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江榆番外(中)
街坊鄰居很多都怕老人，但是江榆不怕。
他知道老人其實(shí)是正常的。
只是因?yàn)閷O子的思對孫子的愧疚和思念讓她變得渾渾噩噩，經(jīng)常將過路的小孩認(rèn)錯。
而他不過是其中一個，但卻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的。
對此，他很慶幸。
奶奶家很貧窮，靠著撿廢品掙了點(diǎn)錢，整條街上，就奶奶家是毛胚房，家里一日三餐，很少見肉，桌上是奶奶自己種的蔬菜。
盡管很窮，但奶奶還是給他辦理了小學(xué)，他原先在孤兒院，雖然上不了學(xué)，但是院長媽媽也是會教他一些的。
十歲的年齡是讀四年級的時候。
他背著奶奶一針一線做成的書包去上的學(xué)。
曾經(jīng)在孤兒時，江榆也曾幻想過，如今上了學(xué)，那幻想?yún)s是破碎了，他不明白，那些笑容燦爛天真的孩子，為什么會那么厭惡他。
在學(xué)校的第一天，他就被孤立了。
他無所謂，沒有朋友就沒有朋友吧。
但是那些人卻得寸進(jìn)尺。
先是椅子被踢翻，桌子上一層的灰，他沉默的撿起桌子，然后擦了灰塵。
后來，他們開始變本加厲。
椅子被藏起來，他站著上了一天的課。
書本被劃破，他抿著唇小心翼翼的修補(bǔ)。
中午時，飯盒被偷，他挨餓到放學(xué)。
……
諸如此類，不計(jì)其數(shù)，他也曾惱過，怒過，但是都沒有，全班都站在了他當(dāng)然對立面，三人成虎，其他人眼里，只看到了他一個人的胡鬧，卻不知道是全班串通好了。
他的辯解卻是蒼白無用的，那些人只會說，為什么全班那么多人，就你出事了？
對呀，他也想這么問，為什么全部那么多人，偏偏都見不都得他好。
后來，那些人越發(fā)大膽了，甚至開始動手了。
班里五十幾個人，男生占三分之二，他一個人如何應(yīng)付。
于是從第二個學(xué)期開始，江榆每天上學(xué)，身上總會帶傷。
有時候被奶奶發(fā)現(xiàn)了，那個慈祥的老人看著他身上青腫的傷口，婆娑著淚眼，給他上藥。
卻只能低聲勸著他忍耐。
因?yàn)?，那個老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江榆記得那個冬天。
那天下著小雪，他再次被欺負(fù)，四五個同學(xué)表情得意的將他推入了小溪里。
冬天的溪流刺骨的冰冷，棉襖被打濕，他在水里只覺得凍的連骨頭都在刺痛。
那些學(xué)生就圍著他，嬉笑著看著蒼白如紙的江榆。
那天，他第一次沒有按時回家。
那個老人拄著拐杖一路找來了學(xué)校。
當(dāng)看到水里的江榆時，老人第一次怒了。
大喊著，揮著手里的拐杖吃力的砸向那些圍觀的學(xué)生。
然而她終究是行動不便，還沒碰到，那些人便都跑了。
奶奶扔了拐杖，將水里的他拉出來。
明明是那么瘦弱的一個人，那個時候卻突然有了力氣，緊緊抱住了渾身冰涼的他，試圖取暖。
那天，江榆發(fā)了高燒，險些沒能挺過去。
奶奶徹夜未眠，守了他一晚。
在他醒來后，抱著他哭了幾個小時。
嘴里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他說沒事的。
許是發(fā)生了那件事，同學(xué)們有了幾分收斂，雖然還是每天都會欺負(fù)。
小學(xué)畢業(yè)便是初中了，在寄宿和走讀之間，他選擇了走讀。
因?yàn)榧依镞€有奶奶，他不放心奶奶一個人生活，即便住校每周他都可以回來。
初中時，奶奶的身子開始變差了，記憶也在倒退了。
到了初二那年，奶奶忘了很多，甚至常常忘了他的名字，徹兒，徹兒的叫著。
這是她孫子的名字。
為了給奶奶買藥，他開時在周末接了很多手工活，然而，奶奶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
奶奶是一個十分節(jié)約的人，她一年舍不得買一身衣服，卻在每學(xué)校要買資料時，沒有半分猶豫。
晚上七點(diǎn)時，天黑了，她也不開燈，卻會在他的房間放好幾盞廉價的蠟燭。
狹小潮濕的房間內(nèi)，破舊的小桌子上，兩盞蠟燭很亮很亮。
江榆就是在這個桌子上讀書寫作業(yè)。
這個時候的奶奶，會做完一切家務(wù)事，拿著他有些破損的衣服，縮在角落里靠著微薄的燭光，修修補(bǔ)補(bǔ)。
他想要奶奶過來些，但是奶奶執(zhí)意不肯，生怕吵到了他學(xué)習(xí)。
初二的最后一個學(xué)期，奶奶病倒了。
腸癌晚期，那時候的醫(yī)療條件有限。
醫(yī)生說，如果送到大醫(yī)院去，那么可能有一線生機(jī)，多活幾年。
但是大醫(yī)院的手術(shù)費(fèi)動轍幾萬甚至上百萬。
拿著奶奶積攢的不足兩萬存款，江榆在門口冰涼的地上呆坐了一晚。
第二天，他毅然決然的坐著火車去了C省。
那是江榆第一次離開Y省，在C省人生地不熟，靠著問路找到了姜家。
江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奶奶千萬不能出事。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這世間唯一給他溫暖和庇護(hù)港灣的親人。
他找到了姜家，要的不多，他只要奶奶的醫(yī)療費(fèi)，他可以用那個未來家主的名分換。
他可以答應(yīng)徹底脫離姜家，一輩子不進(jìn)入C省。
只要能救治奶奶，他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
當(dāng)他滿臉悲求的跪在姜巖面前時。
他語無倫次的請求著。
然而，那個人眼里只有厭惡和煩躁。
那一天他拋下了尊嚴(yán)，拋下了面子，得來的只有厭惡。
“江榆，姜家怎么會有你這般懦弱無能之人，你走吧，歷練過程中一切只能靠你自己?！?p> 江榆就這樣被趕走了。
走之前，他再次看到了姜垣，那個驕矜的如同小王子般的姜垣。
姜垣站在他面前，小小的人，卻是高抬下巴，神情倨傲。
“江榆，滾出姜家，這里不歡迎你，也不是你能來的地方?！?p> 小孩子總是很難藏住話，那天江榆也知道了這么多年的排擠欺辱是為什么。
原來，原來是他那些所謂親戚，二叔四叔，以及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搞的。
而他那個父親，是知情呀，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江榆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一個個都將姜垣當(dāng)成姜家繼承人了，卻還要讓他去經(jīng)歷所謂磨練?
如果可以，他寧愿自己不是姜家人，寧愿自己是父母雙亡的孤兒。
來的時候，江榆滿懷緊張和期望，走的時候，江榆帶著滔天的怒火。
沒有足夠的錢，奶奶沒能撐過那個冬天，便走了。
走的時候，意識不清的奶奶突然回光返照，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滿是皺褶的手顫顫巍巍的拿出了一張存折。
“榆兒，這是奶奶積攢的錢，你就拿著，要好好讀書，好好讀書，才能娶到媳婦?！?p> 這次奶奶沒有再叫錯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