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索命
織子姑娘…
雨秋平看著眼前的報告,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fā)緊,呼吸也有些疼痛。
“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不過兇手似乎早就逃離了現(xiàn)場。出云阿國遇刺一事估計馬上就會傳遍天下吧,也是一場大事件?!碧煲熬暗嘛@然對清水織子沒有任何的感情,而是有條不紊地分析著,“這樣我們混跡其中調(diào)查,就不那么顯眼了?!?p> “你覺得,八尺鏡失竊一事,和阿國姑娘遇刺一事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嗎?”雨秋平緩緩地放下密報,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低聲問道。
“太明顯了?!碧煲熬暗潞敛华q豫地答道,從雨秋平手里接過密報收好,“哪怕事先不知道出云阿國與八尺鏡有關(guān)系的人,也會懷疑起兩件事情有聯(lián)系吧。更何況我們早就知道,出云阿國有盜竊八尺鏡的嫌疑。那她此時撲朔迷離的死,顯然是和此事有關(guān)了?!?p> “不過這樣也好,出云阿國死了,殿下的秘密肯定不會被牽連出來了?!碧煲熬暗虏]有注意到,或者說是注意到了也并不在乎雨秋平對出云阿國的在意,自顧自地說到,“省了殿下來做要不要滅口的決斷。”
“把阿國姑娘的死因查清楚。”雨秋平狠狠地一咬牙,沉聲下令道,“也趕緊找出八尺鏡的下落!非常重要,把它當(dāng)做最高級別的任務(wù)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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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九年(1581)7月15日傍晚,若江城旁的村落里。
本愿寺顯如結(jié)束了一天的秋收,斜挎著鐮刀,抱著大捆大捆的莊稼走回了小院里,放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等著明天曬干。一年多來,當(dāng)年那個完全的莊稼門外漢已經(jīng)熟練了不少,至少養(yǎng)活自己已經(jīng)不成問題了。
不過和其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莊稼漢們不一樣,這些在石山御坊破城后被安置到各處的信徒在結(jié)束一天的勞作后,都會跪坐在蒲團上打坐,本愿寺顯如當(dāng)然也不例外。在最早的時候,還會有不少居住在附近的信徒找到本愿寺顯如所在,硬是要和他一起坐禪。本愿寺顯如總是好心相勸,不過仍然有一些信徒堅持,久而久之本愿寺顯如也只好妥協(xié)。不過這幾天正值秋收時節(jié),信徒們都很忙碌,來找本愿寺顯如的人也就少了。
正當(dāng)本愿寺顯如以為自己可以難得地安享一天安靜的坐禪時,院門口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沒想到秋收正忙時也會有人來啊,看來一定是個虔誠的信徒。
“請稍等?!北驹杆嘛@如一邊起身一邊向門口走去,然而在他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看到了刀尖的反光。電光火石間,本愿寺顯如雙眸一閃,做出了反制。那個剛才還試圖拿刀刺向本愿寺顯如的刺客,現(xiàn)在卻一刀徑直捅向了自己的腹部,隨后流著血倒在了門口。
“如果先代的記憶沒有錯的話,那個神力是有間隔時間的吧。短則十天,長則十年。你已經(jīng)沒辦法再使用它了?!?p> 在門口的那個刺客倒下后,本愿寺顯如才發(fā)現(xiàn)他身后還赫然站著一個男子,同樣手握一把短刀。
本愿寺顯如心下淡然,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非常抱歉,本愿寺,我本不想殺你的?!遍T口的男子無視著本愿寺顯如走進屋內(nèi),反手將門帶上。
“最后有什么想說的嗎?”男子看向本愿寺顯如,低聲道,“或者有什么想問的話?”
“有一事不解,施主是如何找到小僧的呢?”本愿寺顯如行了個佛禮,躬身請教道。
“我從那個叫做出云,哦,或許是清水的女孩的記憶里看到了你?!蹦凶影櫫税櫭碱^,似乎調(diào)動這段記憶有些耗費心神,“你對她使用了那神力吧,讓她去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而自己卻察覺不到任何異常,這說明你已經(jīng)掌握了力量。既然如此,你的神力就是這一世上除了天之御中外唯一能威脅到如今這個狀態(tài)下我的存在的人。為了我自己不會被物歸原主,我不得不殺了你?!?p> “哦?那姑娘不在了嗎?”本愿寺顯如有些唏噓地嘆了口氣,隨后簡單地吟誦了幾句佛經(jīng)替清水織子超度。
“原諒我的唐突,但是時間不多了?!蹦凶拥吐暣叽俚?。
“施主選擇的路可能是最艱難的一條,路途充滿了艱辛坎坷。比起施主,小僧倒是可以解脫了?!北驹杆嘛@如并沒有表現(xiàn)出驚慌失措的神色,反倒是頗為感慨地嘆道,“祝您順利?!?p> “誰說我要走哪條路到底了?”面前的男子聞言忽然爽朗地笑了起來,隨后搖了搖頭道,“一時興起罷了,說不定過幾天就改主意了呢?!?p> “走好?!蹦凶右蚕虮驹杆嘛@如行了一個標準的佛門中禮,“我也會為您誦經(jīng)超度的?!?p> “多謝施主?!?p> ·
天正九年(1581)7月17日傍晚,京都東北山林里的一棟木屋內(nèi),弗洛伊斯正點著油燈,在桌案前撰寫著給耶穌會的通信。忽然間,他門外的葡萄牙水犬大聲叫了起來。弗洛伊斯剛想起身去屋外看看,可是水犬的叫聲卻戛然而止。
弗洛伊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緊接著就看到門被打開了。
“忽然拜訪,實在是打擾了,放心,我沒有殺死那條狗,只是打暈了罷了?!边M門的男子摘下了披風(fēng),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同時從懷中掏出了短刀,“但是我可能要殺了你,請見諒。”
“這位…大人?”弗洛伊斯手足無措地開始發(fā)抖,用顫抖的聲音不解地道,“為什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蹦凶雍唵蔚鼗卮鸬?,隨后走到弗洛伊斯的桌案前,恭敬地問道:“請問我可以看看嗎?”
弗洛伊斯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兩步,隨后打顫著點了點頭。
得到允許的男子在桌案上翻找起來,但是遺憾地一無所獲。
“請問您的日本史呢?”男子揚了揚手里的紙張,抬起頭來看向弗洛伊斯,后者此刻已經(jīng)是臉色慘白,脫力般地癱坐在了地上。
“不要殺我…求求您…”弗洛伊斯這個葡萄牙人,此刻卻忽然像東方人那樣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嘴上用夾雜著葡萄牙語的日語向男子苛求道。
“看起來你已經(jīng)掌握了力量,那其實你也不會死啊,只是以另一種形式活著罷了。”男子走到弗洛伊斯身前,溫柔地出言寬慰道。
“那樣子…比死還不如啊…不能上天堂,卻要在那種地方,那種沒有時間的地方永遠孤魂野鬼般地游蕩下去…簡直比地獄還要痛苦?!备ヂ逡了沟纳眢w止不住地打顫,涕淚橫流的同時,居然也嚇得小便失禁了。
“我大概也終有一日會去到那里吧,到時候在好好向你道歉了?!蹦凶佣紫律韥?,揚起了手里的短刀,“請放心吧,我會盡可能地讓你走得沒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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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九年(1581)7月17日傍晚,石山御坊那由佛堂改造的天守閣會客廳內(nèi),雨秋平正聽著池田恒興痛哭流涕般的嚎叫。出云阿國的死對他打擊頗大,他自打聽說了這事情起,就整日哭天搶地。雨秋平從池田家的家老那里聽說了此事后,只得按捺住自己內(nèi)心同樣的悲傷,趕來這里安慰他,卻被他哭得自己心態(tài)也快崩了。
“好了好了能不能別哭了,你自己也是有老婆孩子的大人了,多丟臉啊?!庇昵锲脚闹靥锖闩d的肩膀,可是后者嘴里卻一個勁地嘟囔著什么“你不懂”之類的話。
雨秋平確實不懂。
鴉的忍者追查許久,可是卻一無所獲。那個行兇者將作案地點選在河邊,殺完人后直接劃船離開,又在半路不知道什么的地方棄船上岸了,任由小船漂流而去。這種精細的作案手法幾乎什么蹤跡都沒有留下,讓雨秋家、羽柴家、織田家三家的忍者都無功而返。
而在昨天凌晨,雨秋平又受到了本愿寺顯如遇刺的消息——這對于雨秋平而言無外乎晴天霹靂。他和本愿寺顯如在之前的會談里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雨秋平有時還會和他寫信談心,而本愿寺顯如的存在對于穩(wěn)定全國解甲歸田的一向宗信徒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他的死,不僅讓雨秋平很是內(nèi)疚于自己沒做好安保措施,更令一向宗信徒暴怒不已。索性雨秋平一向有“仁者”的好名聲,再加上他對一向宗信徒頗為寬厚,沒有成為懷疑的對象——但織田信長可不一樣了,他的名聲可是“佛敵”和“第六天魔王”。不少留言風(fēng)語都指出是織田信長派刺客暗殺了本愿寺顯如,原本已經(jīng)安定的各地一向一揆隱隱又有了復(fù)發(fā)的趨勢。
對于這場兇案,鴉的忍者努力追查,卻仍然線索渺茫。在現(xiàn)場有一個失血過多而亡的刺客,但是刀傷看起來明顯是自己刺向自己所致。而本愿寺顯如身上的致命傷口的形狀,卻與那把短刀的開刃不一樣。而追尋另一個腳印時,同樣因為對方頻繁進入水域的高超偽裝技巧而被逃掉了,讓雨秋家上下都困惑不已。