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紅葉(11)
西城棱堡上的織田信長在剛看到紅葉軍把銅墻備派往正面戰(zhàn)場時,還以為紅葉軍要進行總反攻了??墒倾~墻備似乎只滿足于保護己方戰(zhàn)線的背后不被迂回,遠遠地在戰(zhàn)線后方打轉(zhuǎn),而沒有進攻的意思。就在織田信長不明就里的時候,忽然看到森家的部隊浩浩蕩蕩地從紅葉軍本陣內(nèi)向東北方向挺進——那是中央棱堡所在。
“哦?這是要通過棱堡繼續(xù)進楓葉山城嗎?”織田信長見狀愣了一下,“還是要沖余的馬印?”
“主公!”就在這時,城內(nèi)太田牛一的傳令兵趕了過來,向織田信長道,“城內(nèi)守軍突圍了,大約有兩萬人從東門殺出去了,不知道要干嘛!”
“那你們抓住那支進來亂竄的紅葉兵了沒有?”織田信長語氣不善地問道。
“請主公贖罪,還沒有!”傳令兵非常慚愧地跪下附身謝罪,不過織田信長倒沒有為難一個傳令兵的意思。眼下局面大好,紅葉軍的崩潰只是時間問題,織田信長的心情也不錯。
“萊昂,你去傳令,順便督軍,讓10000戰(zhàn)兵從棱堡后門出去,從西門進楓葉山城,把城內(nèi)局面穩(wěn)定一下?!笨椞镄砰L喊來了侍立在身旁的蒲生氏鄉(xiāng),對他揮了揮手,“順便把混入城中的那只老鼠給余抓出來?!?p> “調(diào)走那么多人,馬印這里不要緊嗎?”蒲生氏鄉(xiāng)看了眼中央棱堡上還在奮戰(zhàn)的紅葉軍,拱手進諫道。
“通道又不寬,堵住就可以了,留15000多戰(zhàn)兵防守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笨椞镄砰L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努了努嘴示意蒲生氏鄉(xiāng)快點去。蒲生氏鄉(xiāng)也沒有多做停留,立刻領(lǐng)命而去。
令織田信長意外的,是森家部隊的動向。他們進入棱堡后并沒有開后門反擊,反倒是在通道口傳來了劇烈的打斗聲,還有不少森家的戰(zhàn)兵聚集到了棱堡的墻垛邊,想要仿效織田家之前進攻時的做法,通過翻墻跳幫來跳到織田信長所在的棱堡上。
“主公,森家的部隊對我們棱堡通道發(fā)動了猛攻!通道里的守軍陷入苦戰(zhàn)!”片刻后,底下指揮的金森長近就急匆匆地跑到了織田信長所在的指揮臺,“目標可能是主公您的馬??!”
“切,這通道就這么寬,余看你們?nèi)绾未蜻M來。有彌助在,別說幾千戰(zhàn)兵了,千軍萬馬也過不來。讓他們看看,什么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笨椞镄砰L頗為不屑地冷笑了一聲,看了眼遠處雨秋殤的馬印,“這就是你最后的掙扎了嗎?毫無意義啊。”
“彌助?!笨椞镄砰L拍了拍自己身旁健壯黑人奴隸的肩膀,對他吩咐道,“你帶著余的侍衛(wèi),親自到通道里擋住他們!”
彌助聽不懂織田信長的話,只是困惑地扭過頭來看向織田信長。織田信長于是用手指了指棱堡通道的方向,隨后獰笑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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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正面戰(zhàn)場的戰(zhàn)況不斷向織田軍傾斜,可織田信長的馬印仍然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
“森殿下的進展到底怎么樣了?難道還沒有好嗎?”
雨秋殤已經(jīng)不知道是發(fā)出了第幾次催促了。
眼看著森家的部隊已經(jīng)落位很久,但是卻遲遲沒有傳來計劃成功的旗語,雨秋殤不由得心急如焚。他已經(jīng)等不起了,前線的戰(zhàn)線也等不起了。越來越多的織田家部隊正在迂回而來,銅墻備想要護住大軍的身后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了。而在正面戰(zhàn)場上,始終以少敵多的紅葉軍和聯(lián)軍的傷亡也逐漸攀升,隱隱有了敗退的趨勢了。好幾處戰(zhàn)線出現(xiàn)了斷裂的跡象,織田家的騎馬武士立刻發(fā)動沖鋒,把這些裂口進一步地擴大。長宗我部家和三好家的部隊甚至已經(jīng)失去了基本的陣型,進入了以武士的旗幟為中心各自為戰(zhàn)的階段。如果他們兩部一崩潰,整條戰(zhàn)線就完蛋了。兩翼的天河備和星火備也開始維持不住陣型,不斷有織田家的小股游騎滲入大軍背后,給指揮官們的位置也形成了威脅。唯一戰(zhàn)況還是良好的就是中央的萬鈞備和勁草備,他們也已經(jīng)把手頭所有能派出的人員都派去支援戰(zhàn)線了。
“如果再沒辦法動搖織田信長的馬印的話,我們就只能硬沖了…”雨秋殤估算著戰(zhàn)線還能勉強維持的時間,狠狠地握了握拳,“不然就來不及了…”
“硬沖?”本陣內(nèi)的眾人聞言都是愕然,“那不是送死嗎?”
“那也不能等著戰(zhàn)線崩潰,到時候就什么都完了?!庇昵餁懖挥煞终f地擺了擺手,隨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
“殿下,要不讓在下去了解一下情況吧?!鄙L可一邊看著岌岌可危的正面戰(zhàn)場,一邊看著自家部隊不順的攻勢,也是心里急得發(fā)慌。若是因為森家的失誤,導致整個計劃功虧一簣,那真的是令任何一個森家武士無地自容。
“麻煩了?!庇昵餁扅c頭應允后,森長可立刻拔馬就走,提著自己的人間無骨,就向著中央棱堡沖去??粗L可離去的身影,雨秋殤身旁的朝比奈泰平卻忽然開口道:“殿下,您派他去可不行啊。以他的性子,這哪里是去了解情況啊,分明是去助戰(zhàn)了,您待會一個回復都收不到?!?p> “森大人是這樣的性子嗎?”和森長可沒怎么共事過的雨秋殤聞言一愣,隨后便看向朝比奈泰平——這正中后者的下懷,“松千代,那就麻煩你去一趟了解情況了,趕緊把前線的動向帶回來!”
“在下這就去!”朝比奈泰平不動聲色,提起自己的武士刀就領(lǐng)命策馬離開,奔走得簡直比森長可走時還要快。
“這…”看著森長可和朝比奈泰平遠去的身影,森蘭丸心里卻是無比敞亮——他們兩個分明安著一樣的心思,哪里是去了解情況?。?p> ·
森長可在棱堡邊一勒馬韁,踏著同伴們的尸體登上棱堡后,立刻看到了森家戰(zhàn)兵進退維谷的樣子。試圖從城頭跳過去的森家戰(zhàn)兵遭遇了和剛才織田家戰(zhàn)兵們一樣的慘狀,不少人在跳躍的過程中被織田家強大的火力擊落,尸體疊到了先前落下的織田家戰(zhàn)兵們的身上,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傷亡了上百人。更多的人則在剛跳上去時被便圍殺在墻垛邊,墻垛上的尸體都有了半人高,也讓后續(xù)的戰(zhàn)兵更難跳過去了。而棱堡間通道的攻勢也不順利,森可隆本人正站在棱堡中央的指揮臺下,對著那些剛從棱堡間通道里退下來足輕們大吼著什么。
“怎么回事,哥?”森長可順著樓梯一路跑下堡墻,沖到了指揮臺下,“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打進去?大家都在等我們?。∏熬€就快頂不住了!”
“墻頭跳不進去,我們和織田家在那里換掉了無數(shù)人還是沒辦法突破!”急得滿頭大汗、雙眼血紅的森可隆指向了中央棱堡通向織田信長的棱堡所在的那個通道,“通道也是突破不了!里面是織田信長的親衛(wèi)隊,他們本來被我們一命換一命消耗得差不多了,士氣也快瓦解了,我們都快殺出通道了。但是突然來了一個好厲害的大個子武士一夫當關(guān),估計都被他殺了近百人了。這地方不夠?qū)挘看尉椭荒苌先?、四個人,打不過去。居然愣是被那個武士一個人打了回來!”
“直接用鐵炮打他不行嗎?”森長可一邊大聲問道,一邊扭頭看向通道——隨后他自己就明白了原因。那條通道大約只有三、四米寬,但卻不是筆直的通道——通道在中間的地方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在拐彎的地方,橫七八豎地已經(jīng)倒下了無數(shù)森家的戰(zhàn)兵。而織田家的阻截部隊,似乎就躲在那個拐彎后的射擊死角處。
“哥,這里我最強,讓我?guī)藳_吧!”森長可見狀已經(jīng)明了,這里不用白刃戰(zhàn)是突破不了的。他揚了揚手里的人間無骨,便惡狠狠地沉聲道。
“不,我親自帶隊,你跟我一起來?!鄙陕〉臎Q心卻遠超森長可的想象,讓森長可吃了一驚,匆忙開口道:“哥,你是總指揮,你這個時候不該…”
“突破不了這里,全軍都完了,有沒有指揮還有什么區(qū)別?”森可隆此刻已經(jīng)紅了眼,咬牙切齒地沉聲道,“直接選出武力最強的三個人和那個織田家武士拼命,拼不下來就死了算了!我的功夫不如你,但也不差,這個時候我當然要上!”
“再來一個!”森可隆邊說邊扭頭看向自己部隊,打算從侍衛(wèi)里挑一個武藝高超的人一同出戰(zhàn)。正當他要點出名字時,卻又聽到了一聲大喊:
“森前輩,我也來!”
森可隆和森長可愣了一下,扭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朝比奈泰平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趕到了棱堡里。
“行,這小子的功夫怎么說也不賴?!鄙L可聞言咧了咧嘴,用人間無骨的槍桿拍了拍朝比奈泰平的肩膀。
“好,那我們上吧?!鄙陕∩钗艘豢跉?,就提刀帶著森長可和朝比奈泰平大踏步地往通道里走去,越過部下們的尸首和積血。朝比奈泰平一邊隨手把刀鞘拔下來扔掉,一邊沉聲低吼道:“讓織田家的狗賊看看雨秋家護衛(wèi)小隊的厲害!”
三人走到拐角,都是全神貫注地做好了戰(zhàn)備。森可隆靠在墻壁上打了個手勢,默契的森長可立刻揚起人間無骨就向拐角的另一側(cè)盲揮出去,而朝比奈泰平也借著森長可的掩護,貼著另一側(cè)的墻壁一個前滾翻來到了走廊上,偵察拐彎后橫向通道上的局面。
不過森長可的那一擊揮了個空,朝比奈泰平也沒有立刻受到攻擊。森可隆愣了一下,也跟著森長可一起快步繞過拐角,走到了橫向的通道上——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織田家的守軍只有一人,也并沒有堵在拐角處進攻立足未穩(wěn)的三人的意思。那個高大強壯的人一身布衣沒穿鎧甲,抱著長槍,好整以暇地靠在不遠處的墻壁上,腳邊倒著無數(shù)森家戰(zhàn)兵的尸體。在發(fā)現(xiàn)又有人來了后,才有些懶散地抬起了眼,看向了森可隆等三人。
森可隆、森長可和朝比奈泰平都瞬間怔住了——那個織田家的武士不是別人,正是他們?nèi)嗽诰┒伎吹竭^的那個黑人奴隸彌助。
“是這家伙啊…”森長可舔了舔嘴唇,握著人間無骨擺出了架勢,卻又再次怔住了——因為他看到了彌助懷里抱著的長槍不是別的武器,正是本多忠勝生前的愛槍——蜻蛉切。
“喂…”也認出了蜻蛉切的森可隆只覺得嗓子發(fā)干,聲音也氣得發(fā)抖,抬起手來用刀指著彌助問道,“那把槍…你是哪里來的?你把本多隊長和紅葉殿下怎么了…”
彌助顯然也聽不懂森可隆在問什么,但是從他指著槍的樣子大約猜出了些意思。他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子,非常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蜻蛉切,隨后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獰笑,抬起手來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通道內(nèi)的空氣幾乎在轉(zhuǎn)瞬間凝固了,尸體散發(fā)出的血腥味仿佛也被凍結(jié),寒冷得令人打顫。下一刻,森可隆、森長可、朝比奈泰平三人血脈里的熱血幾乎盡數(shù)爆燃開來,炸裂開的殺氣順著通道迸發(fā)而出,沖得通道外等著的兩軍戰(zhàn)兵都有些站不住腳。
“混蛋!”三人目眥盡裂,咆哮著一擁而上,腳下的土地都被那巨大的蹬力踏得變形。
“你不配用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