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陰差

　　有敵軍入侵的消息幾乎在烈焰升起的同時傳到了本能寺。本能寺的寢殿內(nèi)，也傳來了和歷史上一樣的詢問聲：

　　“定然有人反叛，去，看看叛亂者是誰?！?p>　　小姓領命而去，不一會就匆匆跑回。

　　“桔梗旗，是明智日向守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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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圍本能寺，任何一個街道都不要放過，封鎖鴨川西岸本能寺周圍所有出入口，再切斷從本能寺前去二條城的路徑。”

　　此時，明智光秀正策馬奔馳在燃起熊熊火光的京都內(nèi)，對快速移動著的明智軍們下令道，“對手是織田信長的話，半點差池都不能有。”

　　此時，由于京都大火，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居民從睡夢中醒來開始逃難，慌亂的京都里人仰馬翻，大有十幾年前三好義賢火燒京都時的亂象。

　　“殿下，您知道您到底在干什么嗎？”雖然在執(zhí)行命令時沒有絲毫猶豫，但是臉色鐵青的齋藤利三還是沒有放棄勸諫明智光秀，“您這是要謀反嗎？”

　　“我要給紅葉復仇?！泵髦枪庑闵裆届o得令齋藤利三害怕。

　　“您這個時候反，除非能夠在這里殺了織田信長讓天下再次大亂，否則明智家就要萬劫不復了。”齋藤利三冷汗直冒，聲音都有些變了調(diào)。

　　“我已經(jīng)把孩子送到堺町了，此時此刻估計已經(jīng)到了吧?！泵髦枪庑惴浅娜莶黄鹊鼗卮鸬?。

　　“殿下…您到底是瘋了還是沒有瘋？”齋藤利三徹底放棄了理解明智光秀的努力，只是干笑了兩聲，“在下是懂不了您了。但是在下現(xiàn)在只懂一個道理——事已至此，我們必須要在這里殺了織田信長了?！?p>　　·

　　明智軍的部隊快速移動，很快就完成了對本能寺的徹底包圍。此時，派去南方的斥候回報，駐扎在東寺一帶的蒲生氏鄉(xiāng)率領的織田家旗本隊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危險，開始集結了。索性他們?nèi)藬?shù)不多，應該奈何不了明智軍。

　　明智軍已經(jīng)先本能寺的守軍一步，奪下了寺外馬廄的控制權，而明智家的騎兵也快速堵塞了本能寺的出口，將試圖逃跑的織田軍給全部趕回了寺內(nèi)。隨后明智光秀親自下馬入寺，指揮對寺廟的圍攻。正如情報上所顯示的那樣，本能寺內(nèi)只有織田信長身邊的上百小姓，甚至連守衛(wèi)都沒有多少。織田家的所有忍者基本都被派出去彈壓因為因謀殺雨秋平而起的諸多謠言與騷亂，以至于京都異常空虛。這個一貫自信的魔王，眺望著遠方的同時，卻忽略了腳下的危險。

　　明智光秀入寺時，寺廟的外圍已經(jīng)被基本壓制，織田信長小姓們的尸體零落地倒在各種地方，其中還有不少明智光秀認識的人。而此時，明智軍正在圍攻本能寺內(nèi)的那處長廊，織田家的小姓們正在奮力抵抗。邊上的幾個回廊已經(jīng)被火焰點燃，映照出兩軍搏殺的模樣。

　　“織田信長找到了嗎？”明智光秀向正在領軍圍攻的妻木廣忠問道，后者則一臉困惑地連連搖頭。

　　“沒有看到織田信長，但是卻出現(xiàn)了不少織田信忠的侍衛(wèi)，非常奇怪?！逼弈緩V忠雙眉緊鎖，握著刀的手把武士刀反復做著拔刀收刀的姿勢，看起來就很煩躁。

　　“織田信忠？”就在明智光秀感到詫異的時候，走廊上卻突然想起了一聲低吼。

　　“吾乃織田城介信忠，爾等兵士，何故作亂！”

　　織田信忠的一聲大吼立刻讓他成為了戰(zhàn)場上的焦點，除了正在生死搏斗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將視線投向了一身武士服、手持刀鞘的織田信忠身上。他此刻正屹立于長廊上，對著明智軍的士兵們大吼道。

　　“為紅葉殿下報仇雪恨！”明智光秀清了清嗓子，同樣朗聲應道，“叫織田信長出來，我要親自結果了他！”

　　“明智殿下？”認出了明智光秀聲音的織田信忠大吃一驚，隨后又環(huán)顧了寺內(nèi)一圈，低聲確認道，“所以這不是兵士作亂，而是您主導下明智家的叛亂嗎？”

　　“為友復仇，為義討逆，為萬民請命，何來叛亂一說？”明智光秀也不顧自己火光下的女人妝容是否引起了眾人的意外，高聲應道，“不必多說，快叫織田信長出來！我只要他一人性命，與他人無關！”

　　“明智殿下！紅葉殿下是我一直一來最為敬重的長輩，他也幫了我許多，我一直銘記在心！他的事情，我也深感遺憾，日后定當想辦法替他討個說法。若是沒辦法為紅葉殿下昭雪，我在此發(fā)誓，愿切腹明志！只是征伐雨秋一事，也是因為雨秋家的過激反應而起。雨秋家殺害了本家忍者和旗本，若是不做表態(tài)，織田家實在顏面掃地，還望明智殿下諒解！明智殿下的憤怒，我也感同身受！還請您在此收兵，我愿以武士的榮譽保證對明智軍此事既往不咎！”織田信忠言辭懇切，同時非常低姿態(tài)地向明智光秀行了一禮，周圍不少明智軍的士兵見狀都有些猶豫，可是明智光秀卻是連半點動搖都沒有，直接從身旁的一個鐵炮足輕手里拿過已經(jīng)點燃火繩的鐵炮，就對準了織田信忠，同時厲聲道：

　　“多說無益，叫織田信長出來！”

　　“斷無可能！”織田信忠見明智光秀心意已決，也就放棄了勸說，而是緩緩地從腰間抽出了武士刀，沉聲吼道，“明智殿下若是一心謀反，那我們織田家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話音未落，明智光秀已經(jīng)扣響扳機?？椞镄胖覀壬硪?，卻被擊中肩膀，跌倒在了地板上，被幾個小姓倉促扶回室內(nèi)?？吹骄置孢M展到如此地步，明智軍的士兵們也都明白了此事絕無善了，一個個大吼著沖向了內(nèi)室?？椞锛业男⌒諍^力抵抗，可是寡不敵眾還是漸漸不支。最后，內(nèi)室內(nèi)燃起了熊熊火光，隱約可見有人切腹。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明智光秀并沒有任由大火燃燒的興趣，而是立刻下令部下滅火搜尸。在最后的內(nèi)室里，明智軍搶出了二十幾具尸體，其中既有織田信長的小姓也有織田信忠的小姓，還包括了織田信忠本人的尸體——他在切腹自盡后由手下完成了介錯，尸首被藏在地板下，也被明智軍給翻了出來。

　　唯獨沒有找到織田信長。

　　“之前有漏人出去嗎？”明智光秀看著那一具具被燒得發(fā)黑的尸體，冷聲問道。

　　“絕對沒有?！必撠熤車怄i的齋藤利三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一只蒼蠅都沒有飛出去?！?p>　　“但茶室邊的墻壁上有個大洞?！逼弈緩V忠從走廊上巡視歸來，指了指本能寺內(nèi)茶室的方向，“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有什么貓膩?！?p>　　“那就繼續(xù)搜，把寺內(nèi)搜個底朝天?！泵髦枪庑銚]了揮手，士兵們立刻開動起來。可是哪怕他們搜遍了本能寺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把所有的地板都撬開了，也沒能找到織田信長的蹤跡。

　　眼看著天色逐漸要蒙蒙亮，已經(jīng)到了凌晨，明智光秀也愈發(fā)不安起來——難道織田信長不在本能寺嗎？怎么可能？自己在傍晚還特意派出使者進京見了織田信長，確認了他在入夜前還是在本能寺沒錯——難不成都已經(jīng)天黑了卻要換個地方睡覺不成？

　　就在這時，又一個南方的斥候趕回。

　　“報！殿下！”那個斥候在寺門外翻身下馬，快速走向明智光秀，“駐扎在南方的織田家旗本隊并沒有攻擊的意思，反倒是緩緩向南撤出京都了?！?p>　　“太好了?！饼S藤利三和妻木廣忠聞言都是長出了一口氣，“給我們留了更多時間去搜織田信長。”

　　然而明智光秀轉念一想，卻忽然意識到不對，臉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

　　“這哪里好了？”明智光秀倒吸了一口涼氣，狠狠地用手錘了下廊柱，“如果織田信長真的在本能寺內(nèi)，此刻那些旗本肯定會發(fā)了瘋地沖過來救人吧？可是他們現(xiàn)在連織田信忠都不救，也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向南邊退去，說明隊伍里肯定有比織田信忠還要重要的人物啊?！?p>　　明智光秀的話讓寺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固了，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織田信長大概率已經(jīng)在那隊旗本里了。

　　怎么可能…

　　明智光秀只覺得從頭到腳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在熊熊火光映照下的夏夜里卻只感到徹骨的寒冷?？椞镄砰L怎么可能不在本能寺內(nèi)就寢，反倒跑到東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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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時辰前，天正十年（1582）6月16日傍晚，京都東寺。

　　“田沈先生，請恕我們只能掩護您到這里了?！?p>　　德川家使者團的大久保忠佐非常歉意地向田沈健太郎微微行了一禮，“按照規(guī)定，入夜后我們使者只能下榻在東寺一帶，不能再繼續(xù)往京都里面走了。而且再往里走，您刺殺后，德川家怕是也脫不開干系了。”

　　“已經(jīng)足夠了，多謝德川家的諸位?！碧锷蚪√梢贿呅度プ约荷砩洗┲挠∮械麓ㄈ~葵的衣服，一邊換上了一身黑衣，“替老夫混過檢查最嚴格的京都外沿就足夠了，這里面忍者數(shù)目并不多?！?p>　　“那您之后打算怎么辦？”大久保忠佐看著連佩刀都沒有帶的田沈健太郎，憂心忡忡地低聲道：“您只有一個人而已?！?p>　　“一個人就夠了?！碧锷蚪√闪粝逻@句話后，便快步消失在夜色里，直奔本能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