。
劉氏準(zhǔn)備了一件玄色湖紋流水緞的長袍,和一條虎面瑪瑙鎏金帶,正要給袁紹換上。
袁紹止住她,“今日有盟友賓朋,換一件把,這件太肅穆了?!?p> 劉氏笑了出來,“夫君如今竟也在這些細(xì)節(jié)上費心思了?看來是倚重呂布和夏侯惇了,見他們連穿什么衣服都要考究,那你說,想要哪件?”
“我不是有一件寶藍(lán)色的金絲罩袍嗎?內(nèi)里就月白直裾和翡翠穿金繩帶吧?!痹B指著遠(yuǎn)處的箱奩道。
“哎呀,對呢,你好久不穿那件藍(lán)色,原來郭嘉在鄴城時,他總喜歡穿藍(lán),你刻意避著不和他同色,今天怎么想起來要穿了?”
“也不是刻意避著郭嘉,那件是年少時在京城常穿的舊服,今日來的都是長安舊識,所以就那件把?!痹B不欲在多言。
劉氏只當(dāng)他累了,便服侍他穿上,挽著他往議事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